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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恭请殿下折腰 > 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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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大清早,晨钟未响,贺元夕已守在门前,只等武侯一敲钟,便冲向车马行,赁了辆牛车。

    太子见着那头憨厚的老牛,有些扭捏。

    “郎君容禀,这寻常百姓舍不得用马拉车,不然,您骑马,婢子坐车?”有句话她藏在心里没:有牛车还不行?没让你骑驴就不错了!

    当然马也骑不了,因为得留给秦伯都。他什么也不肯在重塑英俊容颜前离开崇化坊,太子只好咬牙含恨,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踏上了牛车。

    临行前,元昭捧出个大包袱,竟是贺元夕上元送出宫的那个,里头东西分文未动。贺元夕惊讶之余,才想起来问:“上元那日,你们究竟为何没来兴庆宫?”

    “还不是阿爷!非不能给你跌面子,衣帽靴子配了一早上!临到兴庆宫外,旁人都擤着大鼻涕出来了!还好郑怀年去得早,否则谁都见不着你!”

    贺元夕沉默了半晌,着实没出话来,只能道一声“保重”,又从包袱里翻出一贯钱,并两片金叶子,跟着上车了。

    她在宫中用钱的地方不多,倒是阿爷修河堤,理应多揣些银钱傍身。

    老牛稳步走在朱雀大街上,她乐呵呵地将那一贯钱数了好几遍。

    太子嘲笑她:“财迷,一贯就是一千钱,有何可数?”

    她这月刚下的例钱,还没捂热就花干净了,现下不仅失而复得,还多了二百,能不宝贝似的?

    “就一日,月钱都用哪儿了?”

    贺元夕脑子一热就想照着郑怀年的话顶回去,惊觉不对,马上将到东宫,那是太子的地盘。于是只能老老实实道:“婢子同火场内监买了曹阿姜的金钗,送还给她家人。您不会叫司正打我板子吧?唉,您笑什么?”她想起眉间残存的疤痕,有些不安,“婢子现在很丑吗?”

    太子不置可否,只觉这女子时而冷情理智,时而率性豁达,却不知真实的她,究竟是何模样?

    恐怕要待天长日久,方可揭晓。

    “待加害你的人如此宽容,那孤……的瓜呢?”

    “郎……殿下。”果然是到老巢,官腔都打起来了,不会真要她放血养瓜吧?她可怜兮兮地捧起那一贯钱,时不时觑他一眼,“婢子就这么多了。”

    她算盘打得叮当响,太子总不至于真贪这一贯钱,至于瓜的事嘛,日子久了,谁还惦记那个?了不起被多他呲哒几句,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果然,他嫌弃道:“孤才不要这个。”但又补了一句:“太重。”

    贺元夕心您昨日打叶子牌的时候怎么不嫌重,看他眼神不善,警惕地捂着荷包,缩到角落,“您不会是想要金叶子吧?”

    他却将眼瞥向一边,指着她的发髻,清了清嗓子,囫囵道:“就这个吧。”

    贺元夕莫名其妙地摸索自己脑袋,终于在脑后摸到那宫婢们人手一个的珊瑚步摇,迟疑地摘下,“这个?”

    “怎么?”他挑挑眉,“不行?”

    倒也不是不行,回头给掌严处的女使塞点银钱,再讨一个便是。

    那步摇便带着她的温度,轻轻落入他掌心,灼得人心如擂鼓。

    太子手一攥,收入怀中,“咳……先在我这儿押着,待你种出瓜再还你。”

    “谨遵殿下口谕。”她恭敬行个肃拜,脸却压着胳膊暗地里想:这破步摇谁稀罕,您自己留着戴吧!

    牛车晃晃,总算到了东宫。

    一个去春坊,一个回内院。临别前,贺元夕弯腰行礼,丢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意为:万莫忘了咱们的大计,奋斗吧,少年!

    东宫独立于太极宫,宫婢一夜未归,也属后院之事,理应太子一人得算。

    贺元夕心中原还颇觉惴惴,可回司馔司的一路上,撞见几个平日相熟的宫婢,不仅没打听什么,反而笑得格外殷勤。

    料想她随太子体察民情的消息一夜传遍,她走得越发斗志昂扬,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狗仗人势。

    不,是狐假虎威。

    然而方进内院,又撞上那贪了她六百钱的火场内监。

    那内监背向她,正诓骗着一个面生的宫婢,“娘子受累了,我不便进屋,旁人又嫌晦气,让娘子一人操劳,我怪过意不去的。待我将这些都拿去火场烧了,娘子上我那儿用几块七返膏,如何?”

    好呀,这人真把调戏宫婢当成事业做了,词都是一套的!

    那宫婢穿着艾绿宫装,生得颇有几分姿色,身量娇年岁不大,眼神怯怯的,格外给人弱柳扶风之感。许是今岁方采选入宫,只敢生受着内监的调戏,屈辱的泪几要夺眶而出。

    “放手!”

    贺元夕大呵一声,步走到二人近前,一把拍下内监不规矩的爪子,不阴不阳地:“郭内监,一日不见,您还得空没洗手啊?”

    却见郭内监撑着眼眶子正要开骂,待看清来人,抖抖上唇,竟然扯出个难看的笑脸,“原来是贺娘子,娘子安康,昨日收拾曹阿姜遗物,贺娘子不慎在我这儿落下六百钱,今日,我这,特来送回。”

    罢,颤着手掏掏袖子,竟足足摸出一贯钱,恭敬呈上,呲牙笑着:“您笑纳。”

    贺元夕差不多也知道他为何如此殷勤,果真是个拜大佛踢鬼的货色。看着沉甸甸的铜钱的确心头痒痒,但也不愿再与这人有兜搭,三指推开,便:“恐怕您记错了,这一贯钱,您还是收着买澡豆吧,记得勤洗手。”

    “哦,嘿!瞧我这记性。”郭内监脸都黑了,却只敢讪讪将钱揣回去,又拿起地上不知是何人的遗物,呵着腰却行三步,才转身离去。

    才一日工夫,竟又死了一人?贺元夕瞧着他的背影,颇觉不是滋味。她替那宫婢擦擦泪,轻声问:“你还好吗?那是谁的东西?”

    宫婢瞧着胆怕事,礼数却十分周全,红着脸告诉她,自己叫抱珠,又细声细语谢过,才道:“那是张孚儿姐姐的,前不久,我们屋里一个女使病死了,张姐姐昧下了一个木匣子,昨日刚被人发现,活活打死了。”

    “木匣子?”贺元夕认识张孚儿,是掌医处的女使,平日待人很是热情,自己眉间的伤能痊愈,多亏了她的药膏。“多贵重匣子,犯得着往死里打?”

    抱珠摇摇头,“是按着宫规打的十板子,她自己身子弱,烧了一夜,今早我叫她的时候……”她惊恐地睁着眼睛,“人都硬了。”

    话音刚落,院中适时吹来阵东风,冷冷刮着人后颈,只像有把利剑划过。

    贺元夕打了个摆子,匆忙同抱珠告别,赶着到司馔司点卯去了。

    那阵风却没就此消散,在院中浩荡地打个圈,卷起一层残雪,洋洋洒洒掠过宫墙,直往西去,竟有雷霆难挡之势。

    待到一处院落,有假山高耸过檐,底如柱,顶如篷,上有数百个或长细或圆钝的孔洞,形态巧妙,活似树枝间的缝隙,致此假山生就一副老松模样。东风避它不得,携着雪钻入大形态不一的孔洞,发出“呜呜——”的骇人声响。

    院落偏殿有宫婢听着,倏然觉得起了一身鸡皮,却碍着一贯的规矩,从容不迫地走至绮窗边,放下撑棍。待确认闭紧,又端起个琉璃茶盏,心翼翼置于坐在上位右腋的青年手边。

    “太子殿下,这是新进蒙顶,此茶乃蜀地上品,叶形秀丽,汤清味甜。”

    太子颔首道一声:“有劳。”便将目光投至上首的一老一中两位妇人。

    “忱儿五日后出宫巡营,切记多思多虑,万万心。”

    话的这位眉宇开阔盘膝而坐的妇人,就是大虞的继后。

    立后诏书有言,“德妃季氏,满门勋庸,饬躬若璧,德重椒闱。”

    季氏子孙,誉满京华,身为长女,也许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不过人生际遇苍黄翻覆,圣人有一挚爱元后,任她名门贵女亦或风情胡姬,无人能出其右。就这么,阖宫女子苦熬九载,终于等到元后生太子时难产而亡,又五载,季淑妃才因侍疾有功,荣登后位。

    十四年内,贪漫山丢了又还,对百姓而言,后宫的风起云涌,只是于皇后头顶加了个“继”字,远不如炎夏冰价值得挂怀。

    可炎夏方至,后位动摇。永安二十七年,季老太师因废太子李恪谋逆案,牵连流放。季氏门楣一夜倾覆,至此,帝后不合。民间更有人以此笑,当今皇后姓季,乃是天生做继后的材料。

    皇后听闻这些,也只是一笑而过,打理后宫、教养皇嗣,样样不落。

    季老太师亦是太子的授业恩师,故太子对这位继母很是敬重,即便身前摆了凭几,却仍然端身跽坐。

    “是,儿臣谢母后关怀。”

    “既知母后关怀,怎可由着性子胡来?”皇后却是抿唇薄怒,她出生诗礼人家,极重规矩,早间听禀太子出宫一事,便亲自赶到安仁殿与太后议讨。

    太子自知有错,亦不辩解,只沉声拜手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不敢了。”

    “汝须得服膺,储君是为国本,汝之坐卧行止,皆关乎皇家颜面。”顿了顿,意有所指道:“平日更应仔细,切莫让东宫尽是些鬼蜮技俩。”

    太子一听便知何意,当下就欲抬头解释,张口又觉不妥,正是两相焦灼之际,又听一温煦的老妪之声,从旁调解:“皇后,此等事,何必如此紧张?试问谁年轻时,没有率性张狂过?”

    话的正是太后。

    “忱儿也长大了,皇后不是本就预备采选侍妾吗?”罢,与太子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依我看呐,也用不着大费周章咯。”

    太子含笑垂下眼帘,只:“还请皇祖母与母后莫要宣扬,待忱儿巡营回宫,再亲自操持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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