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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明清江南传奇录 > 第 二 章 夜 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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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暮时分,一乘丝竹轿缓缓的停在西湖边上不远的刘衙庄园的正门口。

    刘衙庄园只离西湖边上一箭之地,正面可遥观西湖烟雨胜景,沿街的北侧石板路筑起丈余高墙,中镂尺余大通宝钱状窗口可窥园内一斑。南侧齐河而筑平滑的石堤则是低矮的女墙,上面青藤石萝爬山虎青青葱葱覆盖多数。

    整个庄园呈长方形,园内占地约二十余亩,内里广植松榆梅槐,只见茂林修竹飞檐斗拱间亭台楼阁桥流水,氤氲岚霭在飘浮游舞的绿荫丛中变幻不定。

    巍峨雄浑的殿堂侧隐隐约约有几处白墙灰瓦的农家院落,竹篱茅舍边栽满时令菜蔬,夹杂着一声声此起彼落的鸡鸣犬吠,最是武林胜地一处幽静绝佳的景致。

    轿门一掀,缓缓走出一位中年男子来,矮脚短手不及中人之高,一身湖绸袍的身子看上去多少有些臃肿,圆脸上天庭饱满,有一种慈眉善目祥和,却是一个蒜头鼻红红的惹人注目。

    他叫程柳笛,字翔仲,已年近五旬,祖籍山西太原。别看他貌不惊人,却是这武林城里远近闻名的良医,贫寒多病的他从就接触到医药,深觉治病救人比空念我佛慈悲有用百倍,长大后即弃儒从医,三十余年专攻医道,救人疾苦活命无数不,也给他带来了可观的家业与显赫的声名。

    门上抱鼓石畔的青年家丁立刻迎上来,躬身拱手道:“程老到了,里面请!”又对后面四位轿夫道“王家杠房的吗?老规矩,记我们庄主的账上!”“得咧”为首的一声吆喝空轿齐步一个拐就走了。

    接过程柳笛手中沉沉的乌黑色药箱,那家丁就道:“您老也真辛苦,家常聚也随身带着这么重的东西!”

    程柳笛微微一笑道:“没办法呀!里面装的都是我的宝贝,上次知府大人中风晕倒,幸好家伙趁手药物齐全,否则也难免吃罪呀!”

    步入中庭后家丁前头引路,从右侧门一拐,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鹅卵石甬道,边上假山堆砌草木葱茏,时而竹林时而花丛时而灌木时而芭蕉。

    波浪起伏的矮墙上青瓦如黛,黄昏的柔和光线隐隐约约漫布其间,缓缓穿过了两道月洞门后来到一道长长的抄手游廊,右侧一亩见方的一个荷花池,四四方方,显见是人工挖掘而成,正中央一座精致的两层楼卧在荷池中,楼底下呈七边形围成白玉栏杆,平直的双拼石桥直通抄手游廊。

    “楼昨夜又东风!神仙之地啊!”程柳笛不禁赞道!那家丁日日夜夜在此早就司空见惯了,程柳笛却颇为震撼。“不愧是刘衙庄园,刘柯靖现在真是富可敌国呀!”

    刚到拐角处,楼正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绅士模样的中年人迎了出来。只见他一身明亮的淡黄色袍子,腰间玉带轻束,头戴方角巾帽,国字脸卧蚕眉,双目虽却是炯炯有神,手中折扇轻挥,长身玉立颇为潇洒,正是这里的主人刘柯靖。

    刘员外祖上为官的很多,到他父亲这一代却已经弃绝了功名。明太祖穷苦出生,杀伐征战历经千辛万苦登基为帝,深恨贪官污吏,官员俸禄压得极低,刘家为官不愿盘剥民而富,又深觉宦海风波险恶,所以改为经商靠着精明的生意头脑与惊人时运而致富,几代人努力之下,已经是江南罕有的巨富人家了。

    “程老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呀!”刘柯靖将折扇并拢双手抱拳致意。程柳笛也抱拳躬身“逸轩哪,一别匆匆半载,最近可是日进斗金呀!你看看,你还称这什么寒舍,那我辈可是太惭愧了!”

    “程老是悬壶济世功德无量,我辈凡夫俗子碌碌无为,聊做富家翁,拙荆敏莹母女常念叨您那!”“哦,好好好,她们身子骨可好?”“托您老之福。。。。”

    正自寒暄笑,来处门洞一声喧哗,便见两人边谈边边看慢慢走来,老远就挥手示意,正是栖云道长与陶举人联袂而来。

    一时宾主相见各道想念,四位本是多年好友,也不拘束平日各自忙碌也就罢了,刘逸轩自海外归来后各自派人知会今晚于此酌共谋一醉,无不兴高采烈,插科打诨中互道别情。只那刘逸轩笑脸相迎中隐含勉强,似有什么重重心事不可言。

    “请请请”刘逸轩带领步入楼西边的隔间,一座连轴折叠屏风将楼底间一隔为二。三丈见方的室内南北两侧靠窗摆着六把太师椅,中间高方茶几上摆着盆景兰竹,一色的楠木大窗没有墙,透过当时极为罕见的玻璃窗竟然可以看到户外荷花池隐隐约约的苍茫暮色。

    楼梯下摆着一架文案,中间一只白玉瓷瓶晶莹剔透插着不知名的鲜花,右侧边上摆满了各类古籍与卷轴,左侧一个青铜龙纹图案古香炉点悠悠袅袅飘着香,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一把三尺宝剑红木把手金丝护锷,悬在木柱上剑穗红丝垂缨,突然让这古色古香的斑斓楼有了一点侠义的江湖剑气。

    栖云道长比程柳笛还大了一折,年届花甲。布衣麻鞋雷阳巾,手执一把黑柄白丝拂尘,身材瘦精悍,三缕长须半白垂胸面容清癯,只一副三角眼中顾盼之间精光四射。栖云为南山白云观主持,对画符驱鬼化汞炼丹并不感兴趣,只好研学武功与太极之道,尤精剑法与轻功,数十年来勤修苦练,其造诣已经登峰造极,远胜当年他师尊师叔,且为人古道热肠极具肝胆在江湖侠义道上声名远播。

    陶举人却是壮实而雄伟,因个高也不觉怎么肥胖,体重却足足是栖云道长的两倍有余。细皮嫩肉保养有术,一张圆脸红光满面,挺着一个稍大的肚子,走起路来一阵风脚下咚咚作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个舞刀弄枪上阵杀敌的武将,其实却是实实在在的由童生而秀才而举人的一个有功名的斯文中人。

    几人也不就坐,陶举人打火吸水烟呼噜噜作响,栖云却是对这宝剑极感兴趣,放下拂尘摘下来看,剑鞘两面分别印镌着篆文斩妖与龙泉,古朴苍劲神秘典雅。遂目视刘员外微微笑道:“想不到在逸轩这里还藏有这样一副斩妖除魔的神兵利器!”可否让贫道灯下观剑?

    刘逸轩呵呵笑道:“道长言重了,请!”几个人稍稍聚拢目视栖云,栖云左手握鞘齐胸,右手握柄缓缓拔剑,只见一道寒光从剑鞘中平滑游出,随即锵的一声,三尺剑锋完全抽出,森森寒芒如苍龙游走不定。栖云已是一脸的凝重,放鞘于案,细细检视。只见剑柄处宽窄随剑身外长而逐步收缩,至剑尖处已只是剑根的一半,锋芒怒突而薄如蝉翼。伸出左手大拇指轻轻试了试锋利,又急速收回在剑面用中指一弹,只见受力处一个弧形又瞬间回弹,铮铮龙吟之声兀自嗡嗡不绝。

    也不见他如何对口就刷的一声重入剑鞘,神情潇洒。“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真的是一把好剑,仅此一观贫道已是不虚此行!”栖云回眸赞叹满脸喜色!

    众人不由鼓掌笑道:“大师好手段!”刘逸轩拍了拍手,两个妙龄女环端着红漆圆盘献茶来上几,个个才就坐。

    “如此神兵利器如上阵杀敌定会无坚不摧!人手一把又何愁神州妖氛弥漫?!”栖云抚须坐下一边喝茶一边长叹,眉宇之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和刚才的神采飞扬判若两人。

    那陶举人却是满不在乎,眨着眼睛吐烟道:“道长真的是忧国忧民心怀天下啊!以生浅见,现在时局动荡朝政腐败,宝剑虽利却都是内讧积极,对外柔弱图耗些钱粮。随即神色一变低下声来道:“大家听了吗?马瑶草把史阁部都挤出弘光了,听去江北做什么督师?”

    “史阁部是弘光的顶梁之柱,此人一去,江南危矣。假若翻山鹞高杰,左良玉等擎天保驾?哿ν?姆芷鹨徽剑?窘?现?聘趁琢肝幢鼐褪涓?枳泳??占午鞯亩裕?婵上а剑 绷跻菪?玖丝谄?

    话间那山水人物画的屏风隔壁??杂沓声渐次低落下来,隐隐有食物的香气,一位管家模样的男子上来躬身轻声对刘叫了一声老爷。刘点了点头道“那就开席吧!”来人退下。刘逸轩收拢折扇笑道:“略备薄酒请诸位入席!”

    话间屏风已缓缓折起靠边,两间瞬间打通,众人眼前一亮,只见类圆的室内豁然开朗,中间顶上一盏雪亮的八角宫灯垂幔流苏照的人影纤毫毕现。

    一架圆形的大桌已是移自灯下,足可座八人,却只放了四把椅子,椅旁矮几上放着木盆毛巾,侍立着四个身材娇的妙龄女环。

    陶方知性急,抢上去先看,只见圆面中间一个硕大的砂锅热气腾腾是煮好的浓白老鸭汤,漂浮着鲜红的枸杞。

    外面是四盆热菜分别是西湖醋鱼,左侧虾仁蚕豆,西芹百合,栗子鸡块。外圈又是八个盘冷菜,分别是酱鹌鹑熏香鱼切片牛肉凉拌海蜇白玉豆腐之类,众星拱月似的围着热菜整齐摆放着。

    陶方知平日最爱醇酒美妇,喜得抓耳挠腮两眼放光,讪讪的像个孩童不出话来,程老栖云刘员外也自食欲大动。也不分主次笑呵呵随意入座,见刘侧身在木盆里洗手,随即也依瓢画了葫芦。

    “琴儿秋儿倒酒!”一个三斤左右的天青色瓷坛早就开了泥封捧了上来,程柳笛一看瓷坛上镌刻着古越龙山,还有一首李白的诗“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

    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

    长歌吟松风,曲尽星河稀。

    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好一个忘机!

    栖云却道“有点古怪,慢来!”端起面前的青花瓷碗细看,仿佛碗里有什么爬虫之类的事物。程柳笛一看自家酒碗白面瓷釉里也有一个人物,原来是烧釉好的古人陈子昂,还有他那首流传千古的登幽州台歌,陈子昂衣袂飘飘间愁眉紧锁面目栩栩如生,一股浪漫古雅的气息扑面而来!显是巧手匠人费尽心思所为,价值千金难买!

    栖云道长道“我的是陶渊明”

    陶方知我的是黑旋风李逵。

    刘逸轩我的是长春子丘处机。三人莫不把盏细看啧啧称赞,一双纤纤玉手捧瓮将美酒斟下,琥珀色的女儿红在碗中让古人晃漾不定,良辰美景佳肴未饮已有三分醉意。

    刘逸轩心下得意,嘴上却道“道长荤酒无碍吧?!“无妨的,贫道不食荤酒哪来气力习武?今晚正趁吾意不醉不归!”遂举碗团团一敬,咕咚咕咚自饮一大口,随后是“嗨。。。”的一声悠长的满足之叹!

    “好酒啊!”

    四个女环两个年纪略大的是琴儿画儿已是二十出头,秋菊春兰也只在十七八之间。秋菊琴儿两人侍立斟酒,画儿春兰传菜上席。

    一时随着裙裾摇曳莲步轻移间,一个个精心制作的热菜端了上来,油焖春笋,鲜菇板栗,西湖莼菜汤,武林三鲜,炒湖蟹,酱爆大虾,东坡肉,螺蛳鸡脚满满的摆了一席面。

    清酒盈盈举筷飞觞宾主言谈尽欢一片喜气祥和。陶方知吃得满头大汗已是脱去袍帽,塞了两块东坡肉腮帮鼓鼓的,时而还站立起来夹远处的大虾,鳝丝饕?大嚼!。

    程柳笛细嚼慢咽每个菜都不挑剔,也不多吃,面前很是清洁,陶栖二人都已经添酒两次了,他酒只喝一碗。看栖云时却是骇人,只见瘦的他食量惊人他特别爱吃肉,肥腻腻的东坡肉左一块又一块,半个老鸭从汤中捞出,汤汁淋漓的放在碗里口撕手拽满嘴油腻。

    程柳笛吃了一筷牛肉,感觉有啥不对劲?只觉齿颊留香细嫩软滑,眉头舒展开来,细细品味,才知道这貌似牛肉的竟是驴肉。不禁击掌道“妙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天上龙肉地下驴肉,于此绝妙之地品绝妙美食不亦哉!”

    “刘哥这青花吃记还有多的嘛?”陶举人是刘逸从到大的好朋友,此刻嘴里咿唔不清的着,刘逸轩好一会才明白,八成是看中了这一套瓷器。

    “有!待会儿程老,道长也各取十套去,有四大美女貂蝉昭君西施杨贵妃的也有水浒宋江武松林教头的,也有李白杜甫李商隐杜牧苏轼的,只是人物不一,你们各取所喜的罢。”

    栖云食量如虎,此刻半醉微醺甚是畅。心下暗自掂掇:“这刘逸轩果然不凡!富可敌国却没有守财奴的苛刻吝啬俗不可耐,仅仅这一套细瓷就是一户寻常人家一年的收入,如此豪富从哪里来?于此战乱之时又何能自保?”

    仿佛是在解释他的疑惑似的。刘逸轩缓缓道:“这一整套事物,总计有四百多种人物形象和花鸟山水画等,是罗国皇庭贵族于我此处定制的!”我高价聘请书画大家拣选绘画为烧釉版本,又左右寻觅能工巧匠反复试制历时三载方成,其间花费了无数心血与钱粮啊!”

    仿佛不甚感慨似的,端起酒碗细看,略略向大家敬意,浅咪了一口。“这罗国离我大明弘光武林万里之遥,其间大海波涛汹涌广阔无边,常常飓风恶浪如山如墙,去的船只往往倾覆喂鱼尸骨无存,更兼水途遥远根本没有参照,迷路于海上,或遭遇海盗被杀被斩,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那诸位可能要问了,九死一生那还去干嘛?”程老笑着了一句。“是的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们图的就是这个重利!假如一艘货船两年里能成功往返,所得之利要抵得整个杭州城里一年的收项!”众人听了不禁啧舌。

    “此次罗归来遭遇暴风雨,漂泊到马来的一个荒岛上被迫住了两个月,差一点我的命都没了,我的二十个随从,五个跌落在海底,七个得病死去,万幸菩萨保佑,终得回归故里与诸位相聚,乃是上天所赐。”

    罢拭泪嗓音已是嘶哑,众人刚刚还在欢声笑语中,一下子感受到了无言的沉重,想那万里之遥巨浪滔天人命危若朝雾游丝也自黯然神伤。

    “听那什么的国家,男女见面就是亲嘴?!”陶举人放下筷子嬉笑着当着四个女环问道。众人不由噗呲一笑“是的,有的亲嘴有的亲手”刘逸轩回道。此言一出众人一起大笑起来,那四个丫鬟更是又羞又窘面红耳赤。

    “真的是蛮夷之国!”陶举人将手中的鸡骨头一丢,轻蔑的从微翘的嘴角嘣出一句“万恶淫为首,连男女大防都毫无禁忌!”

    “慢来慢来,莫早定论!”刘逸轩笑着“人家那只是一种礼仪,就像我们这里的抱拳鞠躬一样习惯自然的事情,而且他们那里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男女平等,可结婚也可离婚全凭自由。我们这里为延续香火三妻四妾的司空见惯,男尊而女卑,也是让他们见了笑话,以我看来,还是罗的制度风俗要好一些!”此言一出简直惊世骇俗,在场一个个呆若木鸡半响无声。

    在场诸位都是刘某的至亲好友,我也不怕外传,不是我今日危言耸听,我们这里的太平日子恐怕不多了。

    “我们这里当上了皇帝可以为所欲为,大肆强抢民女,践踏百姓。他们那里皇帝只能娶一个老婆,而且想尽一切办法为民众谋福利,制度国情都不一样。”

    “现在多尔衮在北京建立大清,随时准备挥师南下,我们这里的弘光朝廷危若累卵,那个福王所做的蛤蟆天子,整天就知道沉迷酒色,竟然派人来武林城里广选美女充掖后宫,简直禽兽不如。”

    “诺,诸位看看吧,也给我拿个主意!”刘逸轩越越怒,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重重的拍在桌上。

    程柳笛取过来看时,只见是一张长一尺宽三寸的黄纸,顶部是敕令两个字,底部一方印泥却是弘光之宝,中间一左一右两条张牙舞爪的游龙双目鼓突爪牙尖利,正反两面都是一样。也不见异之处。遂递给陶方知,只见陶方知面色大变呐呐无言,栖云一把抢过来疾速看了一遍,已知其意。

    “此书是为三姐而来?”刘逸轩缓缓点头“管家已经访知,凡是张贴此榜的,官府衙门早就侦稽好了家里有女未嫁,且必是极为美貌的。”“一旦我家传素被征入宫,那么天人永隔白首到老也永不能相见了。”

    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再看那张纸片,只觉凛凛皇权不测天威压面而来。

    “人生细事,也不去管他了,只是我这三姑娘是我的心头肉,怎么能闭着眼睛往火坑里跳呢?今天请诸位,一来酌欢聚,二来烦请诸位帮忙拿个主意,怎么样渡过此关,刘某必有重谢!?”罢起身一稽到地。

    众人连忙离席回礼连不敢,只见刘逸轩已无复刚才倜傥随意的模样,心道“关心则乱父女亲情一丝不假。”

    “想不到三姐还有这样的一道坎,送进宫里那是万万不可取的”程柳笛心下沉吟,右手五指敲桌道“可否让姐乔装打扮起来去乡下偏僻处住上一段日子,暂避风头?”

    “程老所言极是,只是宫里面出来办事的王公公,我已经私下打点过了,和我透露上面催得很紧,我树大招风,三姑娘才貌盛名在外,是上面直接点名必要的人!唉,到时候不见人影,我这一大家上有高堂下有孩童,几十口人都吃不了兜着走呀!”

    沉默有顷,陶方知神神秘秘的看着左右侍立的丫鬟道:“我们来个狸猫太子,神不知鬼不觉,多费几个银钱堵住嘴。”

    “这个我也想过了,此计只能瞒一时不能断永久,况且前后左右邻家乡里认识我家三姑娘的多了,必定验明正身之后方能起轿,前后重兵守护预防掉包,否则欺君之罪可担待不起啊,那弘光对外软弱不思进取,对内却是横征暴敛穷奢极欲,一旦惹翻发怒,左良玉,翻山鹞还有几十万兵马,随便派个驻军,我这里就要人头落地一大批呀!”

    陶方知原觉此必妙计,听刘这样一,明亮的眼神又暗淡下来,都觉事情原来真的有些棘手。

    “哈哈哈,哈哈哈,瞧你这个风流财主刘逸轩,就为这点事情给难住了,这有何难?贫道略施计,保你父女平安渡过此劫!”

    刘逸轩不禁大喜,站起身来道“道长请赐教,秋儿斟酒”面上满是期待。

    “嗯,这皇榜是几时贴上去的?”“前天晚间巡更发现的,交给管家又交给了我。”

    “三姐有婆家了吗?怎么至今未嫁?”突然一个大转弯,让刚刚看到希望的刘员外有点迷糊“唉这丫头,都是平时让我给宠惯了,不瞒诸位,今年都一十九了,一个老姑娘了,高不成低不就,一直陪在她娘身边,什么舍不得娘,我们这里十九岁的女子,娃娃都已经好几个了!”

    “也难怪三姐眼高于顶,确非凡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闲来不爱女工红装却爱刀枪武装!真的是虎父犬女!三姐如此佳人嫁个田野村夫,将来也是难得幸福的。唉,看来三姐是命中注定有次一劫呀!无妨,以贫道看来如今火烧眉毛只有一法可解,速嫁!越越好,越热闹越好!让前后左右的乡里乡亲都知道你刘三姐已经嫁人了!”

    “捻根稻草得轻巧,人呐?总不成是我刘府里的奴才吧?!”“前后四邻乡村里外得消息的比较早,早就嫁娶一空,剩下的歪瓜裂枣瘸子鳏夫,难真不成让我那娇滴滴三妹子给嫁了?”

    “迂腐!大丈夫杀伐决断当非常之时应行非常之事,以贫道看来,大街上有的是人,左右选一个俊俏的斯文中人,脸生的让人不认识,然后放出风声早就定好了娃娃亲,刚从外地回来。趁此风和日丽先热热闹闹把事情办了。

    “然后逸轩拿些银两出来上下左右打点一下,蒙混过这一关再。总不成这么好的闺女让那荒唐的蛤蟆天子给糟。。。。给耽误了!

    至于你的乘龙婿么,也有可能早就成家,以刘兄弟之财三姐之姿,偌大家业,给他们一星半点也足以康,到时候还怕塞不满他们之口吗?,做大做不由得他们不从!”“贫道此计如何?”

    “前天贴的,估计本周就会皇差上门,最好是明后两天!”程柳笛道,见刘逸轩还在沉吟,心下也急了起来,半催促半提醒的道。

    良久刘逸轩才抬起头来,面带微笑下定决心似的抚掌笑道,“好极!妙计!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就照道长的办!”

    天色已经是戌时,黑沉沉的夜早就笼盖刘衙庄园,依稀有几处灯火若明若暗。楼内靠墙根已经放了好几个空酒坛,几个人面带酒色神情亢奋叽叽哇哇个不停,只是声音轻了很多。

    不多时刘神情郑重身向前倾,一个个都会意的凑过来“我们需得如此如此。。。。。”最后竟是渺不可闻,随即几位都是缓缓的点头。

    四人离席洗手净面,刘逸轩,陶方知抽的是水烟壶,栖云抽的是旱烟,的房间里烟雾缭绕,熏得几个丫鬟眼睛都红了,只是不得主人示意不敢开窗。

    细节都商量得差不多了,刘见满桌杯盘狼藉残羹冷炙,道:再添一个醒酒鲜鱼汤!开窗!”几个丫鬟如闻大赦令,各自咿呀一声开窗,霎时清冽的空气自荷花池中飘浮进来,远处隐隐传来几声单调的蛙鸣,在这寂静的暗夜里时起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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