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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戴着限制行动的电子项圈, 穿着一身雪白的服装, 诺尔那用来伪装的眼镜已经去除, 平常用发蜡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散乱着，看着倒是年轻了许多。
他就像是个聋人一样，听不见一丝的声音，所以他坐在那透明的玻璃门之前, 只能用视线确定着外界的情况。
于是在百墨走过来的第一瞬间，他便眼眸微微一亮。
禹群命令守卫的人退到外面等着, 然后将那牢房之中的语音沟通通道打开。
外界的声音忽然传进来，就像是世界突然被打开一样。
诺尔看着百墨搬着一个椅子坐在自己对面, 他长期没有说话, 导致声音有些微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来。”
禹群此刻靠在走廊另一端的门口, 抱着手，静静地看着他们。
百墨与诺尔的相处时间其实并没有很多，他对于诺尔的印象也十分单薄，一个精英军官, 是韦蓝的下属，对于他的事情也总有些莫名的多事。
现在的印象则多了一条，就是马尔蒂星系的间谍。
“你想说什么，说吧。”百墨架着腿，动作豪放随意。
诺尔与百墨隔着一面厚实的玻璃, 并没有站得很近，所以站着也能与坐着的百墨尽量平视着。
“不如说，你想问什么。”诺尔说道。
百墨微微一挑眉，“我问什么你都会回答？”
“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说的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百墨微微一皱眉，眼中流露出几分狐疑以及嘲弄，他随口问道：“那你做间谍的目的是什么？”
百墨并不期待诺尔真的会回答他，然而却不想他爽快地开口说道：“为了将阿丽丝星座的情报传达给教会。”
百墨哼笑一声，“废话。”
诺尔微微一顿，继续说道：“教会一直想要进攻阿丽丝星座，侵占这边的生存空间，我们就是教会为此做的准备。”
“我们？”百墨抓到诺尔话中的关键，他挑起眉，意思就是不止他一个了。
“与我一起被送过来的就有10名，或许还有别人。”诺尔回答道。
百墨盯着诺尔那平静无波的样子，他在心中寻思着诺尔的话有几分可信，但转念一想，自己一开始都不知道还有别人，诺尔没必要为了在这个话题上扯谎然后特意告诉他们别的间谍的存在。
“名单有吗？”
“没有。”
“一个人都不知道？”
“当时我们虽然是一起被送到阿丽丝星座，但是彼此之间并不允许沟通，任务也从来都是单人任务。”
百墨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你们教会的计划是什么？”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一个马尔蒂星系还不够你们生活吗？”
诺尔的目光变得深远起来，他的视线依然落在百墨身上，但百墨却觉得他没有看自己，他眼中看见的应该是另外的风景。
“马尔蒂星系的生存环境比阿丽丝星座要恶劣许多，”诺尔的声音悠缓，有种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缥缈与不真切，“可使用的资源也相对较少，大部分的星球都不适宜居住，也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是一个十分荒芜的星系。
也因此，马尔蒂星系的人类整体发展水平一直落后于这边的发展，包括了科技、文明以及人类这个种族，我们没有像你们一样拥有分化出强大战士的能力，我们更加接近于当初离开母星的古人类。”
这个百墨知道，当年的两只远征队兵分两路，而在阿丽丝星座的这一只是因为当时与本土文明兽族进行了基因结合，所以拥有了分化的能力。
诺尔继续说道：“直到一百年前，教会在马尔蒂星系境内发现一个失落的精神力文明遗迹，从中找到了大量有关精神力的资料，让马尔蒂星系在精神力研究上面获得了突飞猛进的进展，精神力提高后，才有了与阿丽丝星座一争之力。”
“但是即便如此，我们的精神力天生并没有你们优越，所以教会一直想要在这上面获得突破。”
百墨听着觉得不太对劲，他皱起眉，“你们突破你们的，跟阿丽丝星座有什么关系？”
诺尔摇了摇头，“教会想要入侵阿丽丝星座，只是因为这边的资源更丰富，与精神力突破没什么关系。”
“那……”
诺尔打断百墨，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百墨，“跟精神力突破有关系的，是你。”
百墨一愣，费解地皱起眉，“我？”他不屑地笑了一声，“因为右江那个莫名其妙的预言？你们真当我是神了吗？”他还没有强大到能改变一个文明的精神力。
他用着一种撩猫逗狗的散漫态度说道：“与其指望我，不如好好自己想想提升的方法。”
“那晚在d7星，你去了祖石矿坑。”诺尔却是忽然跟百墨说起另外一件事，“你发现祖石内的精神力波动了吧。”
百墨那散漫的笑容略微一收。
“教会利用祖石中含有的精神力研发出了精神力提升系统，但是祖石内的精神力是死的，很难受到人力驱动，然后进行合理的运用。”
诺尔说道：“这个系统还需要一个核心，一个鲜活的，又足够与成吨的祖石中的精神力相媲美的精神力作为系统核心。”
此时此刻，在马尔蒂星系边界的赛克曼德教会主教堂的地下室内，在如山一般堆砌的五彩祖石之间，有一个此时还空缺的储存人体的圆柱形装置。
装置下面像是八爪鱼一般，又像是树木的根系一样，延伸出许多的管道，部分管道与那些祖石的反应堆连接在一起，部分管道则延伸到了上方，一直蔓延到那金碧辉煌又充满神性的祷告厅之中的数个圣棺之中。
已经回到自己文明的右江此刻穿上智者的白金色长袍，他站在那祷告厅中，看着那被赋予了赛克曼德教徽的圣棺。
旁边等待的父母在时间结束后，将还昏睡着的孩子从圣棺之中扶出来。
“赞美神迹。”那父母向右江诚心地说道：“赞美教会。”
右江微微一笑，“赞美教会，请三天后准时前来。”
那对父母谨慎地应下，然后带着孩子走向外面，离开教会的时候，他们留下了大量的财富，这是他们为了提升孩子精神力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当然，教会最渴望得到的不仅仅是金钱，而是它在民众之中的信服力。
看着教徒将另一个有着精神力缺陷的孩子放到圣棺之中，右江垂眉敛目。
他深知现在这些圣棺的作用微乎其微，因为他们能从祖石之中调动的能量太小，对精神力的滋养速度极慢。
但他同样也最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有了‘核心’，那么神迹才会真正显现。
回到帝都内这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牢房之中，百墨听着诺尔说的话，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他甚至眼中带上了几分怀疑的神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诺尔的话像是在逗自己玩。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我要怎么成为系统的核心？”百墨揪起眉，完全无法想象这件事该如何实现。
诺尔摇了摇头，“确切的计划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右江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核心’，然后他预言了你的出现，确信你就是这个‘核心’，那日在d7星球，他看见了什么，然后知道了你的存在，之后他便利用精神力与我取得联系，制定了逃离计划。”
百墨知道右江当时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了超狼。
诺尔就如他之前所承诺的那般，百墨问的他都一五一十地回答，没有丝毫隐瞒。
得到的这些信息，对于禹群他们来说也已经十分关键。
但是百墨却在略一沉吟，将这些信息消化后，忽然皱起眉，“我记得你说，你十几年前就来了这里，十几年的计划，你就这么随便地说出来了？”
诺尔略一顿，他毫不遮掩自己那专注的目光，“我说过，只要你问，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你这是背叛了自己的文明。”百墨却是沉下声音，目光有些鄙夷。
如果是专业人士，此刻一定会避免这样容易刺激到对方的情绪泄露，以免对方改变主意，不再继续合作。
但是百墨向来直白。
即便是此刻的情形对于他更有利，但也无法减少他对这样背叛行为的鄙视。
诺尔脸上露出一分怔然，随即他嘲讽地轻笑一声，那双浅色的瞳眸在没了镜片的遮挡之后显得尤其清透明亮，他的笑声很浅，就像是蜻蜓点水后的水纹，迅速消散然后回归平静，“我来这里的那一年12岁，我在这里度过了14年，如果不说先来后到，其实有的时候我自己也很难区分自己属于哪一个文明。”
他垂下眼，“我并不想要战争。”
不想要战争？
百墨想起诺尔之前挟持整所学校的行为，冷嗤一声，“既然不想要战争，你怎么不一开始就将这些内容告诉军部？”
还非得见他。
百墨忽然意识到一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说起来，诺尔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诚实？
此刻隔着那厚重的，军用的特殊玻璃，诺尔的声音从那牢房之中清晰地传来。
“我承认，我很矛盾。”
“但我也没办法。”他略叹了一口气，“我不想要战争，我对马尔蒂星系与阿丽丝星座都有感情，并且，我也不想害你。”
他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那扇阻隔在两人之间的玻璃，然后诺尔声音沉静地说道：“如果没有这面玻璃，或许你就会发现，我们的精神力匹配程度很高。”
“在马尔蒂星系，这被称为命定的伴侣。”
‘伴侣’这个词几乎像是针刺一样，尖锐地一戳，令百墨眉头猛地一跳。
这个词的出现频率最近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这是最近专门跟他作对吗？
百墨几乎是下意识地往走廊另一端，那能将这里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位置看去，然后与禹群那幽幽的视线不期而遇。
嗯……
百墨望天。
这次他是真的和这事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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