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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水牢的布局和八年前对比起来有了不少区别，最明显的就是关卡门锁增多了不少，保密及防御系统等级直线上升, 但即使这样, 也阻止不了陆珩。
“开锁”这项技能, 在陆珩身上是点满的。
他们来到了地下水牢的最终入口, 甚至还能听到楼上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是骑士团在巡防搜查。
他们绝对想不到, 他们翻遍研究所要找的人，就在和他们一壁之隔的楼下。
不过地下水牢是绝对安全的, 因为方知远可不会有那个胆子让骑士团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恐怕就连和研究所同在一条船上的首长殿下都不知道。
——毕竟水牢里关着, 都是研究所最不堪、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门一推开, 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饶是夏清舒早有心理准备, 也被空气中刺鼻恶臭的气味熏得眉头直皱。
还是和记忆中一样, 一间一间的牢房排列在狭长的走廊两旁, 只不过水牢里用淡绿色液体浸泡着的，不再是那些被束缚的异能者们，而是一个个普通的人类老头。
他们雪白的大褂被液体浸染发绿, 一群平时人模人样的精英或德高望重的研究员们, 此刻狼狈的像囚犯一样被锁在这里，脸上布满了恐惧。
“01！”有人认出了站在陆珩身旁的夏清舒。
“果然是你, 你们是一伙的, 你是来复仇的魔鬼！”
“怪物！快放我们出去, 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闭嘴！”陆珩冷喝。
那些人立刻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任由嘴巴怎么张，可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能又惊又怒的瞪着走廊里的两人。
陆珩转头看向夏清舒：“你来处置？”
夏清舒却茫然的看着他。
陆珩还以为小兔子是因为再见到这些曾经欺负他的人，有些吓傻了，于是放缓了声音：“现在他们才是阶下囚，可以任你处置，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想怎么做都可以。
那他想让这些人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呢？这也可以吗？
夏清舒被自己的脑子里蹦出来的可怕念头吓一跳，霎时白了脸，下意识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
曾经，他是见不得死人的。
在第一基地的时候，他会因为贫民窟感染病毒的爆发，将一切错误归结在自己身上，会因为看见那么多无辜的生命逝去而哭着说自己不要当大反派了。
他一向是个容易心软过分善良的人，这也许和融合的兔子基因有关，也可能他本就天性如此。
总而言之，像刚刚那种让所有人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念头，已经完全不像是他自己了。
是那个怪物吗？
是它影响了自己？还是其实他本来……
“夏清舒？”陆珩皱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你怎么了？”
“……我是个坏人吗？”夏清舒仓皇的看着他。
陆珩愣了一下，随后轻声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我想让他们消失。”夏清舒死死垂着脑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不敢再抬头看陆珩的脸色，他害怕从那双金色的眼眸里看见任何负面的情绪。
会是失望吗？还是不可置信？
难以置信他其实是这样一个恶毒的人。
夏清舒咬住嘴唇。
“然后呢？”陆珩却十分自然的问了一句，似乎并不觉得他这个想法有什么问题，甚至语气里还有一种……微妙的纵容，似乎还期待他说出一些更“恶毒”的想法。
嗯？
夏清舒呆滞的抬头，随后对上了那双含着微妙笑意的金眸，他咽了咽口水，艰难道：“没有然后了……你不觉得我这样很坏吗？”
陆珩挑了挑眉。
夏清舒又补充：“我会有这样让所有人消失的想法，简直就像一个大反派一样……也许有一天你惹我不高兴了，我也会想让你消失的……甚至我可以做到，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
陆珩似乎想皱眉，但最终又顾忌什么似的没有这么做，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道：“我很好奇。”
“……啊？”夏清舒莫名有着紧张。
“你为什么会是这种性格？”陆珩看着他，表情尽量温和，却难掩认真，“以你过去的那些经历，即使如今你成长出了一副反社会人格，我都不会觉得奇怪，反而是现在，你有些过分仁慈了。”
“夏清舒，有的时候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夏清舒：“我……”
“这些人曾经对你的所作所为，对你施加的一切苦楚，在你心里难道就这么不值一提吗？。”陆珩沉下脸来，“如果真是那样，我也无话可说了。”
“不是的！”夏清舒慌乱的拉住陆珩的衣袖，他完全没有想到陆珩会这么想，“怎么可能不值一提，我自从找回了记忆，每天每夜都会忍不住回想！我记得他们把我关在空荡荡的囚禁室里，记得每一次手术刀划破皮肤的感觉，记得每一次基因植入那种死了又活的痛苦……呜呜呜……”
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来，又疯狂滑落，“我当然恨他们，我恨不得让他们也经历一遍我所承受的一切，恨不得也用手术刀将他们千刀万剐，让他们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
“可是……”
他死死咬唇，对上了陆珩复杂的金眸，终于把压抑在心里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可是我的身体有一个怪物，它会出现夺走我的身体，它满脑子都是杀人和毁灭世界，所以每一次我一有这样的念头，我都会害怕……”
“害怕我是不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同化了，会不会终有一天我不再是我自己，而那个怪物会替代我，成为我。”通红湿润的眼眸里充满了迷茫和惶恐，他用浓重的哭腔喊道：“那真正的我会去哪里呢？这样才是真的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吧？”
甚至还不会有人知道，认识他的人只会觉得，他变了，变得可怕又变态，进而对他彻底失望。
就连陆珩，也会讨厌他。
“滴——滴滴——滴——滴滴滴——”
头顶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又一声尖锐的警报声，打断了他抑制不住的抽噎，陆珩立刻神情一凛，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掌。
“是红色等级预警，基地遭到了污染物袭击！”
夏清舒豁然瞪大眼睛，“什么！？”
“轰隆——”
水牢深处突然也传来了石块墙壁坍塌的声音，仿佛是某种巨物在苏醒，引起藏身之地献祭般的崩塌。
属于异能者的独特感知能力让陆珩立刻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向来镇静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类似震惊的表情，“s级感染物！他们在水牢深处圈养了一只s级感染物！？”
s级污染物，其力量相当于人类异能者的3s级！
他一把将同样震惊呆滞的夏清舒圈进怀里，警报声和崩塌声响彻整个牢房，陆珩紧紧抱住他，带着他整个人往最危险的坍塌处疾速飞行过去。
“听着，夏清舒，我不管你体内藏着什么样的可怕怪物，但是你要做的永远不是害怕它，逃避它。怪物之所以能在你的体内滋生成长，就是因为你的弱势。你在怕什么？这是你的身体。”
他带着夏清舒直直穿入水牢深处，长满青苔的石壁坍塌，天光倾泄，他避开无数砸落的巨石，用身体给他遮挡厚重的粉尘。
底下是一座巨大的水牢，那几乎是一个地下湖泊，液体是更深的绿色，此刻仿佛沸腾了一般翻腾，又像是即将有什么巨物要破水而出，整个地面都颤动不已。
陆珩还在继续说：“你是身体的唯一的主人，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在你的身体里，没有人可以争的过你。你要做的是把擅自闯入的外来者驱逐，而不是委屈自己，任由它将作为主人的你逼至角落，明白吗？”
陆珩的选择是正确的，他往看似最危险的地方飞，可是却用了最短的时候离开水牢，带着他重见天日。
——没有人来得及拦住他们。
耳边警报声渐行渐远，夏清舒紧紧回抱住他，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他听见自己说：
“我明白了。”
维多利亚基地彻底乱了。
陆珩带着夏清降落在城中心的灯塔高处，难以置信的看着下面的一切。
感染病毒不知为何突然爆发，感染了一大批的居民和士兵，大街上满是感染者横行，未被感染的普通人或者躲在家里，或者利用各种交通工具逃命，但是他们也并非绝对安全，因为依旧还是不断有新的人类被感染。
他们逃命的速度比不过病毒的传播，整座城市在顷刻之间化为了人间炼狱。
人类本不应该被感染。
这是所有人的固有认知，就算之前听说了第一基地发生人类被感染事件，人们的侥幸心理依旧会告诉他们，那是小概率事件。
——如果连人类都逃不过感染的命运，那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更何况第一基地离他们维多利亚还有那么远的距离呢。
但是灾难永远是不可预知的，它通常来的突然且无情，毫不讲理。
距离末世时代的开启已逾百年，新的纪元刚刚开始，人类却也终究无法逃脱感染的命运。
下一个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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