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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女大三[七零] >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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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差点没把江栗给笑傻,她很想朝着那高晓娥伸出大拇指,赞一句干得漂亮!

    不过在这个场合, 她还真不敢得意忘形,怕被别人看出端倪,所以她连忙低下头去掩饰自己脸上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那边高晓娥还不知道自己给她心爱的周景之致命一击,在听到那个革|委会的老头说让她把书递过去,她下意识地竖起眉就要开骂, 却是被她爹高大队长一把给制止了。

    “让你拿你就拿,哪那么多废话?!”

    高大队长沉着脸,自家这个糟心的姑娘是什么德行他可太清楚不过了,还没开口呢,他就知道她要说啥, 立马一把抢过话头阻止了她说话的意图。

    高晓娥被自家亲爹这么训斥, 又见高大队长脸色不对, 终于反应过来这院子里气氛不对了, 忙老老实实把手里那本书朝着门口站着的那个红袖章老头递了过去。

    周景之这会儿已经感觉到浑身血液在逆流,整个人如同被钉死在原地了一般,只能用猩红的眼睛目眦欲裂地瞪着高晓娥, 心里面不停祈祷着, 希望那老头不会发现那书里面的秘密。

    但这样的侥幸,有了第一次, 却不会再降临第二次, 他注定是要失望了,那边那老头翻开□□后, 封皮还有前面一页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等翻到第二页, 那满目的白文铺面而来,映入眼帘的全是艳丽的辞藻,描述的画面实在是太不堪入目,看到这老头都愣了一下。

    几乎是在瞬间,这老头脸色就铁青一片,他倏地抬起头来瞪向那边表情僵硬的周景之

    “周知青,你就是这样读主|席语录的?你这是对主|席的侮辱你知不知道?简直是大开眼界,我一直觉得你们这些知青都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应该是很有学识修养懂得知耻自重的,可你看看你干的这是什么事儿!你这是公然对抗无产阶级意识形态,你这是耍流氓你知不知道?!”

    前面骂的那些话,院子里这些社员都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红袖章老头为什么翻一本红bao书就能气成这样,可当这老头最后这话,却像是滴入油锅的水一般,瞬间让安静诡异的知青院炸开了锅。

    “耍流氓?!我的天哪,怎么回事?周知青对谁耍流氓了?”

    “他不是都跟高晓娥订婚了吗?难道是对大队长家闺女?”

    “不可能,大队长家闺女那倒贴的态度还不明显吗?长成那样,那周知青得多饥不择食,才能在没办酒之前就对她耍流氓?”

    “应该不是那个意思,革|委会这个领导是看了那本书才生气发火的,肯定是那本书有什么问题?”

    “一本红bao书能有什么问题?”

    是啊,一本红bao书能什么问题?高大队长也有此疑问,那红袖章老头似乎是为了以示公允,虽然没把那书堂而皇之地公示出来给所有社员看,却还是递到高大队长面前,让高大队长看了几眼,让高大队长确认一下,他给周景之扣的那个罪名,是不是冤枉了他。

    高大队长也就是个小学毕业的半文盲,那书里面很多字他都不认识,很多稍微晦涩一点的白话他也看不懂,但里面写到的西门大官人以及潘金莲几个字,他还是认识的,所以一看到这两个名字,他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这一明白,高大队长脸都白了,第一时间不是给周景之解围,而是急切地替自己家闺女撇清关系

    “领导,我闺女大字不识一箩筐,这书她肯定没看过,她就是对这个周知青有好感,傻乎乎地跑来给人洗凉席被褥,翻到这本书也完全是一个意外,这书里面的内容,她铁定没看过,也完全看不懂,这书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红袖章老头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刚刚高晓娥进来的那一下他看得分明,这胖姑娘之前能明目张胆地把这书给人送回来,就说明她肯定不知道这书里面有猫腻,不然她不至于把这书就这么大喇喇地拿在手上。

    所以高大队长这话,红袖章老头没有反驳,只是冲着那边的周景之扬了扬下巴

    “小伙子,走吧?别杵在那儿装傻了,难道非得要我们这些人动手不成?主动承认错误,说不定还能少受点罪!”

    周景之脑子一片空白,任凭这红袖章老头喊话,他就是一动不动。

    高晓娥这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表情急切地冲上来拉住了周景之,冲着那红袖章老头喊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跟你们走?他犯了什么错,你们凭什么无缘无故抓人?他可是马上就能去京市的准大学生,就算你们是革委会的,也不能这么不问青红皂白胡乱给人扣帽子!”

    那红袖章老头听到高晓娥这话,倒是愣了一下,不过旋即他就颇有些惋惜和恨铁不成钢地瞪向了一旁的周景之

    “你还是今年红旗公社推荐的大学生?那你得是脑子多不好使,才会在这个当口干出这样的龌龊勾当?你这是自己在拿你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你对得起公社还有下河湾大队对你的期望和信任吗?”

    骂了几句后,这老头把手里那书一收缴,冷冷朝着高晓娥丢下一句

    “证据在手,是不是胡乱扣帽子,审问调查之后就知道了,不过有一点你倒是可以放心,马上,他就不会是准大学生了,你们下河湾大队这次推举上去的名单,怕是得作废了!”

    高晓娥还想要撒泼打滚使出平日里她跟高大队长耍赖的伎俩,但革|委会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能吃她这一套?而那边周景之被这么公开处刑,感受着周围那么多社员或震惊或探究或嘲弄或鄙夷的眼神打量,他心里面那愤怒怨恨懊恼不甘的情绪不断发酵,最后在看到高晓娥还要胡搅蛮缠的一瞬间,彻底爆发了。

    “够了!”

    周景之一把扑上去,抬起手就冲着高晓娥恶狠狠甩了一巴掌,他表情狰狞又扭曲,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癫狂,直接把高晓娥给彻底吓傻了,

    “贱人,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要不是你害的老子,老子能变成这样?”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向斯文的周景之,居然会做出这样粗暴野蛮的举动,竟然一言不合就大女人!而且看他那眼神跟要杀人似的,若是他手里有把刀,所有人都毫不怀疑,他这会儿只怕已经朝着高晓娥捅过去了。

    高大队长看到自己女儿被打,顿时气炸了,立马就冲上来朝着周景之就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周景之能打得过高晓娥,却绝对不是侍弄庄稼一把好手的高大队长的对手,高大队长这一脚,在周景之的腰腹部踢了个结实,周景之不防备,被踢得整个人摔倒在地,好一会儿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这样的闹剧一出,场面顿时一片混乱,革|委会那边的人怕再拖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尽快把人带走的好。

    所以立马就有两个红袖章冲了进来,拉开高大队长和高晓娥,直接把趴在地上的周景之拽了起来,一人拖着个胳膊就拉扯着人径直往外走。

    高晓娥虽然被周景之打了,可她对周景之是真心的,一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要被革委会的人带走,顿时忘记了脸上那一巴掌的疼痛,急切地拽住了高大队长的胳膊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救救景之啊,不能让革|委会的人把他带走,我这好不容易才让他松口同意跟我在一起,现在他被带走,我这还怎么嫁人啊?”

    高大队长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厥过去,他这会儿只想抽自己几巴掌,怎么就因为闺女胡闹嚷嚷着非这个周景之不嫁,他就昏了头给这个周景之开了后门?

    “之前是老子瞎了眼,看上了他当老子的女婿,现在要老子去救他?你以为你老子我是多了不起的大官,能使唤得动下河湾大队这些社员,还能使唤得动革|委会呢?你给老子清醒点,你现在应该庆幸你还没嫁给他,不然这会儿人被带走,那你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剩下哭的份,这次你是走了运,没被他牵连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想到自己还舍下老脸去找其他那几个大队的大队长帮忙,浪费一大把的人情把那个工农兵大学大学的名额弄到手,这会儿这所有的谋算都因为周景之而白费了,甚至他都会受到这鳖孙子的牵连,成为整个红旗公社的一大笑话,高大队长越想就越怄,一口老血都快要喷出来了。

    作为一个死心塌地智商为负的恋爱脑,高晓娥却是根本不能理解高大队长的这番话,她只觉得自己爹如此狠心无情,对周景之摆明了见死不救,这让她非常愤怒和不解,情绪激动之下,她一把推开了高大队长,就朝着外面追了出去。

    高大队长简直要被这没脑子的闺女给气死,出了这样的事儿,这蠢货不赶紧避嫌,跟那周景之撇清关系就算了,竟然还上赶着要去把人捞出来,这是还嫌自己丢的丑不够大吗?

    但这是自家亲生的闺女,也是他一路宠大的,高大队长还真不能对高晓娥放手不管,所以一看到高晓娥气呼呼地冲出去了,他也只能跟着追了出去。

    谁也没料到,一封举报信,把革委会的人引来搜查,没能查到江栗的问题,却把知青院的另外两名知青给带走了。

    所有人都朝着江栗这边看了过来,有那八卦好奇心比较重的,直接就冲着江栗开口了

    “江知青,你知道那举报信是谁写的吗?那个人为什么要举报你啊?”

    江栗抬起头来看向那个社员“那你知道,猫为什么寿命那么短,而乌龟却能长命百岁吗?”

    那社员一脸茫然地看着江栗。

    “因为,乌龟从不多管闲事,而猫却好奇心太强总是什么都要打听。我又没有透视眼,怎么会知道是谁举报我的?这世上人这么多,出一两个神经病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我江栗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查,至于那些藏了见不得人的秘密的怕不怕,那我就不知道了。”

    江栗这话一出,有那被说中了的社员顿时就眼神闪烁表情都不自然起来,尴尬地笑了两下就找借口从知青院撤了出去。

    人已经被带走,会是个什么结果要等革|委会那边的通报下来了再说,社员们也不好继续在知青院逗留,很快就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一边走,大家伙儿还不忘凑一块儿议论刚刚这个事儿,总之,这次周景之和魏四喜的事儿,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下河湾大队的谈资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江栗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身形晃了晃赶紧找个地儿坐下。

    “栗子,你没事儿吧?”宋春霞焦急地来到了江栗跟前,担忧地问道。

    江栗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缓了一会儿后她才站起身来,向院子里站着的诸多知青很郑重地道

    “知青院的各位兄弟姐妹们,今天这事儿是因我而起,都是因为我跟魏四喜斗气,才让你们跟着受了连累,我在这儿给大家真诚说声对不起!”

    本来被革|委会这么一通搜查,哪怕这些知青们的私人物品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碰上这样的事儿心里也多少有些不舒服,但亲眼看到魏四喜和周景之真的因为违禁物品而被带走后,这些知青们除了震惊和后怕,心里面那点不舒坦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这会儿江栗又如此郑重地道歉,这些知青们心里就算有气,也被熨帖平整了。

    郝红军是知青院的组长,这时候肯定是要站出来表态的,所以他率先站出来宽慰道

    “也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真要算的话,你也是受害者,可恶的是那个写举报信的小人,若不是这人在背后兴风作浪,也不至于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儿。”

    他这话一出,其他知青也反应过来了,马上就有人开始附和道

    “就是,你这也是受了无妄之灾,怎么能怪你呢?”

    “那个写举报信的阴险小人,可千万别让我知道他是谁,不然我绝对要打爆他的头!”

    “我看写信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魏四喜,她早就看江栗不顺眼了,这段时间见天找茬,估计背后一直偷偷盯着,就等着抓江栗的把柄呢!”

    “这就好笑了,她自己藏着违禁物品,就以为江栗藏的那个手账也是见不得人的物件,结果没想到写个举报信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要不老话总说自作孽不可活呢,看魏四喜的下场就知道了!”

    江栗没接茬,因为她知道写举报信的不是魏四喜,而是周景之,但这话真要算起来也不算说错,写举报信的人确确实实是把自己给坑了,而魏四喜也的确参与了设计陷害她的这个局,所以这两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落到这样的结局,只能算是活该。

    江栗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反击得太狠,她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魏四喜和周景之想要借用《少女之心》来毁了她,那她就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他们,让这些人亲身感受一下,被陷害到前途尽毁甚至得一辈子留下污点是什么滋味儿。

    不过,知青院出了这样的事儿,大家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以前这院子里大家还算和睦相处,虽然偶尔有摩擦,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能化干戈为玉帛的,不过这回经过这事儿之后,知青们再想敞开心扉像真诚的朋友那样相处是不可能了,心里面多了隔阂,对谁都会生出警惕和防备,每个人都谨言慎行起来,生怕下一个被举报的就会是自己。

    江栗也感觉到了知青院的气氛不得劲儿,原来她是不太着急离开下河湾的,觉得就在这个乡下熬到明年恢复高考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经过这次的事儿之后,她不这么想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她身上有秘密,谁知道会不会哪一天又被人给盯上?还不如找机会尽快回城,离开这个是非圈再说。

    但是她上次已经拒绝了引荐去京大的事儿,再想要找别的机会回城哪那么容易?江栗转动脑子想了许久,头发都快要被她自己给薅秃了,也没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

    就在江栗为这事儿感到苦恼的时候,没两天,大队长忽然又来了两个红袖章,点名要找江栗。

    前面出了周景之和魏四喜那事儿,这几天高晓娥为了逼高大队长想办法去革|委会捞人,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见高大队长不吃那一套后,干脆玩起了绝食的把戏,这一出出的闹剧,可是让下河湾大队的社员看得目不暇接,也把高大队长给气得够呛,一怒之下高大队长干脆把那蠢得没边儿的闺女给反锁在家,再不让她上外头瞎闹腾了。

    不过经此一事,如今大队长一看到红袖章就紧张,一听说要找江栗,以为是上次革委会搜查的事儿还没完,顿时心下就一沉。

    江栗骤然见到这两个红袖章,也跟大队长是一样的反应。

    不过她以为是那周景之和魏四喜被革|委会抓走后,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是被她给算计了,所以在革|委会审讯的时候把她给供出来了,江栗脑子快速转动着,把已经打好的腹稿翻了出来。

    反正那周景之跟魏四喜也没证据证明那些事是她设计的,那本《金瓶梅》是周景之自己捡到的,他自己把书藏在了枕头里,难道这事儿是江栗逼他那么干的不成?至于魏四喜就更蠢了,挖到了那么多首饰不主动上缴,反而自己私藏要据为己有,这绝对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了,她不被抓谁被抓?

    江栗正准备在革|委会调查她的时候来一个一问三不知,直接装傻到底呢,没想到这两个红袖章看到江栗后说的第一句话,却让江栗愣住了。

    “何英同志那个孩子,出了点问题,可能需要江同志你去看一看。”

    江栗顿时就急了“出了问题?出了什么问题?是生病了还是怎么回事?贺——你们之前抱走的时候,孩子不是还好好的吗?”

    那两个红袖章表情有点为难,略迟疑了一下后才道

    “孩子对周围的一切都没什么反应,不说话也不肯吃东西,经常躲在角落里发呆,这几天都是靠吊葡萄糖水在维持,但是一看到医生靠近,他就会变得十分狂躁,一直哭闹不止。贺同志那边也为这个事儿苦恼,所以让我们来接你去看看。”

    听到这两个红袖章描述的情况,再联想之前何嫂子出事吐血的时候小泥鳅亲眼目睹了那场混乱,江栗心下倏地就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这个症状听着可不怎么乐观啊,孩子才不到三岁,突然受到外界刺激,别不是产生了应激性心理障碍,导致自闭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江栗顿时就坐不住了。

    她之前对何嫂子莫名其妙要把孩子推给她来养是有些恼的,所以这段时间哪怕见到贺知洲,也没主动问过他有关孩子的事儿,但她心底里其实是有些担心小泥鳅的,这会儿一听说小泥鳅的状态出了问题,她的心立马就揪了起来,那还想得起来何嫂子那点算计?

    一点犹豫都没有,她二话不说拎起挎包跟着这两个红袖章就走。

    还是上次那辆汽车还是那个司机,但这次去的不县医院,而是直接去了县革|委会所在的家属大院,车子径直开到了大院里面,然后江栗就被领着上了某单元宿舍二楼。

    门一敲响,里面贺知洲就一脸疲惫地打开了门,看到江栗后,他也没觉得奇怪,直接让开身形示意道

    “进来吧。”

    江栗一进屋,一眼看到的就是角落里呆呆坐着的小泥鳅,不过才隔了一个星期不到,这孩子就瘦了一大圈,身上跟个皮包骨似的,完全没了半分肉感,眼神也呆滞得没有一点神采,在他的旁边竖着个木架子,上面挂着一瓶葡萄糖水,针管就插在孩子的手背上。

    “不吃东西,一到晚上就哭闹个不停,我以为是因为他妈刚走,孩子不太适应,就没怎么在意,但这都几天了,他还是这个状态,整天不说话,随便盯上一个东西就能发呆上好几个小时,谁叫都没反应,我看这情况不对,像是自——”

    贺知洲话没说完,已经烦躁地摸了一把脸。

    江栗看出来了,贺知洲应该就是想说“自闭症”三个字,但在快要说出口的时候,他又给咽回去了。

    七十年代国内应该还没有自闭症这个词吧?这贺知洲年纪不大,见识倒是不少,连自闭症都知道?

    江栗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她并未在这个事儿上过多纠结,因为她一看到小泥鳅的这个情况,就已经肯定,这孩子确实是应激性障碍导致自闭了。

    看孩子那表情木木的样子,江栗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就涌上来了。

    她想起那天在县医院,这孩子骤然受到那么多大的刺激,心里肯定很害怕,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分明是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那时候,这孩子是把她当成了值得信赖和倚靠的安全港湾吧?可她却不顾这孩子的求救,直接把他给推开了,送到了一个孩子从没见过的陌生人怀里。

    哪怕贺知洲是孩子的亲舅舅,可这孩子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关系,他只知道自己被人抛弃了,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只能采用自闭这样应激性的身理反应来保护自己。

    越想江栗就越是自责歉疚,她立马就朝着小家伙那边冲了过去,把孩子一把抱在了自己怀里

    “小泥鳅,姨姨来看你了!对不起,姨姨不应该因为生你妈妈的气就把你推开,你那天明明很害怕的对不对,要是姨姨那时候把你带在身边,也许你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江栗一边哭一边恨不得伸出手来扇自己几巴掌,为孩子变成这样而感到懊悔不已。

    没想到她这边哭得不能自已,这当口却有一个软乎乎的小手伸了过来,摸上了她湿漉漉的脸颊。

    江栗一惊,立马低下头朝着怀里的孩子看去。

    只见小泥鳅正伸着手,缓慢地给她擦着眼泪,虽然脸上仍然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但孩子给她擦眼泪的动作相当认真,擦了一会儿后,他竟然还开口了,一开口就喊道

    “姨……姨……给。”

    给什么?

    江栗就看到这孩子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兜里,慢慢地,从里面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画片,认真又讨好地递到了江栗跟前。

    一看到这个动作,再看孩子那天真又执着的表情,江栗在那一瞬间彻底破防了,眼泪跟决堤了一般哗哗地往外流,原本构筑在心中那如城墙一般厚实的堡垒,在顷刻间崩塌,她用力抱住这个孩子,哭得泣不成声。

    去他妈的算计,去他妈的t务,在这一刻所有的防备和顾虑都统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面对这样一个如天使一般纯粹的孩子,江栗实在是做不到将他拒于千里之外,她在这一刻清晰地认识到,她对这个孩子有着天然的亲近和喜爱,不管符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规矩民俗,不管会不会让无数人大跌眼镜,她都想要把这个孩子带在身边!

    贺知洲也没料到,之前一直把自己封闭拒绝与外界沟通交流的小泥鳅,在看到江栗后,竟然主动喊人了,他一眼不错地盯着孩子,见孩子只有在看江栗的时候眼睛里才会有光,会露出讨好的表情来,这时候这孩子看起来就跟正常孩子一样,完全看不出来有半点自闭症的症状!

    这个发现,让贺知洲一时间又是震惊又是难以置信,但与此同时,他内心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懈了下来,只要还有人能让这孩子敞开心扉,只要他对外界还有反应,那就说明情况还不算严重,完全可以通过日常陪伴和心里安抚将这孩子的情况掰回来!

    因为江栗的到来,孩子终于寻找到了熟悉的安全感,在江栗把他拿出来的那张画片接过去后,这孩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掀起衣服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小肚子,主动对江栗说饿了,江栗这次没假手任何人,亲自给孩子冲泡了奶粉,小家伙乖乖接过江栗递给他的杯子,咕咚咕咚就把大半杯奶都喝光了。

    之后江栗陪着这孩子在屋子里玩了几个简单的诸如拍手以及影子之类的游戏,小家伙大概是这段时间都没怎么休息好,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哈欠,不多时已经自动爬到江栗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安静又祥和,孩子再没有歇斯底里地哭闹尖叫,躺在江栗的怀里真的宛若脆弱的小兽,看得贺知洲心疼又止不住的心安,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没形象地埋在了椅子里,浑身都跟散了架一般。

    先前他对江栗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向江栗信誓旦旦说孩子他会带走,不会让江栗为难,可这几天他才刚接手这孩子,他就发现自己说大话了,带孩子根本没那么简单,尤其这孩子对外界充满了防备,对他也根本不亲近,一不小心还差点成了自闭儿,他想要照顾这个孩子,让他平安顺遂地长大,谈何容易?

    看着抱着孩子不撒手,生怕孩子睡得不安稳,哪怕手臂都麻了也舍不得换手的江栗,贺知洲在这一刻眼神难得地柔和了下来,原先看江栗的时候目光里总是不自觉冒出来的挑剔嫌弃消失殆尽,只剩下不带任何恶意的困惑与好奇。

    他有点想知道,这女人,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看她那日常马大哈的行事风格,实在不像是从事严谨精密的研究类工作的人,不过她照顾孩子倒是挺有一套,难道是个幼师?

    这么一想,贺知洲就忍不住思索起来。

    若是个幼师的话,机械厂那边就有托儿所,去找领导说明一下情况,在托儿所那边给她安排个岗位应该不难。

    这么想着,贺知洲就没忍住,忽然开口问道

    “你会些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江栗给问懵了,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什么?”

    贺知洲语气平和“就是问你有什么特别擅长的,或者说爱好?”

    江栗不知道贺知洲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她略沉默了一下,才道

    “会画画,算吗?”当美工,用电容笔,各种笔刷耍得飞起的那种。

    贺知洲对江栗的这个回答有点意外,画画?教小朋友画简笔画的那种吗?他皱了皱眉,不知道托儿所有没有专门设置美术老师这个岗位,若是没有的话,得另外辟出一个岗位来,那就得多费点脑筋了。

    江栗这会儿还不知道贺知洲对她的职业产生了误解,甚至已经在偷偷琢磨回城之后给她安排工作的事儿了,若是她知道这小子要把她扔进托儿所跟一堆奶娃子做伴,那她绝对头皮都要炸裂,直接爆粗口的心都有了。

    孩子几天没睡个安稳觉了,这会儿终于沉沉睡去,江栗也深深松了一口气,她这才看向贺知洲

    “你真是个专家?从事什么工作的,在哪儿上班?”

    贺知洲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道

    “在京市,红星三线机械厂,又称976厂,我在厂里面担任技术指导。”

    江栗诧异地在贺知洲脸上仔细打量了好几眼

    “你看着年纪可不大,顶多二十出头吧,这个年纪,就能在机械厂当技术指导了?”

    贺知洲一看这姑娘听到976厂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知道这姑娘肯定不懂这个数字代号意味着什么,看样子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样,面前这位很明显就是个没什么经验和常识的傻白甜。

    他笑了笑“我一个月前刚满二十,去年十月从e国偷摸着跑回来的,回来之后主动找组织申报,大概经过了大半年的审查后,我被聘请到了三线机械厂,目前是机械厂的高级技术员。”

    这下江栗更是惊讶了,她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是去年才回国的?可是现在不是——”

    国内现在对有海外关系的那些人不是都不怎么友好吗?稍微有点牵扯的都被划分到黑七类了,成分问题影响大着呢,怎么这小子从国外回来,却好像没受到半点影响和为难的的样子,还能去机械厂当高级技术指导员,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贺知洲知道江栗在疑惑什么,不过他并没有详细解释那半年的审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也没说他在这个过程中,为了证明自己对祖国的忠诚以及他对国内军工建设的决心,递交了多少份亲笔绘制的机械设计图,最后才终于打动了上面的领导,破格解除了对他的限制,甚至还直接把他送到了976军工厂。

    他只解释道

    “打铁还需自身硬,尤其是在机械厂那种地方,技术才是王道,我在e国的时候念的就是最权威的机械制造专业,师从的是该专业最强的教授,为了尽快学成归来,我甚至把原本四年的学业压缩到了一年,提前拿到毕业证就迫不及待地回来了,国内如今人才匮乏,又急于摆脱现状,没道理会将我这样的技术专员拒之门外。”

    这算不算是特殊人员特殊对待?江栗心里面暗忖着。

    不过她对这个贺知洲倒是真佩服,四年的学业一年就学完了,这已经不是学霸了,这完全是学神级别的,而且现在国内形势有多严峻,稍微知道点近现代史的人,应该心里都清楚,能在这个时候不畏艰难也要带着技术归国,这样的精神很难让人不肃然起敬!

    面对江栗眼睛里流露出的那毫不掩饰的崇拜与赞赏,贺知洲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倒不是说他说了假话,而是因为他那番话貌似让面前这个江知青有所误解了。

    他并没有江栗所以为的那么高尚和纯粹,之所以这么迫不及待地回国,并不单纯只是为了给国家做贡献,而是因为他知道,贺知芝会在这个时间出事,他必须得在贺知芝自杀之前赶到云陵镇,阻止那场悲剧。

    他确实是在出事之前顺利抵达了云陵镇,也如愿在下河湾大队见到了还活着的贺知芝,可他却并没能动摇得了贺知芝自杀的决心,最后贺知芝还是跟上辈子那样走上了服毒自尽那条老路。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却惊讶地发现了一个跟上辈子不一样的变数。

    没重生之前,他曾收到保密局寄给他的一份秘密档案,在这份档案里面记载了贺知芝的生平,除了贺知芝在事业上的各项功绩之外,档案里面还提到,在贺知芝服毒自杀之前一个星期,她的孩子小泥鳅因异物卡喉窒息死亡,这件事对贺知芝的打击很大,也是导致她最终选择自杀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这一次,当他心急火燎赶到下河湾的时候,却发现小泥鳅那孩子竟然没死,不但没死,甚至还活蹦乱跳地村口跟一帮孩子凑在一块儿玩泥巴!

    而导致这个变数发生的人,正是他面前坐着的这个下乡女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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