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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女大三[七零] >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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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嫂子身形晃了晃就往地上倒, 但就算是这样,她还不忘抬起头来朝着江栗笑,张着嘴似乎想要说话, 但那渗人的血从她嘴里涌出来,堵住了她的喉管和口腔,让她只能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江栗眼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伸出手去抹何嫂子嘴角处的血,浑身都不自觉地在颤抖

    “别,别说了,嫂子你先别说话了, 你, 你这是怎么了啊?”

    变故发生得太快, 之前站在外围看热闹的那帮村民们都傻了, 还是大队长反应最为迅速,看到何嫂子嘴里鲜血不停往外涌后, 第一时间就回过神来, 立马就朝着外面大喊

    “富贵!富贵!赶紧的, 去套牛车,季东媳妇怕是要不好!”

    周围的人这才反应过来, 有好几个婶子冲上来,拉开江栗后七手八脚地把何嫂子抬起来,有那力气大的男社员立马就蹲下身, 把何嫂子背起, 一行人急匆匆地就往外面冲。

    “这是, 怎么回事啊?”

    “该不会是被高秀香那一闹, 给气得吐血了吧?”

    “造孽哦, 高秀香那几个真是不干人事, 季东才走,他们就来抢遗产,这是想逼死这对孤儿寡母啊!”

    “何英这看着有点严重啊,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眼睁睁看着何嫂子被背走,江栗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她听到了旁边社员的议论,但她却不像这些社员们那么乐观,如果只是因为怒急攻心,不可能会吐血这么严重。

    何嫂子的这个情况,再结合高季东的事儿,让江栗心底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地就要去追背着何嫂子出去的那群人。

    但她这一动,那边一个血糊糊的小人立马就跟了上来,紧紧揪住了江栗的衣角,如同一个受惊小兽一般仓皇地寻求庇护。

    江栗这才注意到,刚刚那场混乱,都被小泥鳅这孩子亲眼目睹了,而且何嫂子吐血的时候,这孩子还被她搂在怀里,所以那鲜血有很大一部分都落在了这孩子的脸上身上。

    孩子大概是被吓傻了,这会儿不哭也不闹,抿着唇一言不发,只一双懵懂无知的眼睛一眼不错地紧盯着江栗,生怕江栗要跑了似的。

    江栗眼泪又要涌出来了,她慌里慌张地抱起孩子,把他脸上的血擦了又擦,一边擦一边不知道是在宽慰这孩子还是在宽慰自己

    “没事儿,肯定会没事的,小泥鳅你别怕,妈妈只是去医生叔叔那儿看看,很快就能回来了!”

    小泥鳅呆呆的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江栗这会儿却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着急地抱着孩子冲了出去,顺着嘈杂的声音追出去没多远,就看到富贵叔驾着牛车冲了出来,老把式一边疯狂地挥着鞭子赶着黄牛,一边嘴里面怒骂着,就是希望这牛车速度能再快点。

    村口那边,已经又换了一个人在背着何嫂子,见到富贵叔的牛车来了,几个人二话不说就把何嫂子送上了牛车,这时何嫂子已经不吐血了,但是整个人已经昏厥过去,在牛车上不自觉地蜷缩着身形,一张脸更是灰败得完全没了半分血色。

    这个时候就不能给牛车增添更多负重了,为了尽可能地让牛车跑得更快些,几个婶子和大队长都跟在牛车后面跑,一路就朝着公社那边的卫生所赶。

    江栗抱着孩子,脚程不够快,跟不上大队长他们的速度,但她知道去公社的路怎么走的,所以被甩出去老远后仍然不死心地在后面追着。

    穿过蜿蜒曲折的山路,江栗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久到前路上已经完全看不到牛车以及大队长他们的背影,而她自己则浑身都被汗水浸透,腿脚酸软得抬都抬不起来,抱着小泥鳅的那两条胳膊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没想到就在这时,有个男人骑着自行车从旁边一个岔路口冲了出来。

    江栗几乎是本能地就冲了上去,一把伸出手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那人一惊,猛地就刹住车头,大约是看到江栗和小泥鳅身上都是血,这人立马拧着眉头问道

    “出什么事了?”

    江栗也看清楚了这男人是谁,心下一喜,赶紧冲着这人就喊

    “快,去公社,何嫂子吐血昏厥,被送去公社那边的卫生所了!”

    这话一出,那男人瞬间脸色骤变,一把就将车掉过头,回头就朝着江栗示意

    “上车!”

    江栗立马抱着孩子跳上自行车后座,问了一下这男人知不知道去公社卫生所的路,见这男人摇头后,她心道果然,然后赶紧指挥着这男人就往前面跑。

    有自行车就快多了,虽然这大马路上坑坑洼洼还有很多石头,磕磕绊绊的颠得江栗屁|股都疼了,但总比靠着自己双脚走路要强多了,不然她这抱着个孩子,没个两小时怕是都到不了目的地。

    十多分钟后,自行车冲进卫生所,正好追上了富贵叔的牛板车,眼看着下河湾大队跟过来的几个人抬着何嫂子进屋,那边大队长一边跑一边冲着里面喊

    “覃医生,你在吗?快,救人啊!”

    公社的卫生所并不大,看布置也简陋,但这已经是这附近最好的医疗卫生站点了,里面那位覃大夫虽然是个赤脚医生,但行医已经三四十个年头了,医术在这一带算是出了名的,所以整个公社的社员对这位大夫都相当推崇,一生大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这位赤脚大夫。

    覃医生听到外头的吵闹叫唤,也赶紧跑了出来,一看到何嫂子这情况,顿时脸色就变了,立马就拉开了里间,让人把何嫂子送到病床上去。

    然后这位大夫取着听诊器和手电筒就冲了进来,先是给何嫂子听诊,然后掀开何嫂子的口腔和眼睛仔细查探,最后又把着何嫂子的左右手腕轮换着切脉搏,几分钟后,他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大夫,季东媳妇儿这是怎么回事?”

    覃大夫表情十分难看“喝药了,嘴里有大蒜味儿,应该是喝的敌敌畏,发展到吐血的程度,起码喝了有一两天了,中毒引起脾脏破裂内出血!”

    一听到这话,屋子里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不可能吧,这两天办葬礼,季东媳妇儿一直在灵堂里守灵呢,这喝了农药,不可能没反应,她——”

    那覃大夫抬起头看了说话的婶子一眼“流眼泪、鼻涕,头晕呕吐身体痉挛,这些都是敌敌畏中毒的症状,她没有吗?”

    这下那嫂子倏地沉默了。

    因为这两天守灵,何嫂子哭得很伤心,眼泪鼻涕一大把,中间还因为情绪过激抽筋晕倒过,看起来很是凄惨,但大家都只当是她没了丈夫伤心过度,几个婶子当时还劝了几句,但谁都没想到,这何英丫头居然背地里喝了药。

    江栗抱着孩子在外面急得直打转,那个骑自行车的陌生男人也沉不住气了,直截了当地问覃大夫

    “还有救吗?”

    覃大夫看了那陌生男人一眼,皱着眉头解释道

    “我这儿只能给她做做简单的洗胃,再灌点中药进行常规解毒,但她这个药喝的时间太长了,胃里面的农药大部分都已经被吸收进入到了身体百骸,你们也看到了,她吐血这么严重,这就是中毒太深伤及肺腑的表现,除非把她血液里面的毒素全部清理出来,否则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

    那陌生男人面色铁青,但语气却是极为斩钉截铁

    “那就送到城里去,到大医院去救!”

    覃大夫这回才抬起头来,认真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男人,见这男人不是在开玩笑后,他才缓缓摇头

    “来不及的,本省的医院,没有这项技术,要救她,除非去唐山,那里有最新研究出来的血液透析技术,也许可以救她一条命,可唐山太远了,病患这种情况,一是挪动不便,二是她的身体也撑不了太久,折腾来折腾去的反倒是受罪。”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这位覃大夫并未因此就放弃对何嫂子的救援,他手下的动作没停,调制了一大瓶的催吐药后,就径直抠着何嫂子的下颚,用巧劲儿将那药尽数灌入何嫂子的口中。

    催吐药物下肚后,反应还是很快的,很快何嫂子就幽幽转醒,人虚弱得厉害,却开始抠着喉管疯狂呕吐,但吐出来的,除了大口的鲜血和胃液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那大夫端着那盆呕吐物,用镊子拨了拨,仔细查探过后,他表情沉重地摇了摇头,对屋子里的众人道

    “病患这两天什么东西都没吃,胃里空空,加速了身体里那些农药的吸收,农药的侵蚀是非常痛苦折磨人的,但她居然能做到没让你们看出半分异常,可见她是心存死志,根本没打算活,如今这情况,我医术有限,怕是无能为力,你们要么另请高明,要么,把人带回去,准备后事吧。”

    大队长和跟过来的那几个下河湾大队的社员一听这话后同时沉默了下来。

    唯独那个骑自行车的男人,眼睛猩红,急切而又斩钉截铁地喊道

    “救!麻烦您帮忙先给她灌一副解毒的中药尽可能将她的情况拖一拖,我马上送她去县里,唐山那边我也来想办法联络!火车要是来不及那就飞机,倾家荡产也得救!”

    这男人的话,让屋子里的众人都齐刷刷地朝着他看了过来。

    原因无他,农村生活太苦,每年都有喝农药自寻短路的人,但这红旗公社乃至整个云陵乡镇,还从来没有人说过,倾家荡产也得救这种话,甚至口气大到要带病人乘飞机去外省救治的。

    别说是大队长,就是覃大夫都诧异地打量着这个男人,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和探究。

    这个年轻男人到底是谁?跟何嫂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何嫂子中毒,他情绪会这么激动,还有他说出来的这番话,究竟是狂妄自大随口一说,还是他真有本事能带病人去唐山求医?

    江栗也有此疑问,但这会儿显然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她赶紧催促那位赤脚大夫

    “覃医生,何嫂子吐完了,你快点给她开药吧!”

    覃大夫点了点头,这就要去外间抓药。

    但没想到,就是在这个时候,何嫂子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拽住了那覃大夫的衣袖。

    她的身体虚弱,这一抓已经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使得她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痉挛起来,但即便是这样,她仍然没有松开那覃大夫的衣角。

    “不,不用了,我不会喝的。”

    何嫂子的声音喑哑,只能吐出微弱的气音,但她脸上表情很坚定,不让大夫去给她抓药。

    说到这儿,她艰难地偏过头,看向那边眼眶通红几欲崩溃的男人,扯着嘴角微微一笑,冲着那男人轻轻道

    “知洲,算了吧,别白费力气折腾了,我不成啦,这样就很好,临死前还能看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那个陌生男人身形一颤,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涌了出来,他张了张嘴似乎要喊,可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那个称呼临到嘴边又停住了,整个人踉跄着跪到了何嫂子的床边,伸出手来将何嫂子的手腕攥得死紧,一瞬间涕泪横流。

    周围的人虽然不知道这个陌生男人是谁,可看到这情形,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带着哀痛和悲伤,实在是变故发生得太突然,谁也没想到何嫂子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这时候每个人心里都是震撼的,除此之外再也做不出其他任何的反应了。

    江栗的眼泪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糊了满脸,她看着身形瘦弱的何嫂子,再看看怀里表情木木的小泥鳅,原本的那些重重顾虑,都这一瞬间顷刻瓦解,忽然她抬起头来冲着那覃大夫道

    “覃大夫,您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找您问点事儿。”

    覃大夫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把何嫂子拽着他衣袖的手轻轻掰开,然后就跟着江栗走了出去。

    一直来到了卫生所外面的地坪里,江栗才停下脚步。

    许是里面的气氛太沉重,覃大夫也觉得心情压抑,走出来之后重重呼出了一口气,这才看向江栗

    “小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

    “大夫,何嫂子这个情况真的只能靠透析来治疗吗?就没有专门针对敌敌畏中毒的特效解毒剂吗?”江栗焦急追问道。

    不是江栗病急乱投医非要为难人,而是刚刚在里面她就看出来了,这个覃大夫虽然困囿于这个偏远的农村,但无论是医术还是见识都不俗,从他说出唐山有最新研究出的血液透析技术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这位覃大夫,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乡野郎中那么简单。

    没想到江栗还真赌对了,她这个问题问出来后,覃大夫并没有立马就否定她,反而在沉默了两秒后道

    “有,但也等于没有,这种急性有机磷农药中毒,最好的特效药是抗胆碱能药,她的这个情况,如果有抗胆碱能药的话,说不定能捡回一条命,但这个药你买不到,国内没有。”

    这话江栗懂了,国内没有,但国外已经有了,但目前国内这个时局,想要买这类进口药,很难,没有特殊的途径,根本想都不要想。

    可江栗听到覃大夫的这个话之后心下却是一阵狂喜,别人或许没办法买到这类药物,却不代表她没办法,她立马就冲着覃大夫鞠躬感谢,然后抱着小泥鳅就往外跑。

    跑到卫生所外面后,江栗四下张望,找到一间公厕就径直冲了进去,这时候她也顾不上这旱厕脏不脏臭不臭了,一进去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闲易a,急切地找到那个“往事随风”,给对方不停地发消息。

    在吗?

    江湖救急,在的话麻烦你吱一声!

    有点特殊情况,我需要紧急救人,缺抗胆碱能药物,你那边能弄得到这类药吗?

    能的话请你帮帮我,我这边已经把你要的《小兵张嘎》凑齐了,我需要这个药,如果你能给我弄一盒过来,我把整套的《小兵张嘎》火花送给你!

    江栗把这一长串的话打出去后,手都在发抖,但她一下都不敢错眼,一直紧盯着蓝色的显示屏幕,等待着那边的回复。

    这个等待的时间是焦急的,令人焦躁难安的,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十秒钟,江栗也觉得跟过了近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甚至有一种冲动,如果这个“往事随风”不在,她就要去找红杏或者廖妍,再不行她就得去发帖区高调求药了。

    好在运气站在她这边,她这条消息发出去后,不到半分钟,发出去的消息就显示已读,并且那边很快就有消息回过来了。

    抗胆碱能药物?这是处方药啊,你需要这个得去医院找医生开处方,怎么上我这儿来求药来了?

    你真凑齐那套火花了?一整套?这套火花有十八张,每一张都不重样,你确定你真的凑齐了?

    得,看在咱们这么有缘,又都是玩火花的同行的份上,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不去正规途径购买这个药了,就帮你这一回。

    也算你运气好,我老表开了一家诊所,这个药他那诊所里就有,我去找他要上一盒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咱们可得事先说好啊,药给你可以,要是你用这个干什么为非作歹的事儿,出了问题我可不负责啊!

    这么说着,那边却没提要江栗那套《小兵张嘎》全套火花的事儿,反而给江栗说了一句“等着”就下线了。

    江栗感动得差点没哭了。

    之前她还对这位抠脚大叔心存疑虑,怕她收集的那些火花会被对方压价让自己吃亏,总想着多发帖钓鱼寻求更多的客户,但这回这位大叔的反应,彻底让江栗羞愧了,她觉得她的格局有点小了,和这位大叔的做法一对比,显得她相当小家子气。

    不管怎么说,因为今天这一出,她对这个抠脚大叔的好感度那是蹭蹭蹭往上涨,直接涨到爆表了,接下来她要正式邀请添加这位大叔为好友,把这位大叔列为她的长期合作伙伴了。

    江栗就在旱厕里呆着,哪怕臭气熏天蚊子还巨多,她也没出去,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那个“往事随风”才重新上线,将一个链接发了过来。

    链接里面是一盒阿托品注射液,还附带了使用方法,挂价却只有一块钱,跟白送没什么区别了,江栗赶紧拍下了这个商品,转头,她也用同样的价格,挂单了那套《小兵张嘎》,把链接发给了这位抠脚大叔。

    没有更多的寒暄,江栗拿到药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不过她没傻到在卫生所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拿出来,在那位覃大夫表示对何嫂子的情况无能为力,让大队长把人带回去准备后事后,江栗偷偷把那个陌生男人拽到了角落里,盯着对方问道

    “你跟何嫂子什么关系?”

    这个男人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干,眼看着何嫂子要被大队的人带走,顿时就急了,哪里还有功夫来搭理江栗,他一把将江栗甩开,一双眼睛如锐利的鹰隼一般朝着江栗阴冷地瞪了过来

    “收起你的好奇心,不该你打听的事儿少打听,明白吗?”

    什么人啊这是?真是好心当成路肝肺!江栗气得够呛,忍不住瞪了这男人一眼,也顾不上七拐八绕扯那些有的没的了,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她把那盒偷偷拆掉了外包装的阿托品,径直塞进了这男人的手中。

    “我不知道你是何嫂子的什么人,但我猜你们应该关系匪浅,相信你不会害她!这是抗胆碱能药物,专门解敌敌畏毒性的特效药,管不管用我不知道,但你可以试一试。不过这个药需要注射使用,至于找谁来注射,这个我不负责,得你自己来想办法!”

    “另外,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收起你的好奇心,不该你打听的事少打听,也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这药怎么来的,我无可奉告,也请你不要追查!”江栗学着这个男人的语气低声警告道。

    几支玻璃装的药液塞进这个男人的手中,冰凉的触感瞬间就让这个男人愣住了。

    江栗却没再过多解释,摆了摆手就抱着小泥鳅闪到了一边。

    那男人很快就反应过来,阻止了那边大队长要把何嫂子带回下河湾的动作,反而提出要带着何嫂子去县里。

    那覃大夫似要说什么,但看那男人一脸坚决而急切、执意要带何嫂子走的架势,顿时又闭上嘴不说话了。

    大队长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来历,见这小子莫名其妙冒出来,现在又要在这种明知道救不活何嫂子的情况下还要再折腾,顿时就不乐意了。

    但是就在他要跟这个年轻人起冲突的时候,忽然从公社那边来了几个人,公社书记带着几个人急匆匆来到了卫生所

    “老高,听说高季东媳妇儿突然昏厥送到卫生所来了,出什么事了?”

    刚问完这话,公社书记一抬头,看到那边跟大队长对峙的年轻男人,顿时愣住了

    “小贺同志,你怎么在这儿?”

    大队长这才看向公社书记“您认识他?”

    公社书记点了点头“这位是跟着考察团下来县里面机械厂做技术指导工作的专家贺知洲同志,正好乡里面想办一期机械培训班,专门给各公社的拖拉机手上一个短期的维修培训课程,就请了这位小贺同志来当讲师。”

    这小子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吧?这么年轻的专家?屋子里的几个人都表示惊讶,但公社书记说的话肯定不会有假,所以在场这些人看向这位贺同志的眼神顿时变得恭敬客气了不少。

    公社书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屋子里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忙问大队长

    “你们,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大队长赶紧把何嫂子喝敌敌畏,现在情况很严重,估计救不活了的情况解释了一遍,又说起这个小贺同志要把何嫂子送到县里去治病瞎折腾的事儿说了。

    公社书记愣了一下,在贺知洲脸上略看了几眼,顿了顿后就笑了,冲着大队长道

    “这怎么能算是瞎折腾呢?小贺也是好心,既然卫生所这边没办法,那送去县医院看看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真就把人给救活了呢?”

    那边覃大夫看公社书记都出面了,赶紧也站了出来

    “是这个理儿,患者的病情目前就我一个人看过,但我一个赤脚大夫的诊断结果可算不得权威,还是送去大医院请专业的医生给看看的好,兴许县医院就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有更加对症的治疗办法呢。”

    这下大队长也不好再拦着了,悻悻然地冲着那边几个社员摆了摆手,示意几个人让开。

    贺知洲深深地看了一旁抱着孩子的江栗一眼,见江栗冲着他点头后,急走几步弯下身去,一把背起何嫂子就冲了出去,叫上那边的车把式富贵叔帮忙,把何嫂子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并用绑带跟他的腰上捆绑固定在一起后,这男人拼命踩着二八大杠就往镇上跑。

    出了这样的事儿,白席显然是吃不成了,等江栗带着孩子跟随大队长一行人回到下河湾的时候,原本坐在何嫂子家院子里等着吃杀猪菜的那些社员都已经离开,四叔公那边做主,把做好的几大锅杀猪菜直接分了,家家户户分了一碗端回去吃。

    至于给高季东立衣冠冢的事儿,几个叔公没言语,得等大队长回来再说。

    下午还要上工,但社员们当中还是有好几个婶子在村口那个大榕树底下坐着,就等着大队长一行人回来呢,一看到富贵叔的牛车进村,这些婶子立马就迎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怎么回事。

    “队长,怎么回事?”

    “季东媳妇儿呢?怎么没跟着你们一块儿回来?”

    “人没事吧?医生怎么说啊?”

    “不会真是被秀香那丫头给气得吧?”

    大队长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冷声解释道

    “不是,跟秀香那丫头没关系,是何英那姑娘想不开,前两天偷偷喝了敌敌畏,人已经送到县医院去了,具体情况还要等县里面的医生看过之后才知道。”

    几个婶子顿时震惊了

    “什么?喝了敌敌畏?她也太傻了吧,就算季东没了,她也不能这样想不开啊!”

    “我的天,我就看她这几天脸色不对劲,昨儿还呕吐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夜里守灵着了凉,原来是喝农药了!”

    “这何英对季东用情这么深啊,往日里还真看不出来,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聊季东的事儿,我们还以为她对季东也就那样呢,没想到季东这一走,她居然这么狠得下心,竟然直接寻了短见!”

    “胡说,何英对季东还不好啊,当初她都去随军了,季东那个娘一病,她立马就回来照顾老人了,十几年了,季东在部队忙得没空回来,这家里家外不是何英那姑娘一把抓?这孩子这么多年可一直安分守己,你别被那高秀香几句瞎话就给带偏了,她编排何英那些话,根本就没安好心!”

    “就是,人家冲着抚恤金去的,当然是什么话歹毒说什么,能有几句是真的?就是可惜了孩子,小泥鳅还不到三岁呢,爹刚没了,现在妈又喝了农药,这孩子要怎么办?”

    话说到这儿,几个婶子都齐齐沉默了。

    没人接着一茬。

    因为这年头家家户户都难,谁家不是萝卜头生一大堆?孩子一多,吃得也就多,能养活就算不错了,都是勉强在糊口,要让谁家再接纳一个孩子添一张口,就等于要从全家人的嘴里分口粮,这谁家愿意?

    若是何英那抚恤金没放弃,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那这些社员肯定会抢着养小泥鳅,但现在大家都知道,高季东这次牺牲根本拿不到补偿,什么都图不到的情况下,这些社员当然不蠢,没人乐意来当这个冤大头。

    大队长也知道各家都难,也不好让这些社员为难,正要开口说把小泥鳅接回自己家算了,却被一旁一个婶子一把扯住了衣服,那婶子表情不怎么好看,冲着大队长直使眼色,阻止他说话。

    这婶子,正是大队长的媳妇儿,看样子,对于收养小泥鳅这件事,这位婶子并不怎么乐意。

    大队长一看自家婆娘那个脸色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清咳了两声后就道

    “到底是高老六的孙子,现在季东没了,何英又出了事,这孩子就得高老六家来养,这样,我去找高伟军高伟民,怎么着都是亲兄弟,总不能连自家哥哥唯一的骨血都不管不顾吧?”

    江栗被大队长这话给气笑了。

    白天那高老六家三个子女来何嫂子家闹事,对何嫂子和小泥鳅是什么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那高秀香一口一个野种的,摆明了对小泥鳅没半分亲情。

    就这么一帮狼心狗肺的畜生,能看在高季东这个异父哥哥的面子上接纳和善待小泥鳅?快得了吧,小泥鳅真要送到高老六家,那才是真的送进了狼窝呢,怕是根本没好日子过了!

    “不用了大队长,高季东同志办丧葬的那天,何嫂子就把小泥鳅交托给我照顾了,我答应何嫂子的承诺得说到做到,现在她人还没回来,这孩子就得跟着我,正好我现在在晒谷场那边每天上工也不忙,可以顺便看着孩子,就不劳烦高六叔那边忙活了。”

    江栗把小泥鳅紧紧抱在怀里,冲着大队长似笑非笑地道。

    大队长表情讪讪的,大概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厚道,但既然江栗愿意接手,他巴不得不粘手这个烫手山芋,赶紧就应道

    “那成,那这孩子最近就跟着你吧,你也不用回知青院了,暂时就住在季东媳妇儿家里吧。”

    大队长媳妇儿也假模假样关心道

    “你一个姑娘家住在那儿怕不怕?要是怕的话,我这边叫个婶子晚上去给你做伴。”

    高季东又不是死在了村里,尸体都没见着,高家那灵堂现在也撤了,那院子跟原来没什么两样,有什么好怕的?

    江栗摆摆手摇头“不用,回头我叫上知青院的宋春霞宋知青就行。”

    话说到这份上,大队长和大队长媳妇儿都无话可说了,正好这时候那边四叔公派人来喊,问大队长下午给高季东的坟冢埋土的事儿,大队长夫妻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了。

    江栗带着孩子回了何嫂子家,正要把院门关上呢,巧得很,刚刚她跟大队长媳妇儿提到的宋春霞同志就找上门来了。

    “你总算是回来了,可让我一顿好找,我听郝红军说,何嫂子出事,你跟着跑去公社卫生所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江栗叹了一口气,让宋春霞进门后,这才开始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宋春霞听得瞠目结舌,听到最后得知何嫂子被送到县医院去了,现在还生死未卜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栗子,我想你说的是对的,我再也不想嫁人的事了,当初我还羡慕何嫂子日子过得滋润呢,这一转眼就天翻地覆,丈夫没了,连她自己都要把命搭进去,这太不值得了!”

    宋春霞感慨道。

    江栗心下暗忖,谁说不是呢,这还是宋春霞不知道高季东是内鬼的事儿,不然她更加要怕了,外人都只道何嫂子是用情至深,丈夫死了她悲痛欲绝才寻了绝路,但只有江栗知道不是。

    间谍的事儿牵连甚广,又过分敏感,何嫂子一定是为了让这件事在她这儿画上句号,不希望再把更多的无辜者牵扯进来,才会选择自戕的。

    这才是“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的真实而典型的例子,何嫂子,被她的丈夫高季东给坑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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