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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正在数钱的人，“那谁啊？”
“啊，你家小工的大舅子。”
啥？他家小工？
狗六觉得自己到了人生巅峰，他当了他大哥的大哥？
那人抽了五十块钱给狗六，“五亩三的地，给你五十块钱，行不？”
“行！”狗六把钱接过来，扭头就往地头上走。
拖拉机声音大，周城喊不应李元亮，瞧见狗六走过来，他抽出根烟来，“兄弟，咋称呼你？”
“大哥你叫我六子就行。”狗六道：“大哥，你来是啥事儿啊？”
“来给你们送些吃的。”他回身从自行车篮子里拿出四瓶啤酒并三个铝制饭盒，“也不是啥稀罕吃食，你们俩抽空过来吃点，我去替亮子开会拖拉机去！”
“大哥，你还会开拖拉机啊？”六子拎着那一兜子吃食，跟周城往李元亮的方向过去了。
中午太阳热得人冒烟儿，拖拉机自己走着，李元亮拧开水瓶又灌了半瓶水，他现在不再用手帕擦汗了，因为手帕早就湿透了。
他坐在拖拉机驾驶座上，屁股底下的衣服都是潮的，更别说上衣了。
拖拉机开到一半，李元亮忽而听到有人喊他。
他抬头一瞥，乐了：“大哥！你咋来了？”
“我来替你一会儿，你去吃点东西。”周城说着上前，李元亮也不客气，他起身一动，又坐了回去。
“不行大哥，大半天没下车，我这腿酸。”
周城道：“没事，缓缓，咱们不急。”
李元亮正缓劲儿的档口，有个中年妇女走过来，“你是那耕地的？”
“啊我是，大嫂子，你家地在哪啊？”六子问。
中年妇女看了眼拖拉机那边，“那开拖拉机的是我侄子，你看能不能给我便宜点？”
狗六眼睛一扫，开口就是：“婶子，你家有闺女不？”这下连称呼都改了。
中年妇女傲然抬起下巴，“没有！我跟我妯娌不一样，我仨儿子呢！”
周城在他家，就是个独苗苗！
狗六抽抽嘴角，仨儿子有啥了不起，他娘六个儿子呢！
没闺女一切免谈！
狗六敷衍笑笑，“不能便宜，我那家伙什还是赊来的呢，急等着钱去给人家。”
陈玉梅勉强没拉下脸，扭头走了。
狗六收了钱，看着周城没停，便去了梨树下的李元亮那边。
阴凉儿地里一坐，狗六觉得自己又能活了。
李元亮递给他一瓶开了盖子的啤酒，他抹了把汗，接过啤酒一口气喝了半瓶。
“今儿真多亏你大舅哥了。”狗六道：“咱们要不晚上干吧？反正拖拉机有灯，白天排完地收了钱，晚上再过来干活。”
李元亮瞥他一眼，“晚上都不歇，白天你能停得下？”他还不知道这小子？现在他就在钱眼儿里住着呢！
狗六果然摸摸鼻子，“还是算了。”
俩人吃完饭，刚刚排好的那十亩地周城还没有耕完。哥俩坐在树荫下，狗六忧心忡忡，“也不知道这一过能挣几个钱。”
李元亮有房有车有媳妇，半分不愁：“放心吧，肯定比割麦子来的多。”
狗六看他一眼，“哥，我咋觉得你一点都不发愁呢？你住那小破房，你觉得对得起嫂子吗？”
“……”
“你嫂子想住的，又不是我不盖。”
“哥你真行，你真要脸，你想住那小破房吗？你自己都不想住，我嫂子想住？我的天呐，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李元亮看着狗六那张喜庆的圆脸圆眼，内心觉得：这小子真长了一脸丧气样儿，他跟他在一块就没开心过。
眼睛一转，他努努嘴，“人家找经地的，你赶紧排地去吧，我那新房就靠你收钱了。”
狗六扭头，远远看见刚才找他的那个中年妇女走向拖拉机那边，“那女的刚才找我来着，说她是嫂子她婶子，让我便宜点。”
“你媳妇婶子跟你丈母娘关系咋样？”
“不咋样。”
这年头妯娌之间关系好的没几家，一般不是明面上和气，暗地里斗成斗鸡眼。就是明里暗里互不理睬。
“那我用不用少收钱？”
别少收了钱，最后还落个埋怨。
李元亮顿了一下，“看我大舅哥态度吧，不行就收你那一半，我不要了。”
“那我去瞧瞧吧！”狗六说完，起身往那边去了。
周城正停下拖拉机和他婶子说话，“二婶，我是来给亮子送饭，帮他开一会的，不是专门干这个的。这个我说了不算，你去问问人家吧。”
“你这就先停一会，把我那块地过一下，还给他开回来不就得了嘛！”见周城不说话，陈玉梅道：“阿城啊，这么大的太阳，你还等啥呢！非得让你爷爷来请你？”
“请谁啊？”狗六道：“周大哥，你家有事要忙啊？”
“没事。”周城道：“这是我婶儿，她也想让拖拉机帮忙过一下。”
李元亮也走过来，“大哥，我来吧！”
周城顺势下车，李元亮开上拖拉机就往前走了。
狗六道：“婶儿啊，有啥事你跟我说，我做主。”
陈玉梅看着周城，“让阿城说吧，你们年轻人，好说话。”
抹了把脸上的汗，周城觉得这事真他妈操蛋，怎么就赶上二婶了？
这话怎么说？这话能说吗？帮了自己家，又帮二叔，这他妈…
“大哥你说呗！”狗六递了根烟给周城。
周城接了，“这不是，我二婶听说咱们现在都是拖拉机来耕地了，也想省把子力气，六子你看，你这方便不？”
“方便方便！”狗六问周二婶，“婶儿，你家地在哪儿啊？几亩？”
陈玉梅一笑，“就在北边，一共六亩。”
狗六眯眼朝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从兜里拿出小本本，记上：亲戚六亩。
这才对陈玉梅说：“婶儿你放心，我跟亮子哥一会打听着过去，给你过了那六亩地。”
“诶行！”周二婶一笑，“那我回家等着了哈！”
“别！”六子喊住她，“你别回家等着，你三点半再来，这一片地我们也不知道哪里是你的，哪里不是你的，别人也说不准，还得你自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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