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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被偷走的周日 > 第21章 君子人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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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晓芙这一觉睡得很好,又香又甜。直到醒时,感觉鼻子下面有尖尖刺刺的东西在不停地动,挠得人发痒。

    她用手指揩了揩,嗯,好了。

    手继续放回刚刚搭着的地方,暖暖的,抱起来还挺舒服。

    诶?

    柏晓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正搭在李彦和腰上。

    昨晚明明两个人都是和衣而卧,怎么今天早上这个人竟然只穿了一身中衣呢?

    被她抱着的陛下,半支起身子躺在外侧,指间一绺长发,笑嘻嘻地拿着去挠她的鼻子。

    见她醒了,李彦和坐起来,捡了床边的鞋往脚上套。

    “你再不起来,过会江喜进来,看见你在我床上,我可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哦。”

    噢!柏晓芙一个鲤鱼打挺,掀了被子就跳下床,开始对着铜镜整理自己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服。

    江喜端着洗漱的温水和竹盐走进来时,柏掌事正在给陛下更换上朝的衮服。

    宫人们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将用完的洗脸水、竹盐依次撤下,紧接着又呈上清口的茶。

    李彦和双臂展开,长身玉立,任柏晓芙将一层一层的天子服制给他套上,先是白纱中单,然后是青?、革带,最后是明黄的外袍。

    早朝前的服侍流程已经进入尾声,大部分宫人都退至殿外。隔着一层纱帘,李彦和见江喜在外间,指挥两个宫娥擦水渍。

    他悄悄凑到柏晓芙耳畔:

    “我昨天坐怀不乱,是不是一派正人君子作风?”

    柏晓芙正在给他系固定垂珠冠冕的缨带,闻言后瞄了一眼外头。江喜已经出去,两个宫娥趴在地上忙碌,无暇注意他们。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李彦和唇上啄了一下。

    陛下似乎是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啄,愣在原地。耍坏成功的女官憋着笑,旁若无人地整理好陛下头侧的缨带,顺势扒在他耳边,轻声道:

    “给正人君子的奖励。”

    正人君子李彦和,满面春风,迎着初升的朝阳,深一脚浅一脚,飘飘然离开了宣德殿。

    京城已是深秋,皇宫里曾经苍翠的枝桠,如今红的红,黄的黄。每一片叶子,都张开手,等着一阵风掠过枝头,带它们进行生命最后的冒险。或是飘零水面,与游鱼一触而过;或是平铺径,任靴履踏入尘泥。

    许宜臻终于完成了升级后的带齿轮的“清风徐来”,只可惜,现在早不是用它的季节了,只能用软布擦拭干净,收在箱子里,待明年再取出。

    这深宫的日子,真是寂寞啊。

    柏晓芙抱着一个红布包裹,向墨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偷偷站在贵妃身后。然而还没等她话,许宜臻已经先开了口:

    “大忙人柏掌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柏晓芙很惊讶:“娘娘,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许宜臻转过身,甚是泰然地摇摇头:

    “你竟然让墨斗帮你掩饰,墨斗哪里会这个?从你一进来,她的表情变化,简直比镜子还好用。”

    墨斗嘟了嘟嘴,觉得自己没有娘娘得这么傻。

    “这是什么?”许宜臻看向柏晓芙手里抱着的红布包裹。

    “娘娘,下个月就是你生辰了,这是我提前给你准备好的礼物。”柏晓芙献宝一样把包裹放在了桌上。

    许宜臻一边拆,一边嘴里念叨着:“你要是送我什么金啊玉啊的东西,我可不收哦,一点意思都没有。”

    红布打开,是一个的板凳,但又跟普通的板凳不一样。常见的板凳多以粗壮木棍支撑,结实但笨重。可柏晓芙带来的这一个,非常轻,整个结构没有一根木头超过指粗,且都是扁状木条。

    墨斗拿起来掂了掂:“这不行吧?这能坐人?还不一坐上去就压散了?”

    柏晓芙得意地将板凳放在地上,稳稳当当坐了上去,甚至还晃了晃。

    “为什么?”许宜臻忽然来了兴致,拿过板凳开始仔细研究。

    “这个结构是我精心设计过的,人坐上去之后,板凳的每一根木条都恰好被拉伸。扁木条虽然受不住压力和弯力,但很抗拉。这样一来,凳子能够兼具稳固的同时又十分轻便。娘娘你有可以到处移动的工具车,当然还需要一个搬起来毫不费力的凳子呀!”

    大梁第一木匠爱好者许宜臻女士,再顾不上为她的“清风徐来”悲伤,转而被这个妙凳子吸引了十成十的注意力。她拉过柏晓芙的手,坚持要求她把设计图纸交出来,好让自己能拆了重新装回去。

    柏晓芙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其实我送的是个板凳,不是个积木来着……

    神策军东营位于京城东方二十里处的竹沟镇外。

    营地共驻扎两万士兵,每五百编为一卫,长官称卫长。五卫为一都,长官称都卫长。两万士兵,分为八都。营中最高长官是四品卫将军,统领全营。另有五品中郎将两名,各领四都战士一万人,协助卫将军管理营地。

    东营的卫将军姓秦,营中士兵都叫他秦将军。

    秦将军的老家就在竹沟镇,是以他从家中亲戚里找了个老实厚道的远方表弟,带在身边做个端茶递水的副官。

    副官叫冯吉。称其为“”副官,是因为他算不得上了吏部单子的正经将官。但是他的年纪却不了,今年已经有四十。

    俗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冯吉虽不是正经将官,但在秦将军面前颇为得脸。为了兜住背后对乡亲们吹的牛皮,他请与自己最交好的卫长喝了三顿大酒,把年方十六的侄儿冯胜也安排进了神策军。

    一身戎装的陈行简在营中巡视时,冯胜正在给马厩的食槽加饲料。

    粗编麻袋装的大豆,满满一包有几十斤,冯胜整包扛起来,往各个槽里倒,看着毫不费力。

    陈行简双手搭在马厩的栏杆上,饶有兴趣地问:“这么多马,就你一个人喂?”

    冯胜偏头看了看,这位将官瞧着面生,但是看铠甲官级应该不低。他抿抿嘴,没话,放下豆子,拎起旁边一桶从伙房拿来的鸡蛋壳。

    陈行简自讨了个没趣,却不走,而是继续问:“累吗?”

    鸡蛋壳被捏碎了撒在槽里,冯胜有些不耐烦:“您是哪位将军?秦将军的帐子在大营中间,我这里臭气熏天,招不得您这贵人。”

    贵人听了这话,一点也没生气,而是走进马厩,从茅草垛里往外抓干草,帮他填起了食槽。

    眼见一半的槽都被他放上了草,冯胜逐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将军……我自己干就行,您、您别干了……”

    “他们这么欺负你,你也不生气?”陈行简一边,一边将手中的草混入食槽,跟鸡蛋壳和豆子拌匀。

    冯胜将桶里所有蛋壳都放完后,倚在草垛上,缓缓道:

    “生气有什么用,他们都是富家子弟,来这里本来就是点个卯挂个名,卫长收了他们的钱,闹过去也不会管的。”

    “那你怎么来的神策军呢?”

    十六岁的少年,黝黑的脸色有点红:“我……其实我也是走后门进来的……我叔是秦将军的副官……”

    但他随即却站直了身子,拍拍自己胳膊上硬邦邦的肌肉:

    “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投军是为了学本事的!早知道这里每天懒懒散散,兵都不练,我当时就不应该听我娘的,而是去晋西,投陈大人的军,到南边打仗去!”

    “你还知道陈大人?”陈行简觉得这个伙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当然!晋西军纪律严明,战力强劲,河北和临淄都是他们打下来的。我娘就是临淄人,之前打仗的时候带着我逃难过来的。她她见过陈大人的兵,可厉害了!”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冯胜摇了摇头,像他这样的普通士兵,上面来了大官巡视,也是轮不上他出去见的。

    “我叫陈行简,是你口中晋西陈大人的儿子。”

    年轻的士兵听到这个名字先是迷茫了一下,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跪下:

    “冯胜参见陈中尉!”

    “冯胜……好名字。”陈行简给马槽加完草料,捡了两根地上的干草茎,在手中把玩着,与士兵闲谈:“今年家里收成好吗?”

    “还行吧,够吃。咱们这没有闹大水,庄稼都长得挺好的。缴供剩下的,吃一冬天没问题。”

    “年底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

    冯胜挠挠头,嘿嘿一笑:“那要是能想的话,肯定想弄点油啊肉啊的,光吃饽饽多没滋味。”

    “得对,肉还是比饽饽香。”陈行简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手上的忙活却没停,两根草茎似乎被他编成了什么东西。他抬头道:“还有吗?”

    “还有的话……我还是想投晋西军!我不想呆在这天天喂马,一点亮堂的出路也看不见!”

    中尉大人努努嘴,伸出手在他肩上大力一拍:

    “亮堂的出路嘛,也不一定要去晋西。既然我在这里,神策军总不会一直跟以前一样,耐心点,再等等!”

    冯胜有些丧气,他不知道陈将军的话到底可不可信,毕竟这神策军短短时日,已经雷霆万钧地换了两回高层,谁知道哪天他就走了呢。

    但他随即被陈行简另一只手上握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大人,您编的这是狗吗?您手好巧啊,哪里学的?”

    陈行简看着自己下意识做出来的草编,也是有些愣怔。

    “哪里学的啊……跟家里一个大娘学的,学了五十多种不同的编法呢。”

    “这么多?”冯胜惊了,草编不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吗,陈中尉一个大男人,没想到还挺内秀。

    草编的狗在陈行简手上滚来滚去,他的声音再没有刚刚的活力,在深秋的风里显得有些萧然:

    “我的心上人许愿,希望每年生辰都收到一只我做的草编。我就跟家里擅长这个的大娘,一口气学了五十多种,希望每年都能送她一个不同的。”

    冯胜虽然只有十六,但显然很有情场经验:

    “大人,您心上人那不是为了要草编,那是为了要您每年都陪她过生辰。女人都这样,话拐着十八个弯,非要你猜她的言外之意。”

    “是啊,谁不是呢……”淡淡的笑容挂在陈行简嘴角,却没达眼底:“可我今年,送不了了,以后,应该也都不会送了。”

    栩栩如生的草编被大手揉成一团,再辨不出狗模样,而后落在地上。漆黑锦纹的官靴自上面踏过,大步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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