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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直直相望的那双雁灰色的眼中是百墨熟悉又陌生的欲望。
熟悉是因为他见过许多人的眼中带着这样的赤裸的欲望, 陌生则是因为他从未在禹群身上看见过。
当然, 也不算是完全没有, 百墨曾经无意间瞥见禹群那双如冰山一般的眸子下隐晦的烈焰, 但那转瞬即逝，几乎让人怀疑是错觉。
平日里那股清寒的信息素此刻也像是蛰伏的野兽忽然苏醒，平地起海啸，气吞山河般地充斥着这狭小的车厢。
百墨努力消化着禹群所说的话, 他已经退无可退，却还是不自觉地往那椅背上又靠了一靠, 那藏在黑色发丝之中的耳尖背叛了主人染上了些许红晕，暴露着百墨此刻的慌乱, 但他表面上却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他找回自己的声音, 伸出手拉下禹群的手，让他那压在自己唇上的大拇指离开, 他有些茫然地问道：“你不是，没有世俗的欲望吗？”
“……”禹群觉得百墨对自己的误解有些深，他微微一挑眉，声音喑哑, “对别人没有，对你，我特别有。”他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强调道。
百墨觉得自己此刻心乱的很，他不满意地皱起眉, “你这是背叛自己的信念。”
做个绝情断欲的和……元帅多好。
不然事情也不会突然变复杂。
禹群完全没有在这上面狡辩的意思，他爽快地承认道：“嗯，我就是背叛了。”
百墨错愕地看着禹群，好家伙，打自己的脸完全不带一丝含糊。
他略一犹豫，开口道：“所以你……”百墨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超出自己的想象，他想过禹群会直接拒绝或者是直接答应，却没想过禹群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揪着眉头，总结道：“……想跟我上床？”
“……”禹群有的时候真想直接撬开百墨的脑袋看一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百墨总是能与正确答案擦肩而过。
明明他已经表现得那样直白，可是百墨却依然能误解成别的东西。
声音中染上几分无奈的头疼，汹涌的情感在此刻却偏偏又柔和起来，禹群一瞬不瞬地盯着百墨，不再躲躲藏藏，他就像是揪住那跟自己玩捉迷藏的鬼，然后不留一丝余地地说道：“是喜欢你。”
悬浮车平稳地在空际轨道中飞行着，窗外有一排鸟群逆着秋风掠过，然后是那座安静地漂浮着的空中墓园像是一朵云，又像是太阳，定在那里，近看远看都能瞧见它的身影。
这句话打碎了一切其他的可能性，将两人逼得赤裸相对。
那石化的蝴蝶苏醒过来，百墨眨了眨眼睛，他眼中的禹群神态自若，但他却发现此刻自己手中的那只禹群的手却是湿湿凉凉，似乎是出了汗。
艾洛也向他说过这样的话。
但他此刻的感觉却与面对艾洛那时有些不同。
何止是不同，跟平时的他都不太一样。
精神图景中的超狼开始嗷呜地又跑又跳，百墨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也无暇去思索，他甚至在心中有些烦躁地呵斥了它一声，让它安静些。
吵得他脑袋乱哄哄的。
禹群居然是喜欢他的吗？
原来是这样吗？
但喜欢就喜欢，他为什么感觉自己的椅子好像着了火，又像是体内着了火，总觉得坐不住，想站起身来发泄一下。
禹群看着百墨沉默不语，他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些干涩，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向人表白，在这之前，他甚至从未喜欢过任何人。
但是有些话，一旦出口，接下来的便轻松许多，就像是水坝打开一个缺口之后，里面禁锢许久的心思便再也禁锢不住，滚滚冲出，再无停下的可能性。
他不允许百墨有一丝闪躲，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地问道：“你现在明白，让我做你的伴侣是什么意思了吗？”
不是简单的一个契约，确定彼此不会背叛而已。
那是比‘彼此信任’更加复杂以及强烈的情感。
禹群将自己的感觉一点一点向百墨剖析，坦白地几乎是将自己的胸膛划开，他以自身为教学例子，告诉着百墨何为爱欲。
“伴侣不是单纯的搭档关系，我喜欢你，我对你的感情便没你想得那么纯粹。
我对你有欲望，不想让任何人靠近你，想将你从内到外的彻底占有。”
他反客为主，反握上百墨牵制着自己的手，紧紧地盯着百墨，似乎是不想错过百墨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禹群问道：“想清楚，百墨，你确定你是想与我建立这样的关系吗？”
禹群当然可以选择与百墨一起稀里糊涂的建立伴侣关系，但比起一个身份，他想要的更多。
他是个贪心不足的人，在这种时候只会想要得寸进尺。
“我愿意做你的伴侣，不管你什么时候问，我都会给你这个答案。”
“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你，我一定会亲手将那把刀递到你的手上。”
“所以，现在的决定权在你手上。”
百墨微微张嘴，他怔怔地看着忽然像是变了个样子的禹群，脑子里面像是翻起了滔天巨浪一般，令人心慌意乱。
明明禹群答应做自己的伴侣，一切都皆大欢喜，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有点不知所措。
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令他很烦躁。
他甚至有些不爽地瞪着禹群。
百墨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他并不知道禹群所说的‘喜欢’确切来说是种什么感情。
哨兵与向导之间的结合是种契约，他们之间应该是彼此喜欢，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匹配自己的向导。
至于别人之间……那条混乱的街区内龙蛇混杂，他见过男男女女办事的样子，有异性之间的，也有同性之间的，他们之间在结合的时候常常会高喊着‘喜欢，爱’，但却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即便是真心的，那也只是喜欢那具契合的身体，他们甚至不需要看着彼此的脸。
也多亏小时候那些几乎瞎眼的画面，以及一些人对于百墨那张脸不轨的想法，百墨对于肉欲一直很厌恶。
有的时候清晨起来发现不受控制的身体，百墨都是不耐烦地自己解决，从来没像其他哨兵那样去找别人解决。
百墨压低着眉头，定定地看着禹群，甚至有些苦大仇深的意味。此时他的脑中不自觉地他们两人的脸代入到那些互相匹配的哨兵与向导身上，以及那些办事的人的身上。
嗯，禹群比那些人都好看。
百墨那死死皱起的眉头略略一松。
他似乎倒也不是很排斥，最起码没出现以前想起那种事就会有的厌恶感。
反而有一种另样的，令人摸不清道不明，但总之不是不好的感觉。
不过既然不厌恶，那事情就简单了。
百墨眉尾一扬，眼中的茫然化作星星光彩，将那些繁杂的思绪快刀斩乱麻，因为想要迅速从那些新奇又不受他控制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他一咬牙，果断地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彻底标记……”
这意料之外的话让禹群呼吸一停。
然而偏偏百墨却突然停下。
百墨本来是想说，行不行，睡一下不就知道了，让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但是‘彻底标记’这四个字一说出口，一段令人印象深刻的生理知识忽然浮现到百墨的脑海中。
“……”
百墨眉头又重新皱起来。
他确认道：“彻底标记？”
禹群只想着百墨刚刚说的‘可以’，他不自觉收紧了手，“你刚刚说我们可以什么？”
百墨却没管他，只是忽然做起了性别确认，“我是oga，你是alha。”
禹群：？
alha彻底标记oga后，oga就能受孕生子。
而他是个oga。
一想到自己肚子里居然要揣个小孩，百墨的脸色顿时暗下来，那脑中因为对方的话而激荡起的莫名情感陡然冰冻凝结起来。
本来百墨觉得自己可能可以，但现在百墨觉得自己不是很可以。
百墨立刻转口反悔道：“不行。”
禹群：……
满腔的期待忽然落了空，禹群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下子从天上掉到地上。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抱着期待地再次确认道：“什么不行。”
百墨抱起手，不容置喙地说道：“我不想让你彻底标记我。”
他才不想怀孕生孩子，这太震碎他的世界观。
而且他也不喜欢小孩。
更不想做父亲。
这样拒绝的回答其实更加符合禹群的期待。
因为在他的心中，百墨的伴侣，更像是搭档。
虽然百墨问他是否愿意做他的伴侣，却不代表百墨对自己有着与他同样的感情。
毕竟百墨也曾问过艾洛同样的问题。
所以禹群几乎是没有任何别的猜测以及挣扎，便接纳了百墨的回答。
并且将那回答作为一种对自己的拒绝。
那双雁灰色的眼中火焰登时冷凝起来，落下一片火消烟起般灰蒙蒙的失落，他退回去，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之上，嘴角微微弯起，散漫的笑容之中带着些许嘲弄和预料之中的释然。
“果然是如此。”
他怎么会在刚才那一瞬间，以为百墨会就这样接纳自己的感情呢？
不过如今百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也算是一种进展。
百墨看着禹群那难掩失落的模样，他心里略有些闷闷的。
难道，禹群就那么喜欢彻底标记？
非得彻底标记才能成为伴侣吗？
不过哨兵与向导的结合中就包括了肉体结合，这样似乎也不是很难理解。
“你……”“我……”
禹群与百墨默契地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等待着对方开口。
最后百墨催促道：“你要说什么？”
禹群说道：“我不会勉强你此刻接受，你只要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就行。”
百墨有点懵，“哪一句？”他刚才说了一大串。
禹群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全部。”
最后是一字不落地全刻在脑子里，然后每天都好好想想。
百墨：“……”
而此时，悬浮车终于到达他们一开始预设的目的地，军区总部。
悬浮车停在禹群专用的位置上，车一停，百墨看向窗外，忽然松了口气。
……终于到了。
虽然又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不过这一程着实有些令他招架不住。
然而这样的念头刚划过脑海，百墨又不乐意地想到，怎么感觉好像他害怕似的？
于是那本来想率先去开门的手又突然停住。
抑制住自己想要逃离一样的举动，百墨坐在椅子上，就等着禹群先下去。
却不想禹群也没动，他挑眉看着百墨，以为百墨还有话要说。
“怎么了？”
其实我是在等你先下车。
百墨当然不可能这样说，他没话找话地问道：“我们来军部做什么？”
说起这个，禹群又冷笑了一声，他拿上自己的军帽不紧不慢地戴上，他去找百墨，一方面是想去看百墨和那两个人在做什么，一方面他也的确是有正事。
不过那正事本来也不急于这一时，但好险他过去了。
不然百墨说不定这会儿都该成为别人的伴侣了。
此时百墨问起，禹群就将那正事说出来，“诺尔要见你。”
百墨一愣，皱起眉，“他为什么要见我？”
禹群一边打开车门，一边不咸不淡地说道：“他说，他只会回答你的问题。”
百墨：“……”
虽然语气听不太出来，但是直觉告诉百墨，禹群又生气了，哦不对，是不开心了。
他不解地跟在禹群身后下车，“你怎么又不开心？”
禹群脚步一停，挑起眉侧过头看着百墨，此时既然已经将话说开，那他也就不再需要藏着掖着。
所以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看不出来吗？我在吃醋。”
一个朱利叶斯搅浑水，一个艾洛在那里贼心不死，这边又多了一个非百墨不可的诺尔。
真不知道百墨怎么就这么能招惹人。
百墨看着禹群的背影，禹群的直白打得他措手不及，又心生佩服。
说好的清心寡欲呢？
说好的不对oga感兴趣呢？
这人怎么说变就变？还变得毫无心理负担，令人叹为观止。
挠了挠头，百墨跟上禹群的脚步。
其实刚才在车里，他想说的那句话是让禹群等一等，等他再思考思考彻底标记这件事，因为他忽然想起来，彻底标记也不一定非得怀孕。但后来一想，他自己思考就好了，也没必要特地告诉禹群。
不然搞得好像他多在意这件事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百墨：彻底标记不行（潜意思，其他可以）
禹群：哎，他果然拒绝我了
接吻快了，快了。
百墨跟禹群是双箭头，所以百墨对禹群告白的反应就会和平常不太一样，比较谨慎，只是他自己不知道那是喜欢的感情。禹群其实就是想让百墨想清楚，不过窗户纸戳破了，百墨很快就会开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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