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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药服下，尚文翰与怡月终是醒了过来。
而后便是疯狂地寻找彼此，痛哭流涕，拼命相拥。
几许，苏裴怡才在旁问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一同来了此处？”
可这彼此相拥的二人，根本无暇回答苏裴怡的问话。
裴礼在旁凝眉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尚公子身上有伤，先上马车再说。”
怡月这才缓过神来，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尚文翰，扶着他向车马行去。
扬鞭而起，四蹄翻腾。
车马之内，裴礼凝神为尚文翰诊脉。
怡月则紧握着尚文翰的另一只手，轻声问道：“如何？”
裴礼尚未多语，尚文翰却轻咳了一声，说道：“月儿，无妨。皆是些皮外伤罢了。”
“你总是说这些逞强之语。在赵景之的天牢中，连胥神医彼时都是断了双腿……他又怎会对你手下留情。”怡月哽咽着说道。
尚文翰轻抚着怡月的脸颊，说道：“别哭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怡月这才破涕为笑。
片刻，她才说道：“苏姐姐、胥神医，今日多亏你们相助。此前是我无礼，还请莫要怪罪。”
尚文翰亦道：“裴兄、苏姑娘……幸得二位不计前嫌，肯施手相助。尚某……无以为报！”
苏裴怡看着他们二人，不由得想起初遇他们之境。
一个是端坐与车马之上、笑容嫣然地妙龄少女；一个是闯入贺府，“不打不相识”的傲慢公子。
而这一场利益纠葛如泡沫般幻灭了之后，仿佛又将最初的模样还给了他们。
苏裴怡微抿唇角，轻声说道：“不必如此。亦是幸得你们相助，我和裴礼才能活到现在。皇后……我现在，可否再唤你一句小月姑娘？”
怡月点头说道：“我既已选择逃出宫来，便再也不是什么皇后。这皇室、这权利……他赵景之喜欢便拿去吧。今后能与文翰在一起，我就只是他的月儿。”
说话间，怡月与尚文翰四目相视，无限柔情。
苏裴怡想起怡月那日离别时说的那句“我们还会再见的”，不禁又问道：“小月，你是不是在那日便已经打定主意，要与尚公子一同逃出来？”
“若非那日见得这假死药的奇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般想法。”怡月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赵景之早就对我这个皇后多有不满，却也始终未能寻到正当的由头将我这后位废了。皇后暴毙，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全？”
裴礼在侧听来，忽而问道：“皇后薨逝，他又怎会任由他们将你送至乱葬岗？”
怡月弯了弯唇角，解释道：“是我提前打点，让狱卒用另外的尸体将我二人换了出来。”
“那你突然‘薨逝’，皇上就不会起疑心吗？”苏裴怡不禁问道。
“不知。”怡月低头说道，“那日我扮做空凌郡主入天牢去见文翰，出行之前，已留下了一份‘遗书’，差人送入了他的书房之中。其中，我已写明与文翰‘殉情’之心，但求他能将我二人葬于一处。”
怡月说着，握起尚文翰的手，又道：“赵景之应是见过了我二人‘死状’，至于那两具被换去的尸体……我也安排了人纵火，将之容貌毁去。”
“可是如此，还是太过冒险了。你们手中没有解药，万一没能被出宫来，岂不是……”苏裴怡不禁叹道。
怡月却道：“我皆有安排。只要赵景之不是一直守在我们旁边，我们就一定能逃出来。而至于这纵火、毁容、换尸之计……还要多亏苏姐姐和胥神医了。”
苏裴怡听言一时错愕，与裴礼对视，不敢多言。
怡月低头浅笑了一下，又道：“无妨。空凌郡主与你们身侧那个柳太医之事，我与文翰早已知晓。而今我们逃出宫来，柳太医陪能在她身侧，我们也就心安了。现而今想来，那些满是权谋的‘指婚’，到最后，竟将我们所有人都害了。”
苏裴怡这才安心了下来，又问道：“那你们接下来如何打算？可有去处？”
尚文翰说道：“我做了那么多事情，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与月儿在一起。而今天地飘摇，去哪里都一样。”
“那不如与我们一同南行，有一处绝佳的避世之所。”
可苏裴怡话音刚落，裴礼却道：“安全起见，还是各自行路为宜。”
怡月尴尬地笑笑，又道：“也是。与我们同行，只会拖累你们。”
“并非如此。”苏裴怡连忙说道，“他的意思，是怕你们被我连累！你们行去哪里都好，只要不被他发现端倪，他便只当你们死了。但我们不一样。”
“苏姐姐，”怡月轻声道，“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说与你听。便使我曾经视你如敌也好，怪你欺瞒也好……但我心中从来没有恨过你，反而，我真的很庆幸，能够认识你。”
苏裴怡淡笑着看向怡月。
一切尽在不言中。
恰途径至一座荒庙，亦是别离之时。
苏裴怡不忍心怡月和尚文翰二人独行，便让小然子跟在他们身侧。
相比她与裴礼，这两个自幼两手不染杨春水之人，更需要有人侍奉。
卸下行囊，与怡月相拥而别。
直至看着小然子驾着车马走远，苏裴怡才忍不住问道：“裴礼，这车马给了他们，咱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有路可行未必是好事。咱们暂且停下，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听得裴礼云里雾里地说了这么一句，苏裴怡心有不解，不禁说道：“怎从凤昔庵出来以后，你说话也似那师太一般绕圈圈了。”
宁汲川在侧弯唇一笑，说道：“姐姐，夜色已深，能在此睡个好觉，总比在那车马上颠簸的好。”
幸而春意已浓，夜亦未凉。
苏裴怡躺在裴礼身侧，恰能从屋顶的缝隙中，见得夜空中的点点星辰。
她在脑海中反复思考着裴礼的话，忽而拍了拍裴礼，说道：“我明白你为何要把车让给他们了！”
裴礼为弯唇角，沉默未语。
苏裴怡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是担心……苏星原对此事生疑，会彻查此事。一旦查到凤昔庵、查到乱葬岗，定是会循着车辙一路追去！可是如此，不就是害了怡月他们吗？”
裴礼轻轻地将苏裴怡揽入怀中，在她额间一吻，轻声道：“不过是将你我的风险降至最低罢了。”
苏裴怡枕在裴礼的肩上，喃喃说道：“但愿……但愿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想。他们不会有事的，我们也不会……对不对？”
“不会有事。”裴礼轻声说着，话语间里却再无往日那般笃定。
今日听得怡月之言，裴礼心中已然有了警觉。
即便怡月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全然安排好了，可这一切，似乎有些过分顺利。
无论是她能扮做空凌郡主入天牢也罢，还是最终被送至乱葬岗……
这些都要费一番周折，更何况苏星原还在皇后身侧安排了眼线。
身为皇上，他怎可能一点都不受惊动？
能够解释这一切的，或是苏星原大发慈悲，愿意放他们二人鸳鸯戏水、远走天涯。
若是并非如此，那能解释这一切的，就只剩下一个理由。
就是他已然察觉了怡月背后有人相助。
这假死药，亦不是寻常的医者可以制得。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裴礼思量着这些，眉头紧蹙。
他闭上双眼，将怀中之人紧紧地抱住，心中亦默默想着：但愿……但愿真的只是他过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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