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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美人食肆 >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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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门一关,打发三九去找裴娘子温习前几日新认的字后,裴漪便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了。

    许娘子倒是很想帮忙,但她在厨艺一道上的功夫着实欠缺了些。裴漪之前也动过教许娘子厨艺的想法,可是后来发现,两道完全不同的菜肴,到了许娘子手中,总能变成同一种味道,能入口,也是勉强入口而已。

    嗯,这也是一种神的能力吧。

    对此,许娘子有些羞赧,跟裴漪解释道,她时候有段时间家中贫苦,吃食不继,常常饿肚子。

    对于那时候的她来,每天能吃饱,简直是一种奢望。阿娘煮的粥,真不能算是粥,只不过是清水泡上一层黄黍米罢了。如此的清汤寡水,有时一碗便是一整天的饭。那时候,她每天的愿望就是吃饱,吃饱,吃饱。好吃不好吃的,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或许是幼时的回忆太过深刻,到后来许娘子家中条件渐渐宽裕,也改不了这个问题。

    用三九的话来,他阿娘吃饭就是为了填坑而已,在吃到裴漪做的饭之前,他都不知道世界上的饭菜原来可以有这么多的味道。

    裴漪不禁感慨,有些经历,似乎是被忘记了,实际上却时时刻刻在影响着人的行为。

    她时候在爷爷奶奶家住的时,邻家有个老奶奶,时候经历过饥荒,饿得去啃草根树皮,后来又吃观音土。好不容易活下来,结婚生子,子孙也都很有出息,每次回家都给老奶奶带很多好吃的,但是老奶奶总是攒着舍不得吃,一直到放坏,也舍不得扔。

    除此之外,老奶奶特别喜欢囤东西,木板床下总会备着一大袋土豆和红薯。每次做饭也是要做一大堆,然后顿顿吃剩菜,吃到她的孙女都跟裴漪抱怨,真不懂她奶奶怎么想的,为什么每次都要做那么多饭,吃不完还不许倒掉,她真的不想再吃剩饭剩菜了。

    裴漪当时也不懂,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从能吃饱饭,多幸福啊。吃饱饭的同时还能翻着花样儿研究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那就是幸福中的幸福。

    裴漪感慨着,一边将苋菜捣碎,挤出来红色的汁液,滴上几滴米醋,再和糯米拌匀;一边招呼着许娘子将早上就泡染好的黑米、青米、黄米和白糯米端进来,轮流在锅里煮上。

    现在没有电饭锅,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蒸米。将米煮到半熟,然后用竹笊篱捞起,再上锅蒸制。这样一来,既有米汤,又有米饭。裴漪认识的一个叔叔曾,他时候家中就这么蒸饭,早上喝米汤,中午吃米饭,一点儿都不浪费。

    将糯米饭交给许娘子后,裴漪就开始处理菜肉了。今天主要是烧烤和凉拌,备了几只鸡和数斤肉,以及一些时令蔬果。

    裴漪曾在云南菜餐厅吃到过一道名为“柠檬手撕鸡”的菜,一直恋恋不忘,可是再到其他的云南菜餐厅,却又很难找到这道菜。后来问过昆明的朋友,才知道这道菜叫做“鬼鸡”,是景颇族的美味。

    鬼鸡要用乌鸡,裴漪便上东市挑了一只活蹦乱跳的乌骨鸡,请许娘子处理好,然后加了葱结姜片焯水炖煮。

    这乌骨鸡极为滋补,裴漪也不浪费鸡汤,寻了些补药加进去,熬成一锅鸡汤药膳,特意给裴娘子补身体。

    乌骨鸡需手撕成鸡丝,然后拌上柠檬、茴香、辣椒等等。辣椒只能用茱萸辣油来代替,而这柠檬,倒是有,但不叫这名字,叫做枸橼,或者叫做香橼,通常时候是被放在家里清新空气用的。裴漪还记得《红楼梦》里也出现过这东西,和佛手放在一起当清供。

    找倒是不难找,毕竟是柠檬的原产国,只是春花、夏花、秋花果都不在这时候产,不到季节,倒是难办。

    所幸现在正是青梅结果的季节,裴漪便大胆了一把,用青梅来代替了柠檬,虽然和记忆中的味道有些出入,但也是极为酸辣可口的。

    三九跑过来偷吃了一口,眼睛都发光了,一直盯着那个盘子瞧。

    裴漪哭笑不得,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拽到裴娘子面前,继续认字背诗。

    接下来,又备了些舂鸡脚、烤猪皮、烤鸡烤肉之类的。云南有各式各样的舂菜和蘸料,裴漪便弄了一些,和轵水盛行的菜相比,别具一番风味。

    有条不紊地准备好所有的饭食之后,已过了一个时辰,黄昏暖光融融,红日渐沦西阿,已是到了饭点儿。

    裴漪便掀开了蒸五色米的蒸笼,黑、黄、青、红、白,五色鲜艳,真叫人移不开眼睛。

    霎时间,的一方厨房氲满了糯米饭的清香。

    许娘子努力吸着厨房的香味,发自内心的感慨道:“漪漪啊,这味道可真香。我真没闻过这样香的,除了米香,还有……还有……”

    到这里,许娘子却卡了壳,想不出描述的词语来。

    “是青草的香味,嗯,很清新的感觉!”

    三九闻着味儿又来了,脸上还有道不知何时擦上的墨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刚出蒸笼的饭。

    着,伸手就要去捏饭粒尝。

    裴娘子紧随其后,掀帘进来,见三九动作,笑斥道:“三九,仔细你的手,刚染了一手墨,就要去抓饭,吃到嘴里,是要闹肚子的。”

    这话一出,三九便不敢动了,只是眼睛还是可怜地盯着五色米。

    裴漪看得好笑,拿起食箸夹了一块青米,细细吹了一会儿,然后塞进了三九嘴里。

    三九嚼了一会儿,眼睛放光的:“好好吃啊!有桑叶的味道!”

    “这崽子,舌头还挺灵,比我强。”

    许娘子笑呵呵地。

    裴漪又喂三九吃了几口饭,直起腰放下食箸,看着门口的裴娘子笑道:“阿娘,你们先出去吧,我这儿都弄得差不多了,过一会儿就能开饭。”

    裴娘子今日穿了身茜草染的轻衫,着暮蓝色下裙,虽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憔悴,但是眼中神色熠熠,连鬓角的银丝都隐去不少,看起来竟比之前年轻许多。

    她本就年纪不大,只是之前的时候为裴漪太过操心,有什么不适也都自己憋着,导致未老先衰。自从裴漪“好”了之后,她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再加上裴漪为她悉心调理身体,心头重担一去,营养也跟上了,整个人自然轻松不少。

    听到裴漪的话,裴娘子笑了笑,眼中慈爱之色更甚,道:“我本是想来帮你的,就知道你不让我动手。漪漪,你也别累着自己,就咱们几个人,许娘子也不是外人,随便吃点也就罢了,非要弄得如此丰盛。”

    许娘子接腔道:“我也是呢,漪漪这弄得东西,我都看不懂,心想着随便弄弄就行了,谁知道做出这么多花样!”

    三九连声附和,什么“裴姊姊就是最棒的”“皇宫里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云云,极其夸张,但是真情实感,极其认真。

    裴漪都被他们夸得不好意思了,心想自己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亏得现代科技经济发达,能让她旅游各地,品尝美食;也能让她足不出户,就掌握世界各地的食谱。若不然,凭她自己的能力,哪儿能“发明”这么多菜呢。

    她揉了揉耳朵,无奈地笑道:“好了好了,三九,尤其是你,不要再给我灌迷魂汤了。出去吧,等我给容郎君送完饭,我们就开饭。”

    起来,自那日容澈深夜来访后,每日晚食,他倒常常自己来店中,是出来看看,权做散心。

    可今日倒是不同,一来是裴漪犒劳众人,再请容澈前来,似有不妥;二来下午时候听了季虎的事情,心有所感,又不想让裴娘子看出端倪,于是只能自己去见容澈。

    裴漪将五色米舀出来一部分,净手后细心地将五色米搓成了团子,莹润可爱,大合适,刚好能一口一个。

    然后又拿出刚从河边采的苇叶来,将各色菜肴都装了一点儿,摆在饭盒里,苇叶清香扑鼻,混合这烤肉香味,倒是有几分野趣。

    做完这些后,裴漪看了看剩下的饭菜,还是很多。没办法,不是她想浪费,只是一时兴起,做的东西太多了,纵使各色菜肴并不很多,但是零零碎碎加起来,数量非常可观。

    于是想了想,决定给萧蕤送上一些。

    萧蕤一家都喜食酸辣,这菜应当很合她的胃口。

    只是没什么力气再去搓团子,简单装了一饭盒后,裴漪把三九叫了进来,让他把这个饭盒送给萧府。

    社牛三九点头如捣蒜,丝毫不惧,转身就要走。裴漪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叫住他,吩咐道:“对了,三九,萧老夫人和萧女郎不定又要给金锞子……”

    “我不收!拔腿就跑,他们肯定追不上我!”

    裴漪话还没完,三九就明白了,忙抢答道。

    很好,非常完美。

    安排好一切,裴漪便换了一身新制的葡萄紫细葛布背子,浅黄交嵛裙,准备出发。天气渐渐热了,葛布麻布极为透气,穿上倒是舒服。

    来这衣服,还是裴娘子染色并缝制的。裴漪第一次见草木染,只觉得万分新,搬了张胡床坐在一边看裴娘子染色。弄得许娘子都笑她,裴娘子给她染了这么多衣服,没想到她竟然对这个好。

    裴漪这才知道,这些年来,她穿的衣服,都是裴娘子一件一件染成的。从前因为她痴傻着,根本没有爱惜衣物这个概念,穿衣服如烧纸,裴娘子只能用耐磨的粗布为她制衣。

    但粗布颜色难看,裴娘子又不想让她整日穿这颜色的衣服,于是便买了白布,自己给裴漪染了各色各样的衣服,努力让她穿上好看的衫裙。

    裴漪摸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由嘴角微弯,这哪儿是衣裳,分明全部都是裴娘子的关爱。

    她笑着提上饭盒,踩着黄昏的最后一道日影,向容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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