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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顾沅沅所赠的桂花茶几乎都没私藏，都给无因带来了，还催着无因点给他看。
无因自然是应允的，从大殿的配间里边轻巧翻出一套茶具，又悄悄叫人打了水，兴致勃勃地打开顾襄忆给的茶团。
“唔，真的好香。”无因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茶团，拿在手里也不急着烤炙，只掂了掂，欣赏着上头的花样。顾沅沅自己制的茶团，自然不会用龙凤麒麟纹样的模子，上头的团花纹样大约是她自己描的图，然后找人专门打制的，看着倒是十分可爱。
顾襄忆则笑：“这茶团制的时候还是桂子初开，香气比后来的要稍稍逊色些。若是以后有机会，咱们也找花开最好的时候来制茶。”
无因浅笑不语，用茶针挑了一小块茶叶，隔火烤出香气，然后投入石墨中轻碾。
“哎，这桂花太过细小，可不能碾成粉末。”无因用茶扫将茶末扫入碗中，却见石磨上还残存着一些因为晒干而变得十分细碎的桂花，当即就觉得有些不妙。
大殿里没有专门做茶的地方，也便将就着用顾襄忆先前抄经的小案了。那案几原本就是只容一个人坐的，无因坐下了，顾襄忆偏要跟他挤，还顺势将尖削的下巴搁在无因肩上，懒洋洋地道：“也无妨的吧，孤相信掌院的一双巧手。”~
“殿下还是莫要太信得过山人了。”无因苦笑一声，又道：“最近又瘦了些，下巴……有些硌人了。”
顾襄忆闻言立刻坐直了些，并未把全部重量都压在无因肩上，然后道：“那可怎么办，近来总是见不着掌院，吃不饱啊。”
“天尊在上，你……”从耳根蓦地窜起一抹绯色，很快漫上了整张脸，无因打茶的动作也快了不少。
顾襄忆见好就收，脸上仍旧笑着，却不再说话逗他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下来，很快就做好一碗茶汤。
只是无因眉头深锁，不顾破坏茶末，用筅子在汤面挑动，“这桂花……果然是会破坏汤面的。”
顾襄忆却一点都不介意，捧过茶碗，浅呷一口，笑道：“丑是丑了些，不过你尝尝看，真的还挺香的。”
拢共就这么一碗茶，还递到了嘴边来，无因也未曾多想，就着顾襄忆的手便尝了一口，眉头便真的舒展不少，“与素日所吃的茶的确不同，不过花香茶香相得益彰，果然不错。桂花有一种淡淡的甜味，中和了茶叶的苦涩……若是添上蔗浆、蜂蜜或是乳酪想必也不错。”
“好啊，改天试试。”顾襄忆笑着赞同，甚至还与他商量，“若说甜香，桂花比不过玫瑰，等到空闲之时再摘一些来试试。”
这个空闲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了，但无因并不想扫他的兴，笑着答应了。
二人耳鬓厮磨，享受了好一阵难得的闲暇时光，直到听见灵鹊在门外咳嗽一声，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连忙收拾了茶具，又打开窗户将屋内的桂花香散去。
灵鹊倒是很有眼力见，直到无因出去之后，才慢吞吞地进来，看着顾襄忆欲言又止好一会，才终于慢吞吞地道：“殿下……发髻有点乱了，婢子给你梳一下吧？”
顾襄忆有些不自在，却没有拒绝。
灵鹊飞快地替他重新绾发，然后绞着衣带站在一旁，眼神不住地往顾襄忆身上溜。
重新将经文捡起来誊录，顾襄忆下笔如飞，头也不回，语气也四平八稳的，甚至还带着点愉悦，“怎么，不认识孤了？有什么话便直说了吧。”
“殿下……”灵鹊吃了一惊，只是嘴巴到底是快过了脑子，“即便现在有了人真要藏起来，也不必藏在云间院吧？此间这么远，见一面也不容易，何况如果真的被人发现了，国师可不好交代呀！”
顾襄忆闻言便嗤笑一声，“你都没发现，别人多半是发现不了。”
灵鹊瞪大双眼，一副“我怎么没发现”的模样。
顾襄忆却心平气和地道：“堂堂云间掌院，你想把人藏到什么地方去？”
没头没尾的，灵鹊一时间没听明白，神色迷茫着。忽然她又顿悟过来，吓得都有些结巴了，“殿、殿下……你……国师……你们！”
“嚷，再嚷大声些，让大家都听见就罢了。”顾襄忆略敛了笑意，模样有些吓人。
灵鹊连忙住了口，却仍然一脸惊恐。
顾襄忆却淡声道：“再有旁人知道，灵鹊，你跟我这么些年是知道孤什么脾气的，下场应该也知道。”
打了个激灵，灵鹊立刻摇头如拨浪鼓一般，然后又小心地问：“那……江姐姐……”
顾襄忆手上一停，略微想了片刻，才道：“若是她瞧出来什么，你瞒不过她。否则，她也不必知道。”
说话间，他们口中的江浣晴也回来了，二人自然收了话，只专心抄经文去了。
直到回城的时候，顾襄忆才看到郭黎系在马背上的一捆竹棒，眉头一跳，颇有些惊讶地看向江浣晴。
而江浣晴面无波澜，甚至还回给顾襄忆一个微笑。
罢了，郭黎是顾恢的亲信，他既然对江浣晴有意，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江浣晴自己的态度……顾襄忆摇了摇头，却没工夫去多想。
无因对顾襄忆的事一向上心，第二日上朝便寻机与顾怀提了相见之事。
而顾怀也不含糊，方得了无因递的话，衡量了一番手上还剩着的事，从崇政殿出来之后也不急着离宫，反倒去了御苑闲逛，果然就遇上了顾襄忆。
“国师说殿下有事要与小王交代？”顾怀对上顾襄忆之时，礼数还是做得很足，“是要追查那个名□□惜的宫人家中之事？”
顾襄忆略勾了唇角，“这便不劳平王费心了，查个人这样的事孤还是能做到。不过今日想求平王的，却比这事棘手。”
顾怀淡淡一笑，“不敢担殿下一个求字，殿下尽管吩咐，只要能做到，小王一定在所不辞。”
“虽说并不曾登门拜访，但孤听闻，平王的府邸似乎还挺大的？”顾襄忆玩味地说道，“不知能不能再多住下一个人？”
顾怀的表情僵了一僵，也是他城府深涵养好，不过片刻就恢复如常，然后含笑问：“小王不懂殿下的意思，不知可否明示。”
“和薛娘子一道救下的茜枝还记得吗？如今人家倒真是成了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了，不知平王殿下能不能给她一个栖身之所？”顾襄忆笑得玩味。
其实看他反应便知道，顾怀是不会把茜枝这样一个普通乐伎放在心上的，不过不打紧，只要他还记得是和薛若雪一道救下的就好。
顾怀惊疑不定地看了他许久，“为何是小王府上？人是薛娘子救的，又是个姑娘家……”
“难道平王已经和薛娘子熟悉到可以随意往她府上塞人的地步了？”顾襄忆撇嘴，“永泰郡主也是个姑娘家，还是个和茜枝年岁相仿的姑娘。不然便是平王以为，茜枝身份着实低微，不配与永泰攀上交情。”
顾怀到底没被他的一席话打乱方寸，略略一想，忽地有了答案，试探着问：“莫不是这茜枝对殿下而言，是个十分重要之人？”
的确算得上重要，但是顾襄忆肯定顾怀是想错了地方。不过他也不想和顾怀解释，觉得很用不着。所以将错就错地点了头，顾襄忆低声笑道：“平王该不会这点忙都不帮吧？”
“殿下难得开口，小王怎会不肯？”顾怀忽地笑得暧昧了起来，“小王那儿还有几处别院，殿下挑一处，打扫出来给茜枝姑娘住着？”
顾襄忆凉凉地扫他一眼，“大可不必，平王府的宅子金贵，怎的能随意耗费？平王要是有这份闲心，不若帮着请一个师傅，好好地教教她琴技。”
顾怀皱了眉，“殿下不是此中国手么，还需假手于人？”
“看来如果今后薛娘子若是想学琴，平王是会亲力亲为的。”顾襄忆克制住自己琉璃般的黑眼珠，努力不让它翻到眼皮里去。
顾怀却有些骄傲的样子，“薛娘子从小就在琅琊颜氏长大，自然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
也是失心疯了，竟与他扯了这些没边际的话。
顾襄忆肃了容色，“不知平王肯不肯帮忙？请师傅的束?孤也已经备好了，不必请多了不得的师傅，只需得学会便是。”
“好端端的，殿下提什么束?啊。”顾怀也敛了笑意，忽而正色问道：“恕小王多嘴……其实殿下这并不是要金屋藏娇吧？”
心下打了个突，顾襄忆却并未露出多余的神情，只是淡声问：“那平王以为，孤这是做什么？”
“茜枝的容貌，说句僭越的话，倒是有几分与自己相似。而茜枝原本学的琵琶，技艺便算不得出众，如今这个年纪改学琴，便是不眠不休地练，只怕也难以望殿下项背。”顾怀认真地说着，“殿下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哪怕真是对一个平凡女子动了心，也不会是个处处与自己相似却弗如远甚的女子吧？小王以为，殿下这是……在养一个替身啊。”
顾襄忆猛地抬眼看他，凤目之中竟迸射出些许杀意。
顾怀微微一怔，然后叹了口气，“殿下别误会，小王没有恶意。只是自己给自己养替身，多半不是为了什么好事。有什么难事，殿下不能与小王说，一定要用这种法子去完成？”
顾襄忆垂眼，思忖片刻，终究还是道：“平王是否愿意相帮？若是不愿，孤再找别人就是。”
顾怀盯着他看了许久，终究不见顾襄忆抬起头来，最后到底是摇摇头，无奈地道：“好，殿下尽管把人送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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