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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大概十多步，她听见身后传来一重一轻的两道脚步声。倾儿猛地转身，应龙立即顿住，笨重的大爪子悬在了半空，一动都不敢动。南羽站在应龙身侧，手扶着它的侧腹，也不动。
倾儿投了个警告的眼神过去，继续走。
身后的脚步声静止了没一会儿，又再度响起。
倾儿止步，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身后也没了动静。倾儿再走，那脚步声也就跟着响。
倾儿灵力一放，御风凝云，踩着云雾就飞上高空，身后随即传来应龙拍打翅膀的声音。
身后那一人一兽就维持着这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一路跟着倾儿。眼见着就要到千宝山了，倾儿终于发话了，“怎么？本姑娘都放你一条生路了，你还跟着我，是嫌命太长？”
倾儿收了云落了地，应龙也载着南羽着陆。
南羽抿唇不语，沾满血的宽大外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应龙金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倾儿没耐心跟他磨叽，“该上哪儿上哪儿去，继续去找你的其他故人还是实行什么大计，请自便。若再跟来，保不准本姑娘就改变主意了。”
说完，倾儿扭头就走，走了没几步却又听见身后那两位跟来的声音，怒气是彻底上来了，“干什么？你这是打算监视本姑娘？难不成还担心我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感应到女孩是真的动了怒，南羽动了动唇，似是有些不愿吐露，但最终还是低声说出了口：“没有了。”
倾儿半侧着身子，保持着随时走人的姿势，斜睨他。
他重复道：“没有其他故人了。三界中，也没有其他容身之处。”没指明谁，在场的却都明白南羽说的是他自己。
这句话听着多少有些落寞，染了血的身影在应龙庞大的身躯下也显得有几分单薄。但南羽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倾儿也没同情心泛滥到还要对他心怀怜悯，之前本有的那么一丢丢情分，也是相对她的“凡人夫君”而言的，早在雪原上救了他一命时就消耗殆尽了。况且她刚刚才中过这人的套路，也算是大概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倾儿似笑非笑，“所以呢？你这是还想赖在灵族？”
风拂动枝叶，树影摇曳，寂寂无人声。
良久后，飒飒的风声中似飘来一声极轻的哂笑，“我是你千挑万选出的夫君不是么。”
看看，看吧。这个人果然就是这样，但凡能达到目的，他是什么话都说得出、什么事都可以拿来当筹码，根本就不知道“脸面”为何物。
没脸没皮到这种地步，倾儿也不得不服。
夜凉如水，秋月给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冷色。
两人一兽都静默了片刻。
倾儿开口，“应龙，你过来。”
应龙刚才一直在装石像，此时突然被点名，惊得浑身一抖，委屈得低低嗷呜了一声，看看倾儿的方向，又低头望望南羽。南羽拍了拍它的脑袋，点头示意。
应龙这才扭着巨大的身子，迈着两只小短腿一步一步地移了过去，谄媚地将硕大的脑袋凑到了倾儿的面前。
倾儿也学着南羽的样子拍拍它的脑袋，柔声问：“会化形吗？”
应龙金色的眼睛闪了闪，邀功似的疯狂点头，也不用倾儿进一步指示，下一刻便“砰”地一声，炸作一团黑烟，化成了一只金瞳的黑猫。
倾儿将小黑猫抱进怀里，冲南羽所在的方向微仰起下巴，“还不跟上？”
她这个好夫君，身上的谜团多得结成云估计都能把天空给撑破，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好，看他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回到千宝山，一切如初。
倾儿不说，其他人自然也不知道这其中变故。只以为夫妻二人闹了什么矛盾，倾儿才一气之下将南羽赶去了偏殿，倾儿则在主殿养了一只黑猫。
扶月倒是看出了点什么，但知道倾儿有自己的主张，也没多问。
南羽也没什么动静，就如往常一般安安分分待着，仿佛还是那个被倾儿强抢来的除了漂亮一无是处的凡人。
直至十来天后，白鹭峰上的九枭送来一则消息给南羽。南羽才来找倾儿。
既然已经暴露身份，倾儿自然不可能再将给南羽的那些权限留着，包括进入飞鹤殿结界的权限和扶月给的令牌，统统收回。
因此南羽想要找倾儿，就只能在飞鹤殿前等，一连等了好几日，也不见倾儿出来。
灵族中的人看到了都开始议论纷纷，说他这是失宠了，进而感慨靠脸吃饭果然不是长久之计，做人还是要靠硬实力，于是更加勤奋地修炼起来。
大概没人会想到，如果南羽肯乖乖靠脸吃饭，根本就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倾儿也知道南羽在外面等，但她还没无聊到那种程度，要故意晾着他给他难堪。只是之前派去查神族灵女诗瑶的镜哥回来了，汇报了不少东西，还进行了一番讨论，这才拖得比较晚。
但南羽反正脸皮够厚，也一向沉得住气，等了三天也不觉得有什么，等终于看见倾儿抱着黑猫出来，当即便拦住她，开门见山道：“我要下山一趟。”
倾儿撸着黑猫柔软的毛发，斜着眼瞅他，“要去便去，跟本姑娘汇报什么。”
南羽微微讶异，“你不管我？”
倾儿挑眉，也很讶异，“我为什么要管你？”
南羽摇头轻笑，“我以为你让我留下，是想要看看我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呵。”虽然心思被轻易拆穿了有点小不爽，但倾儿完全没表现出来，只哼了一声，语调依旧是懒懒的，“那您可听好了，今后呢，您想去哪儿、想干什么，都请自便。我不会插手，您也别担心我从中作梗。本姑娘贵为一族之主，日有万机、席不暇暖，没那闲工夫。”
南羽听了，微侧着头打量了她一阵，似在探究她的话有几分真假。
倾儿也扬着眉回望过去，见他依旧是一副淡然神色，也看不出他心思几何，只听他转了话题说：“我要带走应龙。”
“拿去。”倾儿将黑猫往他那方一抛，很是爽快。
南羽接了应龙，也很是爽快地转身离去。只有应龙趴上他肩头，对着倾儿喵呜了一声，以示告别。
倾儿状似漫不经心地往回散着步，却在那抹身影即将离开视线时，蓦地隐了身形，跟了上去。
半日后。
倾儿站在人间界，盯着南羽刚刚步入的那座楼的牌匾，脸色铁青。
“春满院”——一家青楼。
冷静。
倾儿告诫自己要冷静。
虽然自从新婚之夜后她和南羽就再也没有过，但她不认为他这位夫君会欲求不满到这种程度，一溜出来就先迫不及待来这种地方泄火。
当然，她这可不是对南羽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身为她灵族之主名义上的夫君，作出如此出格的行为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而且，南羽既然已经是她的人，若再被他人染指，她本能上就十分排斥。不管是独占欲还是病态心理作祟，反正都会恶心到自己。
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倾儿继续隐匿着身形，跟了进去。
循着一间一间屋子的找过去，终于在二楼走廊尽头寻到了南羽的气息。走廊上有不少人往来走动，倾儿不想撞着其他人，便穿墙进入了隔壁的屋子，无视掉屋内一些有碍观瞻的情景，直接一道灵力将床上那对男女击晕。指尖一点灵力，靠着墙画了个“偷窥孔”，顺手再来个“窃听术”。
倾儿吸了口气，放松，一切，还是以眼见为……
好，很好，她真是高估他了。
她这位夫君还真是能不断带给她惊喜。
倾儿选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南羽的背影，此时似乎有一位女子靠在她他怀里，那姑娘身形娇小，埋进南羽怀里就看不到脸了，只能听到她娇嗔的声音，酥软娇柔，“南羽哥哥，就将心寄托在长烟身上了吗？”
“嗯，这颗心就交给你保管了。”
那个自称长烟的姑娘听了这话，欲拒还迎一般从南羽怀里退了出来。
倾儿能看到她一双大大的眼，水盈盈的，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可是，长烟好怕……”
南羽似乎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你放心，现在，你的命就是我的命，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有事。”
看不下去了。估摸着接下来这两人就要开始上演一些香艳的情节了。
倾儿收了窃听术和偷窥孔，先是犹疑着要不要直接把这地方砸了，下一刻就开始思考从哪里砸比较好。然后无意间瞥到屋内被击晕的两个人，顿时觉得辣眼睛。
算了，还是先出去。
再次穿墙而过，倾儿跃上楼顶，却冷不丁瞥见一个身影。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南羽立在屋檐上，顶着月色，身上像是被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美好得似要羽化而去。
“偷窥的感觉可好？”
又被拆穿了，倾儿也不否认，“还不错。”
“你倒是不知羞。”
倾儿惊得睁大了眼，她听到了什么？有史以来她见过的最没脸没皮的人，在谴责她不知羞？
少女讥笑：“呵。跑到这儿来寻花问柳，被本姑娘撞了个正着，你反倒说我不知羞。”
南羽纤长的睫毛微微翕动，“不是说，我去哪儿做什么，你都不会管么。”
“是，我说过。可你也别忘了，是你自己死乞白赖还要以本姑娘夫君的名义赖在千宝山的。既然如此，你就得时刻记好自己是有妻室的人。”倾儿低了声音，语声缓缓，“这天下间，可没有哪个妻子希望自己的夫君，行为不检点吧？”
南羽斜睨了她一眼，“你说的这位妻子，可是千宝山上养了上千名宠侍的那位？”
倾儿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手指微微一动，一道火刃就掷了过去，南羽未躲，却是身周瞬间凝起结界，将火刃弹开了去，化作漫天火星。
诶？开始还手了？
倾儿被激起斗志，正欲再甩一把术法过去，南羽却撤了结界，阻止她道：“无需比试，我不是你的对手。”
倾儿虽好胜，但对方既已主动认输，她自然也懒得再出手。只捏着下巴打量他道：“你这是，恢复法力了？”
“尚未。”南羽如实回答，“只是从别人那里汲取了一点力量而已。”
“别人？”倾儿想着，夺取他人法力是魔族独有的心法，方才他凝的结界也笼着一层淡淡的黑气，难道说……“你是魔？”
南羽没回答，看似是默认了。
倾儿的目光冷了冷。因为曾经的一些经历，她十分厌恶魔，但还没到是非不分见之就杀的地步。她说过，有罪的自当伏诛，无罪的她无责追究。
所以也就冷了那么一瞬，倾儿的脑袋就快速转了起来，“你等等，让我理一理。”
“魔族早已没落，你身为一个魔，却跟个凡人似的毫无魔气……但仅凭着阵法就能破解封印、盗取仙门秘宝、懂得上古禁术，还养了个魔兽当宠物……初临人世……心体分离……”倾儿灵光一现，突然觉得事情开始有意思了，“你该不会就是……清云老头口中那个什么天魔吧？”
南羽沉吟了半晌，才幽幽地开口，“如果我说是，你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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