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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被偷走的周日 > 第27章 苦命鸳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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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夜的混乱很由张恩带着神策军平息,所有刺客皆伏诛。陈行简满身是血,直接被抬去了太医院急救。屋内余下的人,虽然惊魂未定,好在并无受伤,在众兵丁的拥簇下各自回了寝殿。

    许宜臻一路且行且回头,不停眺望陈行简被抬走的方向,直到孙红玉凑上去用力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压低声音警告:

    “你想他救过来以后直接下大狱,就继续使劲看。”

    贵妃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直打转,终于还是忍住不再看他,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含华殿。

    好好的天子祈福弄成这样,李彦和回到寝殿后,亦是坐立难安,每过一个时辰就要打发江喜去太医院探听陈中尉最新的救治情况。这样折腾了一夜,待到天大亮时,江喜终于带回了好消息:

    “宋院正,陈中尉福大命大,已经脱离危险了!”

    李彦和听完,长舒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一夜,腿都僵了。柏晓芙走上前,扶他缓缓坐下。

    “还不去含华殿,把这个消息告诉许贵妃?”李彦和见柏晓芙傻站在椅子旁,伸手在她前额上弹了个脑瓜嘣儿。

    女官闻言,吃惊得瞪大了双眼:“陛下你……”

    “我眉毛下面两个洞又不是拿来出气的,他俩昨日在屋棚里那样,见到的谁能看不出?”

    陛下无奈地摇摇头,今夜之事,令他恍惚想起半年前,陈行简那个莫名其妙的大礼。

    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不生气?”柏晓芙觉得这跟她朴实的三观不太相符。

    那日儒雅少年脸上的苦涩之意犹在眼前,爱而不得有多煎熬,李彦和比谁都清楚。许宜臻入宫,是沈相为了制衡孙家提出的。从这点来,他竟还是棒打鸳鸯的始作俑者。

    “他们明明两情相悦,却愿意为了大梁朝局牺牲自己的幸福,作为天子,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

    “陛下,您真是太英明了!”柏晓芙一下扑上去抱住他,而后飞地跑出了宣德殿。

    李彦和打量了一下仍在地上跪着的江喜,目光意味深长:“你……”

    江喜福至心灵,一个头叩下去,憨笑道:“奴才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冬日清晨的含华殿,寒冷寂静。许宜臻在桌前枯坐了一夜,脸上毫无血色,干裂的唇微微颤抖。

    柏晓芙一路跑,直接奔进了贵妃卧房。她转身仔细关好房门,这才匆匆走向桌前呆滞的人,激动地拉过她的手:

    “陈中尉没事!太医已经把他救活了!”

    两行泪瞬间夺眶而出,许宜臻捂着嘴,无声啜泣起来。

    柏晓芙揽过她不断抖动的肩膀,将人拉到怀里安抚许久,才继续:

    “那箭离心脉极近,太医再深一寸便没命了,不过陈中尉吉人天相,内衫贴着心口处,恰好揣了一块桃木护身符,将那箭挡了一挡。”

    桃木护身符……

    汹涌的水光漫出眼窝,自苍白脸上滑落,那一日太液池畔无人听见的交谈,与昨夜他断断续续的语句,在许宜臻脑海中交相响起。

    “听你马上要调去神策军了,武将多风险,这符送你保个平安吧。”

    “我有……你的……平安符……”

    他为她挡箭,他的血流了她满手,她却连看他一眼也不能,即便为他流泪,都要心翼翼地掩住声音。

    许宜臻再也忍不住,伏在柏晓芙怀中,像街头与亲人走散的无助孩童,放声大哭,直哭到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柏晓芙在她背上一下一下抚着,生怕她呛晕过去,不住安慰道:

    “娘娘,陈大人得救是好事啊,有惊无险……”

    “晓芙……我好讨厌娘娘这个称呼……”许宜臻自她怀中直起身,泣不成声:

    “……一品贵妃……”

    她忽然抬手,粗暴地拔下昨日为参加盛典而佩戴的昂贵珠钗,狠狠掷在了地上,哑着嗓子怒喊:

    “我从没有这么恨过贵妃的身份!它让我,甚至连去探望他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金凤朝阳的珠钗被摔变了形,凤尾镶嵌的五颗圆润珍珠,有三颗直接脱落,骨碌碌在地上滚出好远。一向端庄典雅的贵妃娘娘,此时发髻散乱,满脸泪痕,由于一夜未眠,形容枯槁憔悴。

    柏晓芙看着那珠子不断滚动,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狠狠揪了一把,眼中逐渐氤氲出水汽。她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帮你!我带你去看他!”

    许宜臻抬起的泪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什么?”

    “陈大人还在太医院,宋院正他此时伤重不宜挪动,至少要三天后才会送回府邸休养。太医院就在宫里,只要乔装一下,我肯定有办法把你带进去的!”

    “不……可是我……”一向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面对这个胆大包天的提议,竟不知该做何回应。

    “你不想去看他吗?”

    许宜臻心中那杆秤,原就在拼命向理智的对立面倾斜,被柏晓芙这句发问,加上了最后一个铜码,彻底倒戈。

    她颤抖的纤指紧握成拳,目光逐渐坚定:

    “我去。”

    太医院位于大梁皇宫南侧,属于前朝部分。院内设有太医值所、医室与药库。陈中尉伤势严峻,虽已脱离性命之危,但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暂时留在为他特别开辟的一处院中,等到人彻底清醒了,再送出皇宫。

    是夜,皇上身边的寝殿掌事,带着两个宫女,叩响了太医院的大门。

    “参见方太医。”掌事女官向着来开门的人福一福身,言语恭敬有礼:“陛下感念陈中尉舍身护驾,又想着太医院众位大人看病抓药已是十分辛劳忙碌,故特派我与这两位宫娥过来,负责照顾陈大人,直到他离开。”

    “陛下思虑周全,臣等望尘莫及。”方太医虚还一礼,将三人迎进了门。

    将人引到陈中尉的院子,又交代清楚了煎药处、太医值夜所在以及照看病人需注意的事项,方太医这才拱手,道一句“多谢”,退了出去。

    冬夜寂静无声,院中此刻只剩她们三人。两名宫娥刚刚一直垂首而立,见太医离去,微抬起头,其中一个,赫然是乔装改扮的许宜臻。

    柏晓芙朝房门一努嘴:“还不去。”

    许宜臻张开手臂抱住柏晓芙,在她耳边极轻地了一句“谢谢”,转身向卧房跑去。

    另一名宫娥叫兰兰,是香香的妹妹。她之前重病在掖庭,差点不治身亡,是柏晓芙亲自从掖庭令手里将人捞出来的。

    兰兰机灵勤,乃是继香香和江喜之后,柏晓芙在宣德殿着重培养的第二批心腹中的翘楚。

    见贵妃已经忙不迭跑进了房间,兰兰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那奴婢去煎药,一会给陈大人送进屋里去。”

    柏晓芙在她鼻子上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还是我去煎吧,你守在门口,要是有人来,你知道怎么办。”

    “柏掌事心疼奴婢,舍不得我被炭火熏着。”兰兰走上去摇了摇她的胳膊,笑嘻嘻地:

    “奴婢保证,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们!”

    卧房中,大难不死的陈行简,上身缠着厚厚的白布,白布之下,隐隐可见伤口透出斑斑血迹。

    失血加上重伤,使他发了高烧。嘴唇干裂到脱起一层皮,此时微微张开,辅助着明显不够用的鼻子,一同为这具身体提供必需的呼吸。

    许宜臻遵照刚刚太医的嘱咐,用沾湿的毛巾一点一点滋润着他龟裂的唇,一边蘸一边流眼泪。泪珠偶尔掉在陈行简脸上,又被她赶紧用手擦干净。

    陈行简朦胧间觉得,嘴里似乎落进了什么咸涩的水滴。他微微睁开双眸,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不禁心里苦笑:看来自己真的伤势太重,竟出了幻觉。

    幻觉,也好。哪怕是在梦里相见,总能稍解这日日夜夜的思念啊。

    这样想着,布满薄茧的大手,缓缓抬起,想摸一摸她梨花带雨的脸。

    许宜臻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声音又轻又细,似乎是怕吓到他:“你醒了?要不要喝水?太医你要是醒了,可以喂一些参汤。”

    这张脸的触感太过真实,以致于陈行简觉得自己突然清醒不少。他想要开口话,嘴却不听使唤,张了几张,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阿……臻?”

    床上人发出的声音,哑得就像生满倒刺的木头划过砂纸。许宜臻听后,眼眶一阵酸涩,瞬间又掉下两颗泪:

    “是我……我来陪你了……”

    陈行简明显还要询问什么,但一根纤细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唇:

    “你不要话了,喉咙一定很痛吧,我去端参汤来,先喝一点润润嗓子。”

    第一勺参汤咽下去,陈行简觉得喉咙里仿佛滚过一把刀子,不过接下来再咽,便明显好多了。

    将一碗汤全都喝下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还是嘶哑,话却不再似受刑一般。

    “你……你怎么会……”

    “宣德殿的柏掌事假托送人来照顾你,以宫娥的身份带我进来的。”

    “宣德殿……陛下?他知道了?”

    陈行简突然抓住许宜臻的胳膊,随即像是扯到了伤口,面露痛苦之色。

    “你别乱动啊!”许宜臻慌忙去看他胸前的白布,见并无血迹渗出才放下心:“……幸好伤口没有崩开。”

    “陛下知道了……没有生气吗?他不是喜欢你吗?”

    “我上次都跟你了,陛下喜欢的不是我,你怎么不信呢。”许宜臻哭笑不得,将空碗放下,重新绞了冰帕子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昨夜你没注意到吗,他一直牢牢抓着的那个宫女,宣德殿柏掌事,才是他喜欢的人。”

    冰凉的帕子持续吸收着热量,使陈行简的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明:柏掌事……好像是经常见她在陛下身边来着……

    “原来是这样……”悬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腹中,他握着许宜臻的手,感到困意再次袭来,可又舍不得闭上眼,生怕再睁开,她已经不在身边了。

    许宜臻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将他额头上的帕子翻了个面,柔声道:

    “陛下了,允我这三天留在太医院照顾你,柏掌事会为我们周旋。含华殿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被发现的。你安心睡吧,睡醒了我也在,赶我我都不会走的。”

    灼热的体温涌上,彻底驱走了他的神智。陈行简微一点头,阖上眼,又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许宜臻将被子拉高,心地盖住他裹满白布的胸口,守在床前。自昨日便愁云密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皇宫。冬日里天亮得晚,早上又总是阴恻恻,是以待见到今天的太阳,已是辰时末。

    迎着这难得的暖阳,含华殿中来了位贵客。

    茶喝了好几杯,皇后娘娘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无论曲尺怎么解释,她都坚持今天必须瞧一眼许贵妃。

    “都几点了还在睡,病了要找太医来看,她这种姐身子能拖吗,病拖成大病怎么办?”

    孙红玉着,干脆直接站起来朝后面的贵妃寝殿走去。

    曲尺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偏偏就来了这么尊神啊!软硬不吃,好歹皆不管用,甚至想强拦,都不是这练家子的对手,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对贵妃这么上心了!

    不仅拦不住,甚至追不上。她挪着莲步一路跑,怎么及得上孙红玉大步流星。

    待曲尺轻喘着来到贵妃卧房门口,只看到瑞珠在那等她,还特地上前搀了她一把:

    “皇后娘娘是想来看看许贵妃身体怎么样,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用紧张的。”

    不紧张才怪呢!床上躺的是墨斗啊!

    曲尺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一大早贵妃就不见人影,正急得冒汗时,却见皇后娘娘若有所思地从房里走了出来。

    完了,这么就出来,肯定是露馅了!

    曲尺万念俱灰,膝窝一软就要直接跪下,可皇后娘娘嘴角一勾,根本什么都没问,提腿便又沿着来路向外走去。

    瑞珠以为曲尺是跑得太,累到腿软,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便随皇后娘娘一同离去。曲尺望着主仆二人一样大大咧咧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出去送,愣了愣,下意识跟了上去。

    走出含华殿的正门,孙红玉忽然回头看了看曲尺,只见侍女脸“唰”一下就白了。

    她瞧着有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对瑞珠:

    “传令下去,许贵妃上元夜受了惊吓,需要卧床静养。宫中上下所有人等,统统不许来烦她。若有谁敢扰了贵妃休息,本宫唯他试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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