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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为君掌山河 >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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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十一日,紫极老祖圣诞,永城县朝天宫中人山人海。

    不少人昨日便赶来城中,只为能够亲临太一真人的道场。

    时辰到了,只见一班执鼓乐的年轻道士打头,奏的是道门圣乐《太清乐》。

    这些道士两列二十四位,皆是五官端正、身量修长的少年人,身上穿着广袖翩翩的青色道袍,行止皆有法度,看起来十分庄重。

    紧随其后的乃是几位年长一些的道士,手中捧着各类道门法器。

    再接着是四位仙童引路,后面才是银发飘飘、仙风道骨的太一真人。

    此时的太一真人庄重肃穆,面容十分慈悲,宛若云端的仙人,令人仰慕,又令人望之心生信赖。

    一番庄重而神圣的仪式之后,太一真人开始请神问道。

    顷刻之间,只见大殿之中云腾雾绕,烟雾散后,那太一真人竟似换了一个人一般,说话也不是先前腔调,倒真如传闻中那道法无边的天尊真人。

    一道洪亮庄严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响起:“本座乃是紫极真人,尔等所求何事?”

    信众见此奇景莫不拜倒,然后一一求告。

    躲在暗处的殷长离见此情景知道此事成了,便悄悄退出来。

    乔装一番的王是亦是称奇:“他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真有扶乩问神的本事?”

    殷长离笑道:“若真有那等神术又怎会被我们挟持?不过是些小小幻术,不足为奇。”

    王是还是不放心:“公子请他做法,真能消灾降福?”

    殷长离道:“你可别小看他这些把戏。就他那包神神秘秘的药粉,虽说效用难测但也并非全无效果。王大人,我们今日要做的不是求仙问道让神仙来帮我们消灾,而是要让老百姓相信这黏虫灾祸是可以战胜的!有了百姓的信任,我们才真的有可能灭掉虫害、度过危局。”

    王是叹道:“哎,我这个父母官失职,还不如他一个江湖骗子得人望。”

    殷长离道:“自你离开书院已有五年,原是在富庶的京畿为官,你却自请来此。你到此尚不足一年,如今偶遇天灾并非你的过错,你不必妄自菲薄。”

    王是动容道:“公子还记得我。”

    殷长离勉励道:“你是我藏月书院上院佼佼者,纵然你回到桓国为官,若有需要书院的地方我们也当竭力相助。观你这些年所行之事,当知道你没有辜负书院的教导,尽职尽责、一心爱民,自然还是书院的好学生。”

    王是俯首称谢:“是。”

    殷长离道:“教导百姓不是易事,何况你们这里比不得藏月城由上到下皆有人管束。你且宽心,慢慢做来,定会功夫不负有心人。”

    王是道:“我记下了。这几日我定会督促手下,务必做到灭虫奖惩严明,好叫百姓都全力灭虫。”

    辞别了殷长离,王是自去忙碌,带着县府中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奖赏,亲到各村镇督促灭虫补种庄稼。

    殷长离却回到了朝天宫后院的炼丹房,继续去看那些神秘的瓶瓶罐罐。

    高微一直紧随其后,见他竟翻起了那道士的丹书,便道:“公子,这丹药可不是好东西。”

    殷长离并不懂这些,翻翻看看也没头绪,便道:“阿微,你别老瞧不上这林道长。端看他今日这身变脸、变声的功夫,就很了不得。何况他那杀虫的药粉也并非完全无效,想来他定是颇有几分药理上的天分。”

    高微皱眉道:“他这人不庄重,公子莫被他骗了。”

    殷长离一笑:“你别担心,他骗不了我。对了,这几日怎地不见傅公子,他们走了?”

    高微道:“前日他们便去附近剿匪,想是快回来了。”

    殷长离道:“这几日忙着盘问林道士,倒没工夫问问他夏城如何了。他倒是个有本事的,在那流放之地居然还能拉起数百人的队伍。”

    高微也道:“他倒是守口如瓶,连王大人都不知他也曾求学于藏月城。”

    殷长离望着满屋子的炼药之物,终是不死心:“若是五师兄在此就好了,他最懂这些,定能瞧出这林道士的本事。”

    高微毫不在意道:“公子何必愁这个?等我们离开时绑了他一道回去便是。”

    殷长离无奈地摇头:“阿微你从前不这样,怎地就对他这么大敌意?”

    “你们又要绑了谁?”却是前面大殿之中授法完毕的太一真人回来了。

    殷长离见他行止便忍不住笑出来:这人还是银发银须的仙人装束,做派却一点也不仙气,一进门便两下脱了外面的大氅,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榻上。

    林寒洲抱怨道:“小美人儿你可别仗着你美貌太得意!再这般奴役我,我可是要翻脸的啊!”

    殷长离无奈道:“林道长,我告诉过你,我姓殷。”

    林寒洲乜斜着他:“你若肯叫我寒洲,我便不叫你小美人儿。”

    “你个臭道士,别给脸不要脸!”高微怒目而视。

    “你们给过我脸吗?”

    林寒洲歇了口气,便开始用他那秘制的药水卸掉脸上的妆容,并去了那假发假须。w~

    望着镜中自己脸上的红痕,林寒洲又含怒瞪过来:“小美人儿你来看,我这脸要是溃烂毁容了可都怨你!你得负责!”

    高微又要动手,林寒洲很熟练地往殷长离身后一躲,还不忘嘴贱:“怎么着,当我怕了你?小心我哪日一剂化功散废了你!”

    “好了,我有正事问你。”殷长离拦住高微,又看向林寒洲:“不知林道长日后有何打算?这样一直行骗也不好,总有被人拆穿的时候。”

    林寒洲道:“我哪里一直行骗了?明明第一次行走江湖便被你个狠心的给戳穿,还被你挟持至此,天天给你卖命,又是炼药又是讲道法扶乩,你还要如何?”

    殷长离道:“那你从前如何度日?”~

    林寒洲开始口若悬河:“我可是丰乐城外天师宫妙法真人座下首席大弟子,当年还曾跟随师父出入宫廷为皇家做道场!便是流落至此,我也是凭本事吃饭,怎能算骗人?我跟你说,上上月有位大财主想请我常驻,我都没答应……”

    殷长离打断他:“行吧。那么此地事了,林道长欲往何处?”

    “小美人儿这么关心我?”林寒洲依旧没个正经,“我为你卖命数日,小美人儿如何报答我?”

    殷长离不打算讲道理了:“阿微,捆了他!”

    “别呀!”林寒洲一把拽住殷长离的衣袖,能屈能伸地哀求道,“有话好说!你这么好看,我什么不能听你的?”

    殷长离拽出袖子,冷冷道:“阿微,现在就捆了他,给五师兄送去!”

    林寒洲斜眼瞪他:“真是没良心,过河拆桥!不用捆我,我跟你走还不成?不过你要带我去哪儿?”

    殷长离并非跋扈之人,便又耐心道:“道长有一身炼药的好本事,我却不懂这些。不过我五师兄或许与道长聊得来,不知道长可愿意去见见我五师兄?你们若聊得来,往后与他一道研习药理,也不必如此四处漂泊。”

    林寒洲正经了一些:“天下竟有人与我师父一般研究这些?难怪你肯信我。我听你的就是,不过,为何不是跟着你?我更愿意跟着你的。”

    殷长离这几日被他烦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不过却也嘱咐道:“我五师兄为人沉稳端方,你在他面前切莫这般无状,他收拾起人来可比我有法子。”

    “行吧。”林寒洲盯着殷长离仔细看了半天,又道:“你真是藏月城的公子?你真是要带我去藏月城?”

    “怎么,怕我把你给卖了?”殷长离本是爱才,但也不会强人所难,又软下语气承诺道:“道长放心,我绝不逼迫你,你若想留就留下,不想留随时可以离开。”

    殷长离如此以诚相待,林寒洲也收起了玩笑之色:“你如此年纪就有这般心胸气度,倒是我小瞧你了。我并非什么光明磊落的正派人,也不是那等正经道士,你何故竟肯信我?”

    殷长离道:“道长虽行事恣意了一些,但并未做下大奸大恶之事,且还能于那道观之中看顾几个年幼的小道童,心中也定是慈悲的。再者,何事为道?何法为道?道,不在形,只论心。道长最是会洞察人心,当知我意。”

    “我自然知道。”林寒洲声音中带着些莫名的激动,不过一转眼却又说起了浑话:“我知你心,小美人儿可知我心?”

    事已谈妥,殷长离自然懒得听他的胡话,转身离去。

    高微在一旁忍不住抱怨道:“那姓林的也太轻浮了,公子以后不要理他!”

    “他只是言语上不检点,心中却敞亮,对我并无那等不堪心思,我们何必与他计较?”殷长离以前什么轻浮之人没见过,便教导道:“阿微,有些人口中说着轻浮的话,你却知道他心中并无恶意;但有些人口中说着漂亮恭维话,你却当知道他心中有多龌龊。所以这等言语小事,不必计较。”

    高微心中还是介怀:“公子就那么喜欢、喜欢他的才学?我们藏月城什么人才寻不来?”

    殷长离道:“寻个真道士容易,找个会炼药的却不易。阿微,你可还记得之前北洛带我们看过的火铳?定国因其威力不稳,射程不远又尝尝伤到自家人,这才弃用。五师兄这些年与二师兄一道研究,已有了进展,这次便是为找合适的矿药。若他真于炼丹炼药一道有天分,兴许五师兄他们的进展能更快一些呢?”

    高微想起前几年见过的情景,那火铳虽说并无什么威力,但他听殷长离说过,若做得好可是比弓箭杀人快。甚至殷长离还拿那偶然被烟花爆竹伤到的人做例子,言道若做成了比那威力还大。

    几年过去,高微没想到公子心中还惦念着这件事。

    是啊,凡是为藏月城着想的事,公子都不会忘记。

    希望那个臭道士不是个无用的草包吧!高微暗自记下了一笔。

    走出朝天宫,外面还围着不少信众。

    高微皱眉道:“公子,你这法子当真使得?”

    殷长离道:“阿微,若是在藏月城我自然不需如此费尽心机。但如今在这里,这却是最快也最能令百姓信服的法子。咱们不信神神鬼鬼这一套,可百姓笃信,我们何不趁机引导、利用,做我们想做的正事?再说了,这世间奇奇怪怪的事何其多,谁又能知道有没有鬼神呢?”

    高微却是一惊:“公子莫不是被那臭道士给迷不住了?他那些鬼把戏你都知道的。”

    殷长离失笑:“我不过是说说吧,哪里就信了?你能不能听听重点!我是教你要用人就得了解人,明白人家是怎么想的。知道了么?”

    “嗯。”高微点点头,又道:“我们回去吗?”

    殷长离道:“明天一早走吧,还得去找辆车将林道长那些瓶瓶罐罐都拉上。”

    日头渐渐升高,外面十分炎热,殷长离也无心闲逛,只快步往客栈行去。

    走到一处树荫下,却见有人在卖甜醅。

    “公子想尝尝吗?”

    殷长离见那里并无可坐之处,便摇头离去。

    不一会儿便回到客栈,殷长离方坐下便有人来敲门。

    “进来吧。”

    来人却叫殷长离一愣:“你们回来了?手臂上的伤要紧吗?”

    傅辰安将手中的白瓷盅放他面前:“甜醅。你吃吗?”

    白瓷盅冰冰的,想来一直被冰镇着。

    甜醅入口微凉,带着淡淡的酒香,又是十分舒爽的甜味。

    殷长离眉眼愉悦地舒展开来。

    吃过甜醅,殷长离又寻了伤药来,看着他右臂上两寸长的伤口道:“快上药吧。这一趟不顺利?”

    “无事。”傅辰安接过伤药,很随意地将药膏抹在伤口上。

    望着眼前这个阔别许久的少年郎,殷长离觉得熟悉又陌生,一时间倒不知说些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人却同时开了口:

    “你们在夏城可好?”

    “你这一向可好?”

    殷长离粲然一笑:“我们都好。澈儿与澹儿皆在书院读书,两个孩子很努力,身上的功夫有武师傅督促着也没落下。倒是你们,在夏城可缺吃穿?地方官吏可有难为你们?”

    傅辰安默默看了他好一会儿,方道:“此地离我的住处不远,你可愿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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