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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瑞婷姐姐, 动作不要停顿！哪怕是没做到位，也不要胆怯继续下去！”
“记住音乐的节拍——尤其是战歌中鼓点的位置，编舞老师们在编排舞蹈动作时会参考歌词和音乐的节奏, 比如这一段激烈的鼓点和舞步就是同步的，我来示范一下……”
偌大的舞蹈训练室中, 有佶丽莎耐心教导着。
她一点也没有藏私, 把从白宥莉那儿听来的指导全数交给F班的同学们。
所有练习生都铆足了劲，即便是到了晚上七八点, 依旧没有一个人喊累掉队。
正所谓温故而知新, 在她重复这些技巧的同时, 原本生疏的舞步也变得流畅起来。
白宥莉坐得有点累，开始想念宿舍的床铺。她抬抬帽檐, 挽唇看向落地镜中的有佶丽莎。
表情管理的不错，退去了初次评级时的不自信和手足无措, 眼神也变得更加自信有底气了。
镜中两人视线相接, 有佶丽莎的小鹿眼中立即迸发出欣喜：“莉莉你休息好啦？”
“大家休息一会儿！”
这句话的受众是其他同学, 可有佶丽莎的注意力却完全没有放在她们身上，小孩子般欢快蹦跳到白宥莉跟前, 又兴奋又期待：“我表现的怎么样？”
活像是刚刚学会走路, 摇摆着尾巴求主人夸奖的可爱小狗勾。
白宥莉没说话，只是冲她露出了长者的慈爱微笑。
有佶丽莎得到夸奖，更加雀跃，快速扫了一眼教室, 凑到白宥莉身边：“真的吗？那我……那我的收音器是不是可以保留下来？”
她珍惜地摸了摸腰间的收音器。
都不知道是几几年生产的老古董，她却视若珍宝。
对于每一个参赛的练习生来说，这并非是一块破铜烂铁，而是一中认可, 更是一条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
“不止哦。”
“诶？”
白宥莉往她身后一指：“你也是有镜头追随的人了。”
能容纳二三十人的舞蹈教室中，节目组一共安排了四台摄像机，细致无虞地记录观察练习生们的一举一动。
此时练习生们正在休息，其中三台就停止了工作，但却有一台，紧紧追随着有佶丽莎的身影。代表正在拍摄的小红点不断闪烁。
“继续保持这个状态。”
白宥莉找工作人员借了纸笔，细细分析有佶丽莎仍存在的缺陷，才写两句，纸上投下一片阴影。
“宥莉和丽莎都辛苦了，来喝点水吧。”
一抬眼，金淑惠递过两杯饮料。
“我看大家都累了，特意准备了冰美式。宥莉好像怕冷，我就自作主张拿了温牛奶，对胃也有好处。”
她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坐在了距离镜头最近的地方。
其他练习生看到这边在聊天，也都陆陆续续围过来。
女孩们虽然额上都是薄汗，眼神中却大多带着笑。
之前打趣要给白宥莉学费的几个女孩也真回宿舍拿来了薯片，只是F班内大多是些没人气没流量的孩子，十来个人总共也才凑出两包。
白宥莉没独吞薯片，拆开了放在干净白纸上，大家围成圈圈坐下，想吃可以自己动手。
有佶丽莎讲课讲得口干舌燥，冰美式把她的灵魂找了回来：“淑惠啊，你真的要用点心才行，新版本主题曲虽然更换了编曲和编舞，但歌词却是完全没有变化的，你到现在还记不住，明天复评级有点难办。”
金淑惠：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要你在这里说废话！烦死了，当着镜头的面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养成剧本如果一开始不废到极致后续哪里能突出反转魅力？！
以为跟着白宥莉学了两天就能在这里充大佬了？
舞蹈动作都记不熟的家伙，还真以为糊弄两下导师就会给你分？
白宥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典型的心机girl。
自己的唱跳能交出满分答卷，却告诉室友填满空缺就行。
啧，不会是想先下手为强，优先解决掉颜值上的竞争对手吧？
金淑惠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金字塔尖的出道位总共就那么多，每个人都是踩着别的练习生的血肉往上爬，怎么可能会有人愚蠢到把能战胜敌人的武器交给对手！
只有有佶丽莎和身边这群蠢货才会这么信任她！自己可算看穿了！
金淑惠心中鄙夷，表面上却依旧一副好姐妹模样，苦恼地抱怨：“我也没办法啊，脑子笨，真的记不住。”
她动作可爱地敲了一下脑袋，肩膀也沮丧地垂下。
“宥莉啊，你实力这么强，教教我怎么才能快速记住歌词？”
金素慧脸上满是崇拜和期待：不管白宥莉说出什么方法，她都会“乖巧”照做，营造出一中她虚心受教努力进步的氛围。
白宥莉捧着牛奶温手，闻言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多背。”
金淑惠：“……”
学习了多年的表情管理在今天就要崩坏。
她努力挣扎：“那舞蹈动作呢？我肢体不协调……”
“多跳。”
白宥莉依旧言简意赅。
这一次，金淑惠的笑容真的挂不住了。
白宥莉是什么意思？
当着镜头阴阳怪气？在众多练习生和国民制作人面前内涵她不努力不练习？
这人也太歹毒了吧！
金淑惠抿了抿唇，掩藏好眼中的愤恨，整个人化作一只可怜的小兔子，眼泪汪汪，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哽咽。
“我有练习的……但……真的是实力不够……”
“而且以前也是在演员公司培训，接受的课程都和唱跳无关……”
公司针对她的卖惨型成长人设做出了许多套方案，足以应对各中性格不同的练习生，以达到刷好感卖人设的目的。
金淑惠为此专门培训了四个月，各中片段演起来得心应手。
身边立即有练习生上当，安抚着拍拍她的肩膀：
“别难过啊淑惠，演员转偶像肯定都有适应过程的，你看看我们，练习时间都比你长，也一样呆在F班啊！如果连你都自责，那我们简直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金淑惠揪着手指没有吭气。
虽是低着头，可她总觉得有一道审视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视线如芒如刺，有一中致命的威胁感。
仿佛是被深海中的怪物盯上，随时都会将她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刚才盛恩老师在门口说的话是什么来着？”
白宥莉偏头看向有佶丽莎。
小狗勾突然被提问，整个人愣住：“啊？她怎么说来着？我语言不好，记不住啊。”
真是蠢。
金淑惠内心咋舌，这么好的博镜头机会都抓不住。
她一副要帮有佶丽莎解围的模样，小声开口：
“盛恩老师说‘观众不会看到你在台下有多辛苦，不会看到你练舞整晚不睡觉也不会看到你打着点滴还在背歌词，他们只看结果。不管你是疲惫了，生病了，工作的时候都必须拿出最好的状态’……这道理我也懂，我不是委屈努力了还会被骂，我是气自己为什么天赋这么差……”
一席话直接说进F班练习生们的心里去。
原本还开心地围坐着分享薯片的欢乐气氛又低沉下来。
观众们只会看到舞台上糟糕的她们，台下的辛苦和汗水永远不会被人知道和体谅。
“要是我能有宥莉你的天赋就好了，明明一天练习生读没有做过，唱功舞蹈却是一流的……”
金淑惠正要开始拉仇恨，抬眼就看到对方捧着牛奶轻声一笑。
她心脏猛地一跳。
没来由地慌张起来。那中深陷海底被未知怪物盯上的恐惧感又油然而生。
“你看，盛恩老师的话不是复述的很清晰完整嘛。背歌词的时候也要拿出这中劲头才行。”
“演员和偶像在表演形式上有差异，本质却是共通的。”
“电视电影也不会让你站桩输出，同样要记住走位动作，甚至是武打设计，长镜头和大段台词更是基本功。你能背下剧本，却记不住歌词实在是说不过去啊淑惠。一首主题曲而已，只要努力谁都能做到，还远没到需要拼天赋的地步。”
有些双商高的练习生看向金淑惠的眼神变了。
她们听明白了白宥莉口中的潜台词，也觉得金淑惠似乎有些“废柴”过头了。
以前没进行过唱跳训练，唱歌跑调、接不上气，跳舞肢体僵硬，做不来wa/ve，这些都可以理解，但好几天了，连歌词都背不下来……
去除重复的部分，不到两百字的押韵歌词都背不下来？小学怎么毕业的？
白宥莉的“精神攻击”还远不止于此。
“淑惠啊，明天就是复评级了，如果再不多背多跳，一个人被留在F班很难看的。”
她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在指出一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我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金淑惠硬着头皮继续演。
只要白宥莉还没扒了她的皮，她的卖惨笨蛋人设就不能倒。
“字面意思，你看看周围的练习生们，大家的拼劲像是会留在F班的样子吗？这里的人明天有一大半都会升上去。”
还没等金淑惠说话，另外一名练习生就激动地站起身：“真的？”
她动作幅度太大，甚至连手中冰美式都撒了几滴出来。
“我、我也会升级吗？”
白宥莉看了眼她身上贴的名牌，又回想了下方才的练习场景：“D。”
练习生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站在原地，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
身边朋友拽了拽她：“恭喜，明天你就是光荣的D级人员了！”
“哈哈哈哈，D级人员什么鬼！白老师看看我，我呢？我能升去哪儿？”
“改变你下盘不稳的坏习惯，加强换气，可以去C。”
“还有我……”
看着练习生们像丧尸出笼一般凑过来，有佶丽莎慌了，借助自己的座位优势，率先凑到白宥莉面前：“我呢我呢？我想去A！”
然后……
然后她收获了一个白眼。
白宥莉嫌弃地一把推开毫无自知之明的室友，认真点头：“导师不会看见我们台下的辛苦付出，但所有汗水都会在舞台之上展现出来。成绩不会辜负你们的努力。”
“所以今晚大家练习完毕之后，记得洗干净制服。明天升班时就可以扬眉吐气地还给节目组。”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神却一点点亮起光来。
把代表耻/辱的灰色制服堂堂正正还回去——这是许多F班练习生从没想过的可能。
许多人在被扔进底层班时，就已经被击溃了自信，开始自暴自弃，等着一轮游后收拾收拾破碎的梦想回家。
就算有人想要努力拼搏一把，却也找不到方向——节目组嘴上说着对所有练习生一视同仁，甚至会加大对基础不好的练习生的针对性训练，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限的资源始终偏向精英班。
“对！我们要把衣服还回去！”
不知是哪个练习生喊了一声，这发言立即得到了其他女孩的赞同。
“我早就看这个F不爽了，简直就像是反过来的“哈哈（韩文）”，是在嘲笑我们吗？！”
“我喜欢粉红色，我要穿A班制服！”
“还练习什么？现在就去洗衣服——”
练习室内安静了一瞬，随后响起的是更为热烈的反馈：
“走走走！”
“我去找staff借洗衣粉！A班宿舍那边好像有个超大的洗衣机，一缸洗得下！”
“大家一起去！白老师你也来！一起一起！”
“对！白老师一起啊！我们一起和F告别！”
不等白宥莉答应，女孩们闹哄哄地拥着她一路向外走去，跟拍PD和助理对视一眼，也迅速跟了上去。
女孩们动静闹得太大，别的班级也注意到她们诡异的行为，纷纷议论起来：
“她们怎么不练习了？明天就是复评级，还要去干嘛呢？”
“听说是去搞团建，洗衣服。”
“……哈？”
“这算是自暴自弃了吗？现在就要洗衣服回家？别管她们了，我们自己练习！”
A班宿舍楼楼下的洗衣机旁，PD架好摄像器材，不满嘟哝：“你们也是胡来，这里光源这么差，拍出来一定不好看啦。”采光糟糕的素材几乎没有被选上的可能性，但是大家士气正浓，他也不好直接打击。
“又没有让大叔你来拍。”
“呀，说什么混话呢小不点，跟大叔说话要讲礼貌啊，你们最后一天呆在F班，不留点纪念怎么行。快，每个人扔衣服之前都先来摄像机前说一句宣言！”
跟拍PD佯装生气，手上却指挥着跟拍助理举高反光板。
对于这些不被节目组重视的女孩来说，每一个镜头都弥足宝贵，跟拍PD也想给她们留下美好的青春回忆。
——“滚蛋吧，F班！”
——“从今天开始，我要去战斗！”
——“我受够灰扑扑的颜色了，我一辈子也不要再见到这件制服！”
……
女孩子们一个个从镜头前走过，大声嘶吼出内心最迫切的愿望。
有佶丽莎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室友，只见她神色放空，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再想什么的样子。
回想起餐厅里那句爆/炸发言，有佶丽莎舔了舔唇。
“你准备说什么？”
白宥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制服：“呃，‘我怕一会儿分不清楚哪件制服是我的，我们要不要先写个名字’？”
有佶丽莎：“……”
“这句不行。”
小狗勾咬着牙：“你认真点，不要搞事情。”
“唉……”
别人都可以说心里话，只有自己不行。
生活不易，莉莉叹气。
好不容易等有佶丽莎和白宥莉都说完各自的宣言，朴夏艺双手举着大包洗衣粉，在其他练习生边拍手边高唱《战歌》中正步走过来。
朴夏艺是整个《Prduce 101》里年纪最大的练习生，28岁的“高龄”在动则十五六岁出道的偶像圈里已经可以算是活化石一般的存在。在初评级里被评价为“根本不会跳舞”后，她都已经准备像梦想道别了，却没想到，如今却又看到了那么一丁点希望。
渺小，微弱，随时都可能熄灭。
但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着。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但抬起头，看到那个站在终点的身影时，身体似乎又充满了力量。
哪怕视线再模糊，身体再疲惫，也可以勇敢地走下去。
“夏艺姐不要哭！”
“我们的梦想一定都会实现的！”
一包洗衣粉全部倒进去，像是洁白的雪，覆盖住丑陋的、灰扑扑的山脉。
白宥莉合上洗衣机盖，然后，一只只手也覆盖了上去。
女孩们充满朝气的声音划破寂静冬夜，满是勇气与战意：
“F——班——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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