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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被偷走的周日 > 第46章 历劫情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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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梁亡国那一天,比想象中来得更。

    五月十六,孙堂敬自立为蜀王,宣布剑南从此脱离梁国。

    紧接着,他调集手中八万精兵,挥师北上,一路向西京而来。

    晋西节度使陈景率军回防,行至金陵被刺客伏击,重伤昏迷。群龙无首,他麾下众将意见不一,遂在金陵原地驻扎,不退不进。

    孙堂敬的大军开拔第七日,殷楚军队西进剑南,趁其内部兵力空虚,将留守的两万士兵全数剿灭。短短十几日,便攻下了剑南治所——蜀州。至此,除临近西南边境的益州被长纥族趁乱占领之外,剑南全境,收归楚国。

    失了退路的蜀军,若此战不能攻破西京,将无处可逃。或许这样的绝境,反而激发了全军士气,他们一路势如破竹,不到半月,就陈兵城南洛河水畔。

    晋西军远在金陵,主帅至今未醒。应朔军要提防北徵,不能随便调离。至于两河与临淄,梁帝下了三道调令都叫不来,瞧着大有作壁上观之意。

    反正节度使变皇帝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定他们正等着孙堂敬先做这个乱臣贼子,自己好名正言顺进京平叛呢。李荣的皇位,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六月初七,蜀军在与天子羽林军激烈交战三日后,凭借人数之众与必胜之势,终于破开了西京防线,从城南的正门,一路杀入皇宫。

    李彦和端坐在宣德殿,听完陈行简的紧急军报,萧然一哂,静静踱了下来。

    “陛下,羽林军尚有余力,可以护您离开西京,时间紧迫,赶紧动身吧!”

    一身玄衣的皇帝,轻轻拍了拍臣子的肩膀:

    “去哪儿呢?亡了国的天子,就该陪着这国家,一起死去才是。”

    陈行简还要什么,却被陛下抬手制止了。

    李彦和望着他,笑了笑:“带许贵妃离开吧,去晋西也好,去江淮也好,别再回来了。”

    “陛下……”

    “许贵妃有成人之美,朕也有。”

    他慢慢摘去自己头上的帝王冠冕,摆在桌前,拨了拨那晃动的白玉垂珠,忽然道:

    “陈卿,朕还有一事相求。”

    短短一句话,李彦和却觉出口很难,要顿一顿才有力气下去。

    “能不能,把柏昭仪一起带走,替我好好照顾她……”

    “你要让他带我去哪儿?”

    蜜合色宫装的女子自门外走来,广袖轻纱,长衫在地上,拖出婀娜的曲线:

    “我哪儿都不去,就待在这里。”

    李彦和眉头轻皱,哄她道:

    “别闹,我只是让你随他先走,之后我会去找你们……”

    可惜,女子似乎并不打算听他解释,而是直接转身向陈将军一福身:

    “陈将军,走吧。大厦将倾,我们没得选,但你们可以。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带上我们俩的祝福,好好相爱,好好相守。”

    陈行简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几转,犹豫再三,跪地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起身离去。

    目送陈行简离开,柏晓芙俏皮地看向御座前站着的人:

    “想骗我?我可是女中诸葛,才不会上你的当。”

    陛下叹了口气,又觉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我留下来陪你吗?”

    长长的纱衣尾衫一路拖向那静立殿中的玄色身影,直到碰上绣着精美锦纹的黑袍才停下。这对男女深情相拥,就像之前他们无数次的拥抱一样。

    “我不想你看见我被杀的狼狈样子,”李彦和搂着她的肩,低声:“我希望你永远都只记得,我好看的样子。”

    柏晓芙抬起手,抚了抚男子浓郁英俊的眉眼,莞然一笑:

    “嗯……我记住了……”

    李彦和感到自己脸上沾了什么黏腻湿润的液体,警觉地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却触到满手血腥。

    他将怀中人推开,只见广袖掩映之下,一把精美的匕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没入腹部。鲜血浸透了衣衫,正一股一股向外奔涌。

    柏晓芙抓住匕首的柄,用力将它拔了出来。

    温热的血,顷刻便溅了李彦和一身。

    他抱着她软倒的躯体缓缓跪地,眼泪沿着下颏,潸然掉落。

    “你、你……”

    “这样……我就看不见……你狼狈的样子了……”

    李彦和将人紧紧抱着,心痛如绞,却除了流泪,再不出别的话语。

    柏晓芙艰难地捧着他的脸,将那些泪水一一抹去,用尽力气断断续续道:

    “言合大人……忘了……我吧……”

    “你什么?”

    男子的疑惑再无人应答,那只手自他脸上颓然垂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及时接住。

    他将那冰凉柔软的手牵到唇角轻吻,而后心慎重地放在她胸口。

    拔出后丢弃于地上的匕首,沾满鲜血,被一只大手重新拿了起来。

    “别怕,我来了。”

    含华殿侧面的木匠工坊中,许宜臻正信手将从厨房搬来的烈酒浇在屋子里大大的木头上。

    门外跪了一地的宫人,都在低头抹泪。为首的墨斗,更是哭得睁不开眼。

    所有木头都浇完了,许宜臻举起烛台,对着工坊外面的众人嫣然一笑:

    “还不去躲起来?一会儿蜀军就杀到这了,你们都藏好些,别被误伤了。”

    完,她缓缓关上门,并随手将门闩合严。

    怀中取出的图纸,有改进后带齿轮的“清风徐来”,还有上次在永安殿孙红玉所绘的加强弩。

    图纸在烛台上点燃,速撩起火焰。即将烧光之际,许宜臻挥手将它丢向满屋木材。

    浇了烈酒的木材瞬间燃起熊熊烈火,浓烟升腾,满皇宫都清晰可见。

    孙红玉在永安殿庭院,望着那浓烟升起的方向,心中一凛:“糟了!”

    她抬腿就要往外走,却被瑞珠及时拦住:

    “娘娘,蜀军已经进宫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外面太乱了,会有危险的!”

    自禁足起就再没梳过精美发髻的皇后娘娘,皱着眉头想了想,一甩高高束起的马尾,直奔寝殿。

    床上的褥子枕头再次被人扔了个干净。掀开黄杨木底板后,孙红玉将苗刀挪到一旁,打开了那个覆满灰尘的墨绿锦盒,取出两段黑色长棍,拎着走到殿外。

    琉金与瑞珠见她拎着这东西出来,皆目瞪口呆,孙红玉却冲她俩一笑:

    “愣着干什么,去抄家伙啊!”

    琉金首先反应过来,错愕化为满脸兴奋,转身离去。瑞珠见她走了,一跺脚,亦跟了上去。

    在城外与羽林军激战三天的蜀军,个个杀红了眼。冲进宫后,他们仿佛在尽情发泄。打、砸、抢,随处可见。西京皇宫,几乎沦为人间地狱。

    甬道上布满了逃窜的宫人。一个披甲执刀的蜀军兵卫,步追上前方的宫女,直接把人按在了地上。“刺啦”一声,那宫女上衣被扯碎,肩膀立刻裸露在外。

    “爷还没尝过这宫里的女人是什么味道呢!听那皇帝为了个女人,天下都不要了,想来这宫里的女人肯定是人间尤物,远超凡品啊哈哈哈……”

    他的笑容永远停在了脸上,因为咽喉处,已经被一杆枪尖刺穿。

    孙红玉收枪回身,在地上重重一顿。那丈高的九曲枪,正是由她方才取出的两节黑色长棍拼接而成。

    “剑南军人的脸,都被你们这些败类丢尽了!”

    她转身对琉金和瑞珠:“你们各带一队人,在宫城里转,凡再有无故伤人者,就地正法,杀无赦!”

    而后,孙红玉提着枪,步向含华殿方向奔去。

    木匠作坊的火越来越大,门外的宫人们却始终不肯散去,都在悲痛地哀哭,不知是在哭主子的命运,还是自己的命运。

    墨斗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望着屋内张牙舞爪的火焰倒影,凄然喊道:

    “姐!墨斗下辈子,还来伺候您!”

    完,她疾冲撞至屋前粗壮的门柱,倒在地上,不动了。

    跪在院中的宫人,见掌事殉主而去,哭得更响了。整个院子里,满是悲切的哀号。

    突然,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含华殿外闯了进来。

    宫人们先是吓得集体失声,而后有那机灵的认出,这不是蜀军的衣服,且打头那人很眼熟,好像是……陈中尉?

    陈行简见木匠作坊烟火连天,大惊之下,直接就要冲进去。

    冯胜赶紧将人拉住,从庭院水缸里舀起满满一桶水,把他和自己均泼个精湿,这才随他一同闯进了着火的屋子。

    许宜臻就卧在一进门处,显然是被浓烟呛昏了。陈行简拉着她的胳膊搭在自己颈上,一把将人稳稳抱起,顺利离开了火场。

    他走到院子里,余惊未定,心把人放到地上,捧着她的脸,焦急地不停轻唤:

    “阿臻,醒醒!”

    许宜臻的左手紧紧攥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陈行简握着她的手慢慢掰开,掌心赫然躺着一块双色木佩,黄杨与紫檀耦合而成,表面光滑细腻,一看就是日日随身把玩之物。

    随着他将这木佩抽出,怀中人忽然一阵剧烈呛咳,睫毛开始轻颤。

    恰在此时,孙红玉拎着枪从门外踏了进来。

    陈行简与孙红玉四目对视,皆是愣怔。但她望了望陈行简怀中的华服女子,以及院中那队既不属于羽林军也不属于蜀军的兵卫,瞬间又了然。

    孙红玉很恢复了镇定,信步走到一众宫人面前,朗声道:

    “贵妃许氏,坚守气节,宁死不屈,已于宫中自焚而亡。你们,都记住了吗?”

    宫人脸上大多还挂着泪,见她手执黑身银尖枪,一身窄袖袍,英姿飒爽,宛如一尊守护神,纷纷点头如捣蒜。

    孙红玉让这些宫人随她离去,走到陈行简面前时,忽然顿住,问道:

    “你父亲,是不是晋西节度使陈景?”

    陈行简默了默,微一颔首。

    黑色的九曲枪被孙红玉一脚踢横,而后拧成两截。她从中空的枪身里取出两张纸,塞给了陈行简。

    “我爹心术已坏,即便窃国成功,也守不住,天下终究要乱。这舆图,细绘了剑南地形。望你们,能善用此物,以战止战,恢复中原秀丽山河。”

    她将两截枪身重新拧成一根,垂眼看了看幽幽转醒的许宜臻,泰然一笑:

    “至于另一张,是我的私心。那是我自创的枪法,你帮我挑个合适的有缘人,送了吧。”

    纷飞的战火烧不到九天之上,卜辞站在云镜前,目光悠悠望着镜中一幕幕场景,神情淡然。

    在她不远处,一男一女,正静静躺在地上。

    青衣长发的男子先是手指一动,随后睁开眼睛,扶着额头坐了起来。

    卜辞见他醒了,踱步上前,打了个招呼:

    “言合,好久不见。”

    言合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偏头看向身侧的女子,很一骨碌爬了起来。

    女子腹部的鲜血还在不断涌流,他覆手悬空于伤口之上,一阵金光自掌心奔出。

    血在金光威逼之下止住,可伤口,却并未复原。

    “晓芙,晓芙……”青衣男子抱起地上的女子,唤了又唤,她却毫无反应。

    他抬起头,茫然看向卜辞:“为什么会这样?”

    卜辞的声音幽幽传来,古井无波:

    “她只是一株水莲,因你庇佑才得化人身,并无神格。如今这副躯壳,是她唯一一世,死了,便是神魂俱灭。”

    言合的脸色瞬间苍白,双唇开始颤抖。卜辞望着这万年来如兄如友的同伴,微微叹了口气:

    “经此一世劫难,你可明白了?”

    青衣男子目光投向云镜,那里面,正在上演梁国覆灭的最后一幕。他静默一息,沉声道:

    “执守法度者,不能有个人喜恶。情感,会让人丧失理智,遗祸苍生。”

    “那么,这最后一次机会,你怎么选呢?”

    卜辞注视着言合的眼睛,将接下来这句话得很慢,似乎要让他好好听清,细细想定:

    “放下她,便可回归神界。否则,天雷降下,你将永远消散于天地。”

    言合垂眸望向怀中气息奄奄的女子,想起她对自己的最后一句话,不禁喟然笑叹:

    “天道无情,万法有度。我既做不得合格的君王,自然亦成不了合格的神?。”

    他缓缓将怀中人在地面放平,后退两步,肃穆地跪了下来:

    “旧的大司命历劫不成,还会有新的大司命出世。能这样刻骨铭心地爱一场,我很欢喜。即便一起消散天地,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卜辞,动手吧。”

    飘在卜辞肩上的幽魂九玉,看看大司命,又看看少司命,急得直想哭。卜辞食指一转,圈了个银亮水膜将九玉困住,而后高擎右手,开始默念经咒。

    墨色的乌云再次聚拢,催生出炸裂日月的巨响。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每一道,都将言合体内神力剥脱一分,释放归还于天地间。

    八十道天雷毕,神力散尽。已是凡人身躯的言合,咳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挣扎向前,抱起了地上弥留之际的水莲花。

    护住她的那缕金色神力已经被驱散了,血又开始浸染腹部的衣衫。她周身流动的水光,汇聚在心口,隐约凝出一朵莲的轮廓。

    那是大司命座下,白色水莲花的魂魄真身。当花朵彻底凝为实体,躯壳便会死去。

    他跪在地上,颤抖着将她搂在怀里。她的脸,刚好贴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最后一道神罚天雷,已经在云中酝酿出低吼。这道雷劈下,他和她,将一起灰飞烟灭。

    言合释然一笑,低头将唇轻轻落在她的长睫之上。

    他过往成千上万年的时光,都没有因她开花而心动的一瞬精彩。

    雷声炸响,带着天地之力,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言合与水莲相拥之处。等到所有余威散尽,那里已是空无一物,只剩言合吐出的那口血,鲜红刺目。

    裴泊朵近日迷上了新的爱好——扫雷。

    她趴在老式电脑机屏幕上,手里鼠标飞速滑来滑去,正尝试刷新自己最破解的记录。

    电脑桌旁边的窗台上,摆着一个鱼缸。鱼缸里没有鱼,只有几块不知哪里捡回来的石头,上面趴着一只掌大的乌龟。

    乌龟迈着短腿,艰难地在石头上跋涉,要冲击爬上缸中最高的那块“巨石”。

    突然,屋子里一阵巨响,好像有什么很重的东西落在了地板上,直接把乌龟震翻过来,四脚朝天地乱蹬腿。

    裴泊朵被这动静一吓,点错了键,满屏幕都是炸开的地雷。

    “哦凑!”她痛苦地捂住脸,继而转身去找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是一个长发青衣的男子,怀里还抱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女人。

    言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水……”

    “裴泊朵。”电脑前的人及时打断了他:“此处凡世现任地官。”

    言合瞄了一眼鱼缸里还在挣扎的乌龟,抿了抿嘴。但他旋即在地板上跪起来,抱着柏晓芙泣声道:

    “仙上,求求你救救她!”

    裴泊朵看着昏迷的柏晓芙,惋惜地摇了摇头:“我不能救她……”

    言合面露绝望,却又见她从桌上拿起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子,按了几下,放在耳边,冲他一笑:

    “不过有人可以。”

    “喂,急诊中心吗?南郊区建平路‘天上仙’酒吧,有人受伤了,需要救护车。”

    市医院抢救室外,言合沉默地站在窗边,与裴泊朵一同等着柏晓芙被推出来。

    裴泊朵一直在玩那个金属盒子,言合犹豫再三,还是问道:

    “晓芙……知道你是谁吗?”

    “不知道,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告诉她本不该她知道的事情。”

    “本不该她知道的事情,是指你如今地官的身份,还是……”

    裴泊朵的眼睛暂时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笑了笑:

    “地官的身份大概是瞒不住,其他的嘛,就没必要告诉她了。反正你们俩现在都是凡人,过往种种,还是当个梦忘了,以后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吧。”

    到这,她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件事情:

    “言合,我酒吧里正好还缺个服务员,怎么样,干不干?”

    言合望着那个常亮的红灯,有些忧虑:“她真的可以活下来吗?”

    “肯定可以。”裴泊朵在他肩上大力一拍:“你没听见医生刚刚在救护车上吗,没伤到脏器,只是割破动脉了,所以看着吓人。抢救及时,生还可能很大。这里是科技高度发达的社会,你要相信现代医学水平。”

    但她复将下撑在腕上,疑惑道:

    “不过话,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不是应该神魂俱灭吗?你们俩怎么活下来的?”

    言合抬头望了望窗外的青天:

    “我想,是卜辞在最后一道天雷降下之前,将我们送走了吧。”

    混沌之上,困在水膜里的九玉早在言合吐血的时候就蒙住了眼睛,可她又忍不住想看,只能透过松开的指缝朝外张望。

    不过,怎么好像,最后一道天雷降下之际,有一抹银光从她眼前闪过去了呢?

    卜辞看着水膜里幽魂傻呆呆的样子,不禁唇角一勾:

    “你没看错,是我。”

    九玉长大了嘴,不敢相信。

    白袍少女忆起那朵水莲花投入下界时的举动,轻笑摇头:

    “或许,她当初凭一缕残魂也要拼死冲过时间壁垒,就是发现,这一处凡世里,我们的力量是最的吧。既然他们已经准备好欣然面对自己的命运,我也想,顺着我的心意赌一把。”

    柏晓芙再次醒来时,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

    只是她搞不清,究竟是现在在做梦,还是之前在做梦。

    周围是纯白干净的墙面,身上是蓝色条纹的医院被子,鼻息间是干净的消毒水味,甚至抬起头,还能看到输液瓶在一滴一滴往下滴着液体。

    守在她床前的人,是裴泊朵。

    她……回来了?

    还是,她其实从来没有走过?只是生了场大病而已?

    总得想个办法不露痕迹地问一问,至少先搞清楚,现在是哪一年。

    她对着床边扒拉手机的好朋友,轻声问:“我的手机……在哪儿啊?”

    “啊?手机啊……”裴泊朵发现她醒了,凑上来,支支吾吾道:“那个……两年没充电,应该已经变成板砖了……”

    谁能想到她还会回来呢?鬼才记得给一个没主的手机天天充电。

    但她立刻及时补充上其他重要信息:

    “你的银行卡跟房子都还在呢,我本来打算以后要是缺钱花就偷偷挪用一下,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幸好没有卖房子,要不然你跟……”

    “你知道我这两年去哪儿了?”柏晓芙打断了她的话,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

    “我……”裴泊朵抿着嘴想了半天该怎么,最后只是发出一声:“嗯……”

    见柏晓芙明显一头雾水,裴泊朵放下手机,谨慎斟酌着用词:

    “晓芙啊,或许你知道,每处凡世都安排了一位负责监察通报异常的地官吗?用通俗点的称谓也可以叫,灶王爷……”

    “你是灶王爷??”床上的人彻底傻了。

    “那你要愿意叫我灶王奶奶,问题也不大。”

    “等一下,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什么?”柏晓芙飞地抓住了重点:“对,我第一次发现周日不见了的前一晚,就是你灌醉我的。”

    ……还有那个瑜伽也是……

    “裴泊朵,咱俩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你竟然瞒了我这么多年!”

    柏晓芙的世界观,明显有些崩塌了。

    “不对,你是地官,你是神仙!你穿什么开裆裤!那时候你根本就不是孩子对不对?你都是装的!天呐,我干了这么多傻事都被你看到了,你可能还在心里偷笑……”

    裴泊朵面对着疯狂输出的人,根本插不进话,哭笑不得道:

    “哎不是,你一个重伤刚醒的人这么能真的好吗?我还是叫医生来给你看看身体吧……”

    “你别打岔!我的周日都是被你偷走的!你吧,你还瞒了我什么!枉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裴同学左看右看,觉得场面有点难搞。幸好此时男主角推开了房门,她连忙对着病号叫道:

    “啊!你看,谁来了!”

    柏晓芙顺着她的指引望过去,只见一个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的年轻男子,正拎着两袋食物走进来。

    他上身穿了件纯白的t恤,一点印花也没有,下身是条短半截的工装裤,露着脚脖子。这一套看起来,颇有些从某位酒吧老板娘衣柜里翻出来的宽松休闲装的嫌疑。

    男子笑吟吟地走到自己床边,把吃的放好,握住了她没打点滴的那只手:

    “你醒了?”

    “你、你……”柏晓芙眼眶渐渐酸胀,一时语塞,不知该叫他什么。

    李彦和?还是言合大人?

    李彦和温柔地趴在她耳侧,和煦的声音,就像三春暖阳:

    “没有皇帝,也没有大司命,我终于可以和你,在这里,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了。”

    裴泊朵挑挑眉,悄咪咪地溜出了病房。

    她想,她这位“最好的朋友”,大约一时半刻间,想不起来向她讨那些被偷走的周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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