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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恭请殿下折腰 > 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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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元夕听到些风声。

    那日午后无事,绕着内院散步,见得一绿裙子宫婢与一内监扯闲篇,谈的是太子侍妾之事。心中好,便窝在矮墙后多听了一会儿。

    就听那内监嘴里裹着块饴糖,“啧啧”有声地:“你晓得皇后为何取消了侍妾采选?因为太子殿下要选的,就是陪他在宫外呆了一宿的那个,贺元夕!”

    而后芙蓉帐暖,春风一度什么的,她已经不敢回忆。

    这么污七八糟怎还了得?人嘴两瓣皮,一翻一碰便能掀起风浪,传到太子耳朵里,她狐媚惑主、秽乱宫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这种风言风语,诡异中透着丝荒唐,荒唐中,竟又有些合理?毕竟宫中生活繁复无趣,难得有这么桩闻拨动一滩死水,只黑灯瞎火、孤男寡女两个词,就足够叫人浮想联翩了。

    她用心琢磨了许久,比当年琢磨怎么钻狗洞进皇庄还认真。最后只得一个法子——

    寻个机会,当面清楚。

    奈何“季砚川”现在是太子,公务繁忙,再也不是她这个司馔司女使一句:“郎君,借一步话。”,就能忽悠走的,连日来她行、止、坐、卧,无时不想,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回忆起上元夜,太子亲赐的那件斗篷。

    于是抱着斗篷找到了杨嬷嬷。

    杨嬷嬷一副“我心慰矣”的模样,告诉她:“今日暮鼓一响,你就上承恩殿候着,待殿下从圣人那儿昏定回宫,自己去谢他。”

    贺元夕自然一百个情愿,只是等候的时光实在焦灼,恨不能亲自上承天门敲鼓去。

    待到日落西方,暮鼓一响,她便抱着斗篷,笔直鹄立在承恩殿院内。

    承恩殿是太子寝殿,她从前随韦司馔来过几次,只不过来去匆匆,未敢细瞅。如今才见,院中石路蜿蜒,伴有溪流琼花,若逢夏夜,萤虫点点,落花随水流,一定清雅怡人。

    只可惜冬日的景致实在无甚可赏,流水结成了冰块,琼花也只剩光秃秃的枝丫。

    她不禁想起风物志描绘的江南景象,漫无边际地畅想,有朝一日大赦出宫,一定得去扬州瞧瞧。

    正想着,院门外传来个脚步声。贺元夕精神一震,转身便要行礼,人到近前才发现不对,来人同自己差不多高,是个内监。

    他瞧着岁数不大,还是孩子模样,见人也没什么防备,上来就道:“姐姐安康,姐姐好漂亮,是太子殿下的近侍吗?”

    听话不是东宫的人,贺元夕笑着摇摇头,“我来给殿下送斗篷的,你是?”

    内监圆圆脸,起话来眼睛也弯弯的,“姐姐叫我逢恩便好,甘露殿高总管是我师傅,师傅,太子殿下于奴有恩,派奴来耍耍把戏,给殿下解闷。”

    着,献宝似的嘴一噘,腮帮子当即像塞了圆球,而后一鼓一瘪,竟发出了几可乱真的鸟鸣!

    神了!这本事,她只听那些耍百戏的提过一嘴,有练得好的,能同时学好几十人讲话,台上台下一人全包,如今见着,才知真真玄妙。

    也算她时运高吧?太子殿下听了这绝技,心情一好,没准就不会因那些流言蜚语迁怒于她?

    忽听门外传来两声宫人间的暗号,贺元夕当即敛声肃容,不敢再乱动。

    按例昏定后,太子自玄德门入东宫,原还因春坊那帮人互相推诿而烦闷,听完杨嬷嬷一番话,竟觉拨云散雾。

    那杨嬷嬷本是旁敲侧击贺元夕要还斗篷,粗粗瞅一眼他的表情,心道有谱,这才将近来东宫种种传言相告。

    “娘子脸皮薄,哪听得下那些污言秽语?又不好意思直笼桶来找您讨法,这不,打着还斗篷的幌子,在承恩殿候着您呢。”

    宫里都是人精,有的是法子传话不让上头晓得,太子也是今日才知道那些流言。一头气那些人嘴碎,一头又觉得贺元夕应不会害羞,保不齐是来质问自己,为何没管好宫人的嘴。

    虽这样想,脚步倒越发起来。

    一进宫门,远远瞧见她换了身山茶红的宫装,亭亭立在雪里,像一团明亮的火焰。她螓首微垂,那髻后的红珊瑚流苏错落搭在光致的后颈上,于落日光晕中,划出缠缠的弧度。

    不话的时候,真是赏心悦目。

    等等,这个步摇……

    太子摸摸胸口,发现那琐碎的硬质物件还在,果然又被摆了一道。

    复想了想,释然一笑。若她真老老实实交了步摇便去种瓜,那就不是贺元夕了。

    于是不紧不慢踱到她跟前,盯着那个毛茸茸的头顶,故作硬声道:“贺元夕。”

    谁料她肩一抖,“扑通”跪下行了个格外讲究的大礼,高喊:“婢子感念殿下当日仁慈,听闻殿下不日便要去往城外大营,天寒地冻,唯恐殿下受冷风之苦,特将此斗篷送还殿下!”

    太子见她手捧斗篷,高举过头,明明是副讨好圆滑的做派,偏偏那山茶红的窄袖滑落,露出截令人心惊的皓腕,他别眼清清嗓子,了声起来,又亲自接过斗篷。

    贺元夕先柔声道是,一摇一晃地站起来,待斗篷离手,顺势狠搓了一下眼角,然后慢悠悠、怯怯地看了他两眼。

    绯红的眼尾衬得眼珠子滴出水一般,他心里一紧。哭过了?这么一个蜷在跟前,凭她再狡猾的心思,也该被人妥当保护……

    连碰上王玄泰那样的人,她都没有掉眼泪,那些流言蜚语,一定很让她羞恼吧?

    心头突然惴惴,他本想待巡营回宫后再询问她的意思,不料发生此等变故。若今日就告诉她,那些话也不全然是假,她还会哭吗?

    岂料贺元夕不仅没哭,现还暗暗高兴,效果不错!先以马屁扰乱敌方心神,再扮可怜状博同情,叫他晓得,这些个蜚短流长,她也深受其扰,就不会狠心责怪她了吧?

    头顶悠悠飘来一句:“随我来,有事同你。”

    再抬头,就见他屏退众人,独个负手朝承恩殿走去。

    贺元夕到底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事,进了殿就只等他先开口,不想他也不话,偌大个殿宇,两人相顾无言。

    沉默着,沉默着,气氛便愈加逼仄古怪。她局促地站在殿心,眼睛只敢盯着他背后的雪溪图屏风,原以为能就此相安无事,谁知那镂花的地方,竟隐约透出他的书案、炉台、卧榻。

    一见卧榻,那梦魇般的几个字又缠回她脑中……

    被翻红浪……

    分明答应了抱珠,要好好瞧瞧这承恩殿的摆设,回头让她长点见识,现下她怕是除了卧榻,什么都记不住了。

    不断拿脚尖搓着红线毯,脑海里有各种辞蹦出来,竟都辨不清何意。若不是早前仔细想过,太子不会随意重罚宫人,她也不敢来这承恩殿。

    那现下的慌乱,到底怎么回事?

    她憋得要厥过去,简直想撒腿逃了!随那些人去吧!了不起往后不要见他便是,左右他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不刻意来往,压根不会有机会相见,自然也不会尴尬!

    “元夕,近来……”

    他话了!

    “殿下!”

    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不敢听。

    “您也听那些混账话了?婢子来是想跟您解释,那些全是他们胡吣的,他们成日闲得慌,您该多给他们派些差事!殿下……殿下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当配那个、那个名门贵女。婢子同殿下连一句里出来,那都是辱没了殿下!您……”她飞瞄了他一眼,“对吧?”

    她没看清他的反应,也不知他听清楚没有,只盼着能赶紧结束这一切,又抢着道:“再了,那个……姓王的,他行事滴水不漏,现下我是害他独子坏了眼睛的仇人,婢子身份越卑微,他就越敢嚣张地对付婢子。您就任他猖狂起来,人一猖狂才有破绽不是?婢子就是您钓鱼的饵,怎么能做侍妾呢?做侍妾怎么肃清朝纲呢?靠生孩子吗?”

    一气背出这些预想的稿子,她长舒一口气,赶忙垂头,将目光钉在红线毯上,此刻只想着,若人能将耳朵闭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是……你的很对。”

    听闻此话,贺元夕才敢抬头,见他脸上竟带着笑,笑得朦胧辽远,好似重回九重天的明月。

    各归其位,这样才对啊。她松了口气,总算感到血脉回暖,那些古怪的感受渐次从背后剥离,最终四散飘远,再瞧不见。

    瞧不见才好,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她如是想着,觉得应没什么事了,便心翼翼道:“殿下,婢子告退?”

    “好……”

    未听出他的欲言又止,她垂首肃拜,而后却行出殿,脚步即将迈过门槛时,他又:“等等!”

    贺元夕不话,重回肃拜的姿态,静静等着他吩咐。

    良久,才听到嗡哝的鼻音:“回去吧,别耽误了吃晚食。”

    “谢殿下挂怀。”

    晚食自然没耽误,同屋的人都以为她要飞上枝头,争着给她留胡饼。贺元夕没客气,闷头全给吃了,撑的肚子滚圆。却不知为何,心里或是胃里,好似缺了一块,不上难捱,但格外别扭,就像伤风的时候,总打不出的那个喷嚏。

    次日,樊金茂传太子口谕,东宫众人再不可造谣生事,违者杖责二十。又揪出几个起头的重重罚之,至此,那些谣言一夜之间蒸腾于无形,干净得从未存在过一般。

    两日后,太子离宫巡营,贺元夕立于宫人队列,遥望那逐渐成一豆的明光铠,暗暗攥拳一震。

    这抓心挠肝的憋屈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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