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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都给备齐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知道郁晨曦现在不会打电话给自己，就算出了什么事，在那儿照顾的两人也不会特地通知他。
所以并不是很着急。
拉上拉链，才慢吞吞地接了起来。
“昼哥。”那头特别吵杂，像是炸开了锅似地，卓明树怕杭昼听不到自己说话，又把声量放得很大，补充了句，“我现在在你跟嫂子的婚房这儿。”
闻言，杭昼明白为什么能吵成这样，稍微把手机拿远些，他才应了一声，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手机里又响起了卓明树粗犷的声音，“以后这边我会负责监督，不让他们偷懒，至于嫂子家那边，我已经让小刘接手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照顾嫂子吧。”
杭昼微微一愣，这两天为了郁晨曦的事情，早就忘了工作这些事。
此时卓明树一提醒，他才恍然想起自己似乎丢下很多摊子，一时间感到有些抱歉，但也并不打算就这样丢下郁晨曦，回去工作。
他轻声吐出两个字：“谢谢。”
卓明树“哎呀”了一声，“小事而已，嫂子能好起来，我们也高兴。”
“嗯。”杭昼词穷，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卓明树似乎在那头笑了一声。
“那就先这样，有进度，我会再跟你说。”
杭昼难得露出和煦的笑容，如沐春风，像是寒冬之中的一缕春意，要是现在卓明树就在眼前，恐怕会惊讶得下巴都掉了下去，因为这副笑靥特别像一个人。
而那人，此时正在医院。
他相信卓明树的能力，便很放心地撒手，“好，谢谢。”
电话挂断后。
卓明树收起手机，手插着裤兜，仰头看着灰蒙蒙一片的天色，压抑得让人沉闷。他沉沉吐出一口气，片刻后，便转身继续监工，曾经老旧的屋子如今成了一片废墟似地，敲掉了几面墙。
以前他希望杭昼能再三考虑跟郁晨曦的事，是因为他觉得爱情也就那么一回事。
这年头的人，多半不再把爱情当作一种重要的感情来看，而是把它当成生活的一种调味剂，尝够了就舍弃，能给自己带来欢愉才是最重要的事，而感情能笃厚到舍不得对方的根本没几个。~
他以为，杭昼只要离开郁晨曦一阵子，就不会再那么执着。
可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杭昼迅速洗漱一番，直接出了门，准备赶着去医院。
沿途，还不忘停下来买些水果。
到了郁晨曦的病房时，郁文彬和方蕙两人还坐在旁边。
见方蕙好似又要变了脸色，郁晨曦赶忙出声道：“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杭昼关上门，走到他的床边，温声回道：“弄好东西就过来了。”
郁晨曦轻蹙眉，眼底泛着心疼，“你没休息，睡一会？”
杭昼空出一只手，极度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似安抚，“我不累，只是回去拿点东西过来，顺便洗个澡。”
郁晨曦暗叹口气，又问道：“你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唔。”杭昼把袋子放到一旁的桌上，拉开拉链，一样一样报备给他知道，“换洗衣物、笔记本、书、日常用品、餐具……还有水果。”
郁晨曦越听越不对劲，狐疑地看他，“你打算一直待在这儿？”
杭昼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工作怎么办？”
“工作没你重要，卓明树已经安排人接替剩下的工作。”
郁晨曦板着脸，不赞同地说道：“杭昼，你别迁就我，我在医院不会有事的，而且你是老板，得以身作则。”
“我不迁就你，还能迁就谁。”杭昼抿了抿唇，“我也不是不务正业，况且——”
后面的话迟迟未说出来，郁晨曦不由开口问道：“什么？”
杭昼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他，霍地，唇角漾起苦涩的笑容，低声道：“——我想要你一直陪着我。”因为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少个日夜，他得孤身前进。
郁晨曦听懂了他的话，脸色微变。
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才兀自轻笑一声，“我也想陪你。”
郁文彬看着两人的互动，若有所思，随后突然起身，安抚性地拍了拍方蕙的肩膀，便往外走。经过杭昼身旁时，落下一句：“杭先生，我个人找你有点事。”
房里的其他三人都不明所以，杭昼看着他的神情，隐约猜得出是什么事情。
傍晚的医院走廊一时间感觉特别热闹，几乎每间病房都有人进进出出，有为住院的亲人而辛苦奔波的家属，也有下班后特地来探望病人的亲朋好友，更甚还有吃完晚饭出来消食的病人本人。
杭昼与郁文彬并没有走远，只是在病房旁边的窗户边站着，耳边充斥着谈话声、脚步声以及悉悉簌簌的风声。
“小曦这孩子，从小就很听话，我跟他妈说的所有要求，他都会遵照。知道我们宠他、爱他，也不会让我们难过生气，所以当我们知道他为了你，开始做出忤逆我们的行为时，当然有些难以接受。”
杭昼低下头，“对不起。”
郁文彬笑笑，“没什么好道歉的，是我跟他妈都被小曦这孩子给惯坏了。”
杭昼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孩子宠坏父母？
郁文彬背着手，看着窗外，温和地解释道：“他为了不让我们难过，这些年来，不管他自己怎么想，只要是我们提出来的要求，包括希望他别出门，他都会照做。”
“可我现在回头想起……”
杭昼抬头看向他，默默等待下文。
几秒后，他才听到身旁的人有些惭愧地喃喃道：“……我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看见小曦发自内心的笑容，直到昨天。”郁晨曦虽然总把笑容挂在脸上，可发自内心与习惯礼貌的笑靥却是云泥之别。
郁文彬偏头笑着回视杭昼，话语带着一丝欣慰。
“我发现他看到你进去的那一刹那，眼睛都亮了起来。”就好像看见了希望一样。
他们是他的父母，却没能让他有这种感觉。
现在想想，也许他们这么多年来自以为满分的教养方式，实际上大错特错，只能勉强拿个及格分。
杭昼动了动唇，有些犹豫地说道：“晨曦他……一直很爱你们。”
郁文彬不置可否，“爱是一回事，快乐是一回事。”顿了顿，“如果那份爱，建立在他的痛苦上，我们作为父母的，不如成为他所讨厌的人。”
“郁先生……”许是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宠爱都成了枷锁，郁文彬看上去有些落寞和挫败，杭昼感到不忍。
郁文彬叹笑，这才导入谈话的正题，“我虽然还没完全接受你，但我愿意去试着接受你。”
杭昼眼眸猛地睁大，一脸诧异又不敢置信。
这是郁文彬第一次看到杭昼露出这样像孩子一般可爱的神情，他忍俊不禁，想想也是，对方再怎样稳重，终究还是他们的下一代。四舍五入，对他而言，的确还是个孩子。
“小曦他妈比较固执，也比较宠溺孩子，知道是你在跟小曦交往没多久，又出了这档事，她难免……心情还没调整过来，这几天为难你了。”顿了几秒，他保证，“我会慢慢开导她，只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待，好好对小曦。”
杭昼严肃地表示道：“我会的。”
七点的时候。
郁文彬跟方蕙就回去了，方蕙虽然很不乐意让杭昼一个人在这儿照顾自己儿子，可还是被郁文彬强行拉了出去。她没好气地瞪了眼自己老公，郁文彬只投以一个无奈的笑，手上力道半点不减。
最后。
方蕙还是乖乖地离开了。
房里只剩下小俩口。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感觉掉根针都能听见。
郁晨曦低吟了会儿，“我爸今天和你说了些什么？”
杭昼从书里抬起头，“他说……愿意尝试接受我们俩在一起。”
闻言，郁晨曦惊喜地眼睛都亮了起来，仿佛承载漫天星空，“真的？”
杭昼好笑地弯起眸，“真的。”
“杭昼。”郁晨曦唤了声，“我爱你。”
如此突然，让杭昼着实愣了一愣。
好半晌，才轻声应道：“我知道。”
郁晨曦的满腔爱意都隽刻在他那双明亮的丹凤眼中，叫人不知情都难。
随着话音一落，腿上的书本便被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杭昼站了起来，走到郁晨曦的身旁，垂头目光柔和地望着他。
郁晨曦仰头与他对视，俩人眼中的爱意在空气中交织会合，让这冷得令人瑟瑟发抖的病房刹那间有了温度。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想跟你说，我爱你。”他艰难地牵起笑，因为他知道，这满含深情的话语中深藏的不是企盼，而是对绝望的到来有所准备。
杭昼滚了滚喉咙，“那我也跟你一起。”
说完，俯下身子，把人紧紧搂进怀里，随后凑到郁晨曦的耳畔，坠下温柔缱/绻的一字一句
——“我也爱你。”
很爱，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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