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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被偷走的周日 > 第26章 上元惊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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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过后,西京又零星下了几场雪。家家户户都安逸地围在一起,享受着一年里最为闲散舒适的日子,朝中亦是一片风平浪静。

    李彦和坐在寝殿书桌前,翻看着陈行简送来的神策军精兵名单,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四个营地的名单汇总下来,精兵超过三万人。神策军总共只有八万,若将这三万全数抽出,剩下的酒囊饭袋虽数量上略多,两方也足以形成对峙之势。

    柏晓芙站在他身旁,似是不太相信一切竟然进展得这么顺利。

    “就……没人怀疑?”

    将名单一合,李彦和惬意地把双手支在脑后,望着身边人:

    “这不怪,在遇到你之前,我也从来没想过,收拢兵权还可以从士兵入手。权贵眼中,士兵只是工具,损了可以补,少了可以增。工具是没有感情的,谁会设身处地去想一个工具需要什么呢?”

    “唉,”柏晓芙不以为然地抿抿嘴:“不把士兵当人看,怎么能管理好一支队伍呢,精英主义真可怕。”

    “太后一定想不到,现在完全入不得眼的愚蠢士兵,未来会成为她多么大的掣肘吧。”

    “你少得意了,还没成功呢。”见这人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她忍不住提醒道:“鱼撞进里算什么,有本事拉上岸才行。”

    “是是是,柏掌事教育得对极了。”李彦和放下手里名单,笑吟吟地从桌子后面站起:“先帮我挑件晚上穿的衣服吧。”

    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节,晚上有灯会,天子要在宫城门外,燃灯祈福,以示与民同乐。

    李彦和虽然登基已久,但今年是他第一年亲政,也是第一次作为大梁皇帝,出现在京城百姓的视野中。

    他拉过柏晓芙的手,言语中透露出一丝忐忑:“晚上跟我一起去吧,其实我心里有点慌。如果你在,我会安心很多。”

    柏晓芙倩然一笑,用指尖在他手心挠了两下,点了点头。

    这么,今晚又可以看到阔别已久的烟花了呢,还是不用担心被罚款的那种。

    上元灯节向来是民间最热闹的节日,城中专门划出一条宽阔的街道用来赏灯。许多富户都会出钱做各种造型特、大不一的灯笼挂出来,有些还放了灯谜和彩头,引人围猜。沿街人头攒动,看灯的、杂耍的、卖东西的比比皆是,更有孩子拎着灯笼到处钻,欢笑声不绝于耳。

    戌时正,宫城门开,两队披甲的兵卫先行,而后便是一身明黄的天子。

    天子身后,左侧跟着皇后,右侧跟着贵妃。三人呈品字形,缓缓走出,登上早就布置好的祈福高台,由陈行简率神策军侍卫在台上戒备保护。

    李彦和负手昂立,在高台站定,静等侍卫去取早就做好的天灯。按照一贯的流程,他要先在天灯上亲手书写吉祥之语,而后再点燃放飞,为大梁祈福。

    等候的过程安静无声,只有猎猎北风在刮。许宜臻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孙红玉,声音细如蚊呐:

    “怎么今天突然病好了?”

    孙红玉似乎根本不怕前面的天子会听到,大方地转过头回答:

    “除夕夜宴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是吃饭吗,能躲当然得躲。但是上元节这么有趣,就没必要装病了。我得抓住机会,出来见识见识京城的上元节是什么样子。”

    许宜臻往前探了探,发现天子对她们俩悄悄话这件事毫无反应,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听,你除夕那天晚上把太后气得不轻啊,上元节她都没有出现呢。”

    “那不挺好,她现在看我一眼就觉得头疼,直接把每日晨昏定省降成了一月两次,连带你也跟着沾了我的光呢。”

    许宜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好像隐约觉得前方传来了一声轻笑。不过恰逢此时,取灯的四个人回来了,她便及时住了嘴。

    四名侍卫抬着一个硕大的天灯,缓缓从高台后面走出。两个人拎着上方纸笼,两个人托着下方底座,及至来到陛下身前才停住。柏晓芙端起早就备好的笔墨,躬身举过头顶,呈给李彦和。

    前来看热闹的人群在高台之下熙熙攘攘,都在翘首以盼天子放灯,之后宫门口还会燃起烟花。

    李彦和将天灯四面都写好风调雨顺的祝词,正要取火折子来点底座,一支利箭带着破空之声,骤然向他面中飞来。

    一直聚精会神留意着高台安全的陈行简,首先反应过来,挥刀将箭杆击落。

    “有刺客!保护陛下!”

    随着他这一声大喊,高台上的数名神策军均向帝后与贵妃处聚拢,李彦和伸手拉过柏晓芙,将她一同拽进了神策军的保护圈。

    然而这一箭仿佛只是个开端,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然飞起五六名蒙面暴徒,手持利刃向保护圈正中的人攻来。

    高台原是为祈福临时搭建的,地方并不大,虽提前安置了兵卫,也只有十几人而已。高台下面倒是有不少神策军,但这变故惊了看灯的人群,地面上满是拥挤推搡的百姓,他们根本无法接近上台的阶梯。

    手持利刃的暴徒个个功夫了得,为首的挥一把长剑,嘴里不停嚷嚷着:

    “诛杀李狗,光复大兆!”

    李彦和护着身后三位女眷连连后退,陈行简挥舞起长刀,与蒙面首领缠斗在一起。四周皆是倒地声、厮杀声、兵器碰撞声,转眼间,十几名神策军竟是伤了一半。

    剩余的士兵,被这群刺客的气势吓破了胆,拿着刀的手直抖,紧紧围在天子左右,却再不敢上前与他们正面对抗。

    其中一名暴徒见了这群士兵的怂样,高声大笑:

    “这就是你们大梁的神策军?逗死人了,回家抱着娘哭去吧!”

    完抬手一刀,又撂倒一人。

    这人倒下之后,兵卫形成的保护圈再无替补,豁然现出一个口子。

    那暴徒趁热打铁,举起手中的刀又砍下,却被“当”一声格住了。他定睛细看,格住刀刃的,竟是一根长长的金簪。

    没等他看清是谁阻住了他的攻势,那人已经抬腿重重踢在了他胸口,直把他踢飞后又滚了几滚,半天都爬不起来。

    孙红玉刚刚在头上挑挑拣拣,拔了根最有分量的纯金长簪,做个匕首般挡住刺客一击。长簪脱落,凤冠固定不住,被她随手一丢。保护圈破开的口子,就这么由大梁的皇后娘娘顶上了。

    柏晓芙和许宜臻都当场愣住,但李彦和似乎对此并不惊讶,原本护住三个人的手臂,改为一手牵一个,左闪右躲。他功夫一般,仅能防守,所以一直牢牢抓着两人,不让她们离开自己的保护范围。

    柏晓芙只愣了片刻,就恢复了冷静。她看看身后抖如筛糠的士兵,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刀,对没有趁手兵器的孙红玉大喊:

    “皇后娘娘,用这个!”

    孙红玉正嫌这破簪子不好使,只能防不能攻,闻声回头,见皇上身边的宫女竟给自己扔来一把长刀。她抬手稳稳接住,笑道:

    “皇上身边的人,就是机灵!”

    得了刀的孙红玉宛如修罗,凌厉果勇,招招见血,再加上武艺高强的陈行简,暴徒纵然功夫了得,一时也未占到什么便宜。

    眼看台下混乱的人群已经慢慢得到控制,再拖下去大队神策军便会攻上高台,为首的暴徒呼哨一声,夜色里,四周民居的屋顶上瞬间多出了十几个黑衣人。

    他们每个人都举着长弓,向台上无情扫射,瞧这意思,为了保证刺杀成功,竟是连同伴的性命也不顾了。

    纷飞的箭矢不长眼睛,高台上所有人,顷刻皆沦为了活靶子。陈行简与孙红玉再顾不得与暴徒打斗,全都回到李彦和身旁,为他击落飞箭。

    柏晓芙焦急地四处找掩体,瞄到高台后方,有一个本用于存放天灯的简陋屋棚。

    “去后面的屋子躲起来!”

    一行人且挡且退,眼看就要进屋,斜里突然飞出一支箭,直向许宜臻而去。

    许宜臻自暴徒飞身上台起,整个人就处在吓懵的状态,完全是李彦和拽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此时见那羽箭向自己飞来,骇得仿佛被当场钉住,一步也动不了。

    羽箭入肉发出一声闷响,却没有传来痛感,因为她身前,挡过一个男人高大的身躯。

    “阿简!”

    陈行简一刀砍断露在外面的白羽箭尾,拼尽力气搂住许宜臻,退进了身后的屋棚。

    孙红玉见四人都进去了,抬手击毙穷追不舍的最后一个暴徒,自己也退至屋内,关好了门。

    屋棚虽简陋,好歹四下有墙,头顶带盖。一时之间,羽箭也无法穿透。最多再有一刻,神策军定能控制住台下惊恐的民众,前来护驾。

    陈行简确认陛下等人都安全无误,再也站不住,重重倒下,喷出一口血。

    许宜臻立刻就扑上去抱住了他歪倒的身子,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掉下来:“阿简……你……流了好多血……”

    他沾满鲜血的手,颤抖抬起,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我有……你的……平安符……不会有事的……”

    费力吐出这句话后,陈行简直接晕了过去。许宜臻抓着他的手,眼泪流得更凶了。

    孙红玉走上前瞧了瞧他的伤势,暗道不好。那箭插的位置,看起来离心脉很近。

    “娘娘您别慌,”见许宜臻明显已经乱了阵脚,柏晓芙脑中疯狂回忆着自己贫瘠的急救知识:“先将陈将军放平,压住他的伤口四周止血。援军很就会到,只要抢救及时,他一定会没事的。”

    提着大刀的皇后娘娘有些烦躁,看个烟花怎么还看出刺杀来了呢?

    她低着头在这逼仄的屋棚里走来走去,末了一叉腰:

    “哎不是,刚刚刺客的啥,光复大兆?大兆是个什么……年号还是朝代?怎么听着好像有点耳熟呢?”

    “大兆,是原天盛朝河东节度使弑君后自己立的国号。”一直关切望着陈行简伤情的李彦和,闻言回答道:“成立一年不到,就被父皇端了。”

    “哦……怪不得有点耳熟……”孙红玉旋即又问:“可是河东节度使不都死好多年了吗?他们刺杀你干什么?难不成你死了,大兆就能重立?”

    “这是天子登基以来,第一次出现在百姓面前的盛事。刺杀若成功,大梁后继无人,必生内乱,他们也许能借机起事;若不成,也能狠挫新朝锐气,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神经病吧!这么几个人,还想起事呢?就算给他们皇位,能坐几天啊?各地节度使不把他们活吞了才怪!”

    “当年河东节度使不就是因为看不透这一点,才被大家顶在前面当了靶子吗?弑君的罪过都是他的,皇位却没轮到他坐。”

    孙红玉摇摇头,又想起刚刚神策军的怂样,气不打一出来:“李彦和,你这练的什么兵?刀都拿不稳,太丢人了!十几个人打五个,竟然还被人家反杀了!”

    “皇后娘娘,这……其实是张公公带的兵。”

    柏晓芙教许宜臻按住伤口周围后,陈行简出血少了很多,情况也稳定下来。她站起身,向孙红玉解释道:

    “今天的守卫是从宫城里调的。在宫中做事一向是肥差,许多富家子弟花钱疏通,特别要求须得留在宫里。平时巡巡夜站站岗,也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难免害怕。”

    她看着孙红玉手拎大刀的威武样子,忍不住又夸赞:“娘娘你功夫好厉害啊,收拾那些刺客的时候超帅!”

    “嘁,几个废柴罢了!收拾他们算什么,我可是从立志……”

    立志什么,孙红玉没完。她默了默,轻叹一口气,随手拾起个凳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门口。

    柏晓芙意识到自己勾起了皇后娘娘的伤心事,很有眼色地闭了嘴。李彦和将她拉回自己身边,细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孙红玉一手支着刀,一手托着下,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觉得气氛很古怪。

    贵妃捂着将军流血的胸口,泪眼涟涟,欲语还休,瞅着不是什么正经贵妃跟将军该有的关系。

    皇上护着宫女,跟母鸡护崽似的,紧张兮兮,瞧着也不像什么正经皇上跟宫女该有的状态。

    算了,她这个皇后披头散发,架着大刀坐板凳,更没有什么正经皇后的样子。既然大家都不正经,就别计较了。

    今年这上元节,真是刺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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