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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呼……”
夏清舒手撑住膝盖, 后背靠墙, 忍不住大口大口喘息, 胸口起伏剧烈。
终于甩开了。
可是他却没有丝毫成功逃跑的喜悦, 反而颤抖着闭上了眼睛，难以遏制的喘息声经久不息, 在无人的窄巷里显得格外明晰。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脱力般的滑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往后仰, 似乎只有依靠着背后斑驳的墙壁才能勉强支撑起单薄的上半身。
“怎么会这样……”
他几乎是失神的在呢喃, 随后突然把脸深深的埋在了手心里, 肩膀颤动。
【王……】
“别这样喊我！”夏清舒突然失控般的大喊, 他抬起头来想瞪人, 可是死亡之门没有实体, 他只能漫无目的的死死盯着虚空，眼泪流了满面。
死亡之门沉默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压抑着哭腔、无助又恐惧的声音才终于响起：“……死亡之门,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 但是王，这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不是吗？】
“当然不是！”夏清舒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 攥的手指发白, 还在止不住的抖, 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往下流：“……原来，我真的是个大反派啊……”
原来, 他的身体里一直住着一个怪物。
在实验室里，那些人把粗长的针尖刺入他的血管，冰冷的蓝色药剂融入了他的血液，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两种液体正在残忍的交融，热量传导至他的全身，他却像砧板上的鱼肉，毫无还手之力。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他的身体突然暴起，把正插入血管的针尖碾断，注射器破碎，所有试图上来压制住他的人，反而都被他打倒了，包括那个讨厌的安尼尔，他甚至用肮脏的鞋底，把这位大贵族的头颅踩在了地上。
那一刻，类似一种报复的快感瞬间卷袭了他的神经，这种强烈又刺激的感觉让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自己。
恨意和憎恶仿佛化作牢笼将他的灵魂囚禁在了身体里，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怪物出现，操纵着他的躯体，用玻璃碎片，划伤了方行的脖子，然后一下又一下，直至对方衰老的皮肤布满了交错的伤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不是的！】
死亡之门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近乎自虐般的回忆，【您没有折磨他，您只是划伤了他的脖子！】
“那为什么我会有那段凌迟方行的记忆呢？”夏清舒瞪着一双泪眼。
【……】
“是因为他原本想这么做的对吗？我看到的是他的想象，如果不是我及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那个怪物就会像我所看到的想象一样，一片一片的把方行剜成碎肉对吗！？”
夏清舒从来没有这样咄咄逼人的质问过谁，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了。有一个可怕的怪物住在他的身体里，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怪物已经存在了多久，亦或者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都做过什么事情。
——他并不觉得那样一个怪物能安然无事的躲在他的身体里这么久，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稍微一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那种震撼、压抑的恐惧。身体失去控制后，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和那个怪物合为一体了。
——他们在共用一个大脑。
身体被对方操控时，他甚至能看清那个怪物的心中所想，知道它下一步的动作，也能深刻感受到那些极度邪恶、残忍的欲念。
他想杀了所有人。
用那种极其残忍的手法，他想将研究所所有人碎尸万段，将他们的鲜血洒满雪白到刺眼的墙壁，还想将他们的尸体锁在地下水牢，用淡绿色的液体保存浸泡，再将他们恶行铭刻池底……
夏清舒几乎是崩溃的闭上了眼睛。
沉默许久的死亡之门却突然开口，声音里却没有了那种顾虑夏清舒情绪小心翼翼，而是冷静到甚至有些冷漠的说道：【确实是那样，可是王，那些人难道不是本来就该死吗？】
【他们将年幼的您囚禁在实验室，利用您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您被迫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折磨。甚至在您终于逃出去后还不放过您，就在刚刚，他们依旧在试图控制您。】
【您当真……一点都没有那种想法吗？】
怎么可能没有，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他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兔子。他是个人类，只因为被方知远捡走，从小就要被那样对待着长大，打针吃药成了家常便饭，各种手术实验更是常有。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恨惨了那些人。
恨惨了那些人……
夏清舒眼睫颤了颤，突然有些说不出话。
死亡之门看出了他的动摇，立刻又道：【更何况您忘记了我第一次出现时说过什么吗？您是黑暗之主，是大反派，当您的力量达到鼎盛之际，全世界都将臣服于您！】
【不过解决一些胆敢欺辱您蝼蚁，这又算什么呢？刚刚您不还利用吞噬之力，让那个胆大包天敢伤害您的人类，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吗！】
“……消失了。”
夏清舒愣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好似才反应过来似的，“他消失了……是我做的？”
【是您。】
他为了阻止怪物把方行凌迟而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可是自己却用吞噬异能把方行变消失了？
【发现了吗，您的力量越来越强了，当初在幻境里吸收的那些力量，已经被您完美的消化融合，您现在甚至已经可以主导一个生命是否消失，王，您是天生的王者，世界必然被您主宰。】
又来了。
夏清舒紧紧咬唇，“我不是……我只是一只兔子，曾经是人类，现在是兔子，仅此而已……”
他捂住脑袋，将自己越发缩回墙角，粗砺的墙面隔着薄薄的衣服摩擦的皮肤生疼。
【可是您刚刚成功让方行消失了，多么强大的力量。】
“我没有！”他脱口而出，随后迟疑又迷茫的改口：“……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不恨研究所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方行确实讨厌，可其实一直以来他们接触并不多，过去的实验一直都是方知远在主导，一直囚禁、伤害他的人也是方知远。
方行……顶多就是在该出声制止的时候闭了嘴，对方知远的一切行为无条件纵容罢了，甚至……他还不是自愿听方知远的，毕竟谁会甘心一辈子被自己的儿子摆布呢？无论如何，他都罪不至死。
体内的怪物狠毒到让他自己都觉得惧怕，仿佛一旦放出来就会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无差别攻击——它不是恨那些研究员，它在憎恨全世界。
“我不会在让它出现了。”夏清舒紧紧握拳，眼神惊慌未平却也十分坚定。
【也许您可以再想想，首先您根本无法阻止它的出现，它其实也是在保护您，您多余的精神力也都是它……】
“夏清舒！”
突然传来的呼唤打断了死亡之门的声音，是陆珩找过来了。
死亡之门一向在陆珩面前是隐匿的状态，因为陆珩的精神力过于强大，他如果说话，会很容易背部察觉。因此，即使话还没说完，他也不得不闭了嘴。
“……陆珩！”夏清舒迷茫无助的眼神在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后，终于有了点光亮，一直落不到实处的心也仿佛随着这声呼唤安然降落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爱极了这种安定的安全感，原本缩在墙角的身体骤然起身，他整个人都朝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奔跑而去，随后整个人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陆珩似乎也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这么热情，可是一想到可怜的小兔子刚刚经历了什么，也就理解了。
薄唇微微抿紧，陆珩的手掌也跟着轻轻落在夏清舒发颤的后背，缓缓抚了抚，带了些安慰意味。
“呜呜呜呜……”
夏清舒再也绷不住了，突如其来这么多的事情，完全不是一个只恢复了四年记忆的小兔子可以承受的。
什么研究所，什么破死亡之门，什么垃圾怪物，都尼玛滚吧，他现在就想哭，就想让陆珩安慰自己，甚至还想变成兔子，让陆珩摸一摸，从头顺毛一直到尾，把小兔球安慰成小兔饼。
“尾巴怎么出来了？”
陆珩突然皱眉，面色也沉了下来，“他们对你做了什么？给你吃药了？逼你变兔形！？”
“……不是。”夏清舒缩在他的怀里，甚至任性的把眼泪全部擦在陆珩的肩头，委委屈屈道：“就是想伸出来。”
“你摸一摸它……好不好？”
乌黑的眼睛被泪水滋润的越发光泽，眼眶却红通通的，不知道躲在这里偷偷哭了多久，此刻吸着鼻子缩在自己怀里，请求着自己摸一摸他的小尾巴，安慰一下可怜的兔兔。
陆珩眼睛微微暗了暗，心里莫名有了些难以辨认的异样情绪，可是对方实在哭的太可怜了，他只好随心的探下手，轻轻的，揉了揉那颗嗷嗷待摸的小尾巴球。
“我给你报仇了。”陆珩看着他红的可怜的眼睛，“那些人现在都关在了研究所的地下水牢里，我带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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