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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门前是一条宽敞的马路，唐臻依稀记得三年前进来时，这路两旁似乎有一棵棵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
然而现在是冬天，满眼只剩了光秃的枝桠和一撮撮脏灰雪堆。
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外套，这是她入狱前唯一一身行头。
不远处一辆出租车“吱”地停在路边，上面下来一对老夫妻，他们拎着两大包东西步履蹒跚地向旁边的角门那儿走，探监的外人都走那边。
“上车不？”司机问她。
唐臻点了点头，快步走过去，拉着车门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监狱紧闭着的大门。
“没行李？”司机瞧她两手空空。
她回过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说：“没有。”
“去哪？”
是啊，去哪呢？
三年多的牢狱生活给唐臻的心里带上了一副沉重的镣铐，对于自由这种奢侈品，她显然还不习惯坦然的去享受：“去……去火车站吧。”
平成监狱在城郊，开始的一段路顺畅空旷。
司机一手搭着方向盘，车里没放广播，他似乎有些无聊，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试探地问道：“刚出来？”
唐臻在监狱里对着监管人员养成了有问必答的习惯，尽管对方的问题有些唐突，她还是“嗯”了一声。
司机见她搭话，又说：“我总在这片拉活儿，见过不少刚出来的。上回一个瞧着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哭的都上不来气儿了，最后让他爹妈捞着塞进车里去了，还有出来大喊大叫的——”他顿了顿：“像你这么淡定的，倒是少见。”
唐臻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sE，默不作声。
司机见她不搭话也不在乎，依旧兀自讲着，b如这条路是新修的，那个饭店是新开的，旁边的楼盘开发商跑路烂尾之类。
车子进了市区，路两旁不再是稀稀落落的建筑，人声开始鼎沸起来。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确足够让一个城市变得陌生起来。
“师傅，麻烦在附近便宜点的旅店停车吧。”后排座上的人突然开口道。
“不去火车站了？”司机问。
“不去了。”
司机依言停在一个胡同口，回头说：“这里边全是小旅店，挺便宜的，也就五十块钱一晚上。”
“谢谢。”
唐臻付钱下车，她没有行李，一个人走进了胡同，随意找了间小旅店进去，拿出身份证开了间单人房。
所谓单人房，就是不到五平米的小间，两边用胶合板做了两面简易的“墙”，整个屋里只有一张铁制的单人床和一张老旧的木质桌子，单人床上面的被褥又脏又旧，挂着不知是猴年马月的W渍。
好在卫生间外面还有一个老式的“铁盒子”热水机，唐臻看了看表，四点半，是监狱晚饭时间，她拿出刚刚胡同口小超市里买的泡面撕开泡上，端进自己房间放在斑驳的桌面上。
三分钟后，唐臻将固定泡面盖的叉子取下，狭小的房间里顿时弥散着三年来她不曾闻到的味道，这是最普通的牛R面，是她上大学时夜宵时虽然腻歪却常吃的味道。
端起喝了一口，热汤顺着喉管直流而下，也许是因为太烫，眼中不知不觉间水气氤氲。
冬日北方天短，不一会儿外面就已黑黢黢一片。
对于B城的年轻人而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对于养成固定作息时间的唐臻，这个时间还是静静仰躺在铁床上，看着头顶昏h的灯泡发呆。
左边房间的男nV不断发出难以启齿的声响，右边房间一堆人在吆五喝六地打牌，唐臻并不习惯这种嘈杂的环境，她就这么睁着眼直到两边房间里的人全都鸣金休兵，才疲惫的合上眼缓缓睡去。
无论昨晚睡的有多么晚，但生物钟让唐臻准确地在五点半醒来。
她张开眼“呼”一下直起身，然后开始迅速地叠被子，然而手中脏兮兮的被子让她一愣，然后终于回过神。
她抬头环视了一眼房间，这不是在监狱，自己已经出狱了，这是出狱后的第一天。
唐臻将被子整整齐齐叠好，去服务台退了房。
站在B城的晨光里，想着该何去何从，茫然而孑然。
生活还在继续，无论如何，下一步还要走。
她在附近找了个网吧，花了一小时上网查筛到了几个价格低廉的房屋租赁中介信息，又花了一整个白天东奔西跑看房，终于选择了一个五环边上的旧公寓。
一年租金和押金交完后，唐臻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身无分文。
这间四十多平的公寓虽然小旧，但是好在厨房卫生间齐全，冰箱洗衣机也都能用。
她花了整整六个小时才将屋子收拾出了一个能住人的样子。
光顾着收拾，唐臻连中饭都还没吃，这会儿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她拿着钱包钥匙，终于想起要出门弄点吃的。
这栋老公寓年头很久，也不是什么封闭的小区，附近很多路灯都年久失修。她掏出手机，五、六年前的款式并没有专门的照明设置，只能靠着屏幕有限的光亮照照脚底下。
冬夜里，走在漆黑一片的狭窄胡同，唐臻不由有些冷意，她自嘲地想：好歹自己也是蹲过监狱的，胆子应该大一些。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刚刚走过拐角，一个人影突然窜出来，猛地扯住了她。
唐臻惊的“啊”地一声。
“闭嘴！把钱、手机、首饰都给我！”那人勒着唐臻的脖子快速说。
唐臻被勒的难受，下意识地挣动几下，对方以为她要反抗手上愈发加劲儿，嘴里不住威胁道：“再折腾就勒Si你！反正这僻静地儿也没人！要钱要命？”
“我不是人么？”一个略带戏谑的男声自不远处传来。
话音刚落，胡同口走进来一个人。
劫匪借着月sE瞧着对方b自己高一个脑袋的个头，顿时有些忌惮，一手勒着唐臻后退，一手m0出K兜里的□□朝他b划：“哥们！道上规矩，别多管闲事！”
那男人一手cHa着兜，脚步不停地向他们这个方向走，嘴里却嘲道：“你一个大半夜抢劫nV人的垃圾还讲什么道上的规矩？”
“N1TaMa别敬酒……”劫匪话刚说到一半，没想到怀里一直安静的唐臻突然抬脚重重地踩了他一下。
劫匪疼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对面那个男人几乎同时冲了过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被那人一把推过掼到了一旁，接着几声拳脚急促的闷响。
等唐臻回过神，那劫匪已经瘫在了地上。
“下次换高跟鞋试试，就不用我出手了。”刚刚救了她的陌生男人捂着腹部坐在地上调侃道。
唐臻惊魂甫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道了声谢，随即又反应过来，走过去急问：“你受伤了？”
那男人摆了摆手，指了指地上装Si的劫匪：“先把这家伙处理了。”
唐臻想了想：“报警吧！”她掏出手机，刚按了一个1，那劫匪突然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外跑。
唐臻见劫匪跑了，也放下手机，过来扶他：“咱们先走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
那男人借力站起身，还不忘安全教育：“nV孩子以后别一个人这么晚走这么僻静的小路了！”
唐臻不好意思也不太习惯与陌生男X接触，好在男人似乎伤得也不算重，扶着他胳膊就够了。
“去医院吧！”唐臻扶着他走出胡同四处张望，然而地段太偏，连个出租车的影儿都没有。
男人浑不在意地道：“找个诊所买点东西就成。”
唐臻觉得不妥：“还是去医院保险。”
“我前几天刚从医院出来，就别让我再回去了吧？”男人苦笑道。
唐臻一时语塞。
“旧伤裂了而已，放在平时我拿下那孙子连气儿都不用喘。”
“那……那现在怎么办？”
“附近有没有诊所？”男人歪头问她。
唐臻觉得有些不自在，将看地面目光转到另一侧，作势看了看周围：“记得我家楼附近有一间小诊所，不知道这么晚了关没关门。”
男人转回头：“那走吧。”
一路无话。
大概十五分钟后，两个人终于看见了唐臻说的小诊所，谢天谢地，还开门亮着灯。
“你在这里坐一下，我进去买。”唐臻将他扶到诊所门口边上一个破旧的长椅上。
“知道要买什么么？”男人问。
唐臻掰着手指数道：“纱布，药水，消毒棉，碘伏，双氧水……”
“行了！这些够了，想不到你还挺专业的。”男人笑道。
“以前……以前给别人弄过。”她抿了抿嘴，进了诊所。
不一会儿唐臻提着塑料袋子走了出来：“要不你先去我家把伤口弄一下吧。”
男人看着她挑眉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可是你刚刚还救我……”她顿了顿，煞有介事地驳道。
“开个玩笑而已，那么认真g嘛！”男人好笑道：“我要是坏人，那这世界上就没好人了。”
唐臻一时无语，只得扶着他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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