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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坎瑟斯，你先把事情说完……然后我离开，你们俩留在这里吵, 好吗？”
“谁要和他待在一起！”
“呵……他配吗？”
两人同时出声, 瞪了对方一眼，又移开目光，扭头哼了一声。
“还是挺默契的。”宁泽川得出一个草率的结论。
坎瑟斯深呼吸，不再盯着自己讨厌的那个人看，径直走到宁泽川身边, 将一张泛着微光的褐色残页, 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从哪里撕下的？”宁泽川问。
坎瑟斯没有回答，将右手从那页面上，轻轻一拂。
只见半张残页动了起来, 舒展，折叠，生长，发出吱吱呀呀的清脆响声，就好像某种生物的骨骼，正在逐渐松动。
不一会儿，居然长成了一本厚厚的硬皮书。
“‘源典’。”宁泽川修长食指抚过粗糙厚实的封皮，轻声念出那上面的字。
“《源典》，是知识之神所亲手书写的百科全书, ‘不拘泥于语种，以历史为轴, 串起诺斯特大陆上存在过的所有知识’——这句话，是那个家伙兴致勃勃地强行灌输到我们意识之中的。他曾经说，他要把这些知识, 全部交给人类。”
坎瑟斯的神情带着怀念，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坐在另一侧的埃德蒙，皱紧眉头，暗蓝眼眸，正死死盯着他们手里的东西看。
在他眼里，他们所注目的那块区域，什么也没有。
他无法看到他们正在谈论的那本奇书。
……周身的气压，一点点低了下来。
“诺里戈，竟然在做这样一件伟大的事。”宁泽川赞叹道。
“这毕竟也是他的职责，”坎瑟斯说，“据说，只要他还存在着，这本书就会一直自动书写下去，直到整个大陆生命的尽头。我从最角落的书柜里找到的这张残页，恰好属于那最后一本，名为——”
“‘黑暗纪元’。”宁泽川低声念出封面上的小字。
“呀！这个名字……”萝丝忽然从坎瑟斯身上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那本《源典》：“看来，主神隐去后的日子，不仅是黑魔法师的永夜，也是诸神的永夜。”
宁泽川轻叹了一口气。
他早已从这个名字里，读到了命名者的焦躁和绝望。
如果，他能回来得再早一点，该有多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天鹅绒面的黑色封皮翻开，快速地浏览着。
千年来，各地区发生的事，分别用不一样的语言书写在书中，包括历史事件，有对各种奇怪名词的解释，有某些重要人物的姓名和身份……
但它们都分散而凌乱。
书页里，每一页都是大片的空白，文字只有寥寥一两行。有的页面，甚至连文字也没有。
大部分内容都被隐去了。这显然是一本残缺的书。
这样的版式，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埃德蒙看着宁泽川手上仿佛翻阅空气的动作，眼神暗了暗。
片刻后，他说：“还记得黑死镇里的那个男人吗？”
宁泽川一愣，抬头看他：“什么？”
“饭桌上。”埃德蒙说。
宁泽川睁大眼，低头看着手里的厚书，轻拍了拍脑门。
“《源典》……夏利的手中也有一本，我这记性。”
在黑死镇接待过他们的那个红发少年，手上就有一本《源典》。
难怪这样熟悉，他亲手翻动过那本书。
坎瑟斯说：“《源典》散落在大陆各处。有的是真本，有的是复制品的残页。如果是像这样的残页，有人注入神力，就能恢复成完整的书本。但也只有同为神明的人，才能够看到。”
他将右手覆在书页上方不远处，低声说：“混沌之神，卡厄斯。”
书页自己动了起来，快速翻飞，很快，停留在了某一页。
宁泽川轻声念出上面的字：
【当秩序恢复，?多余的眼睛会依次合上，只留下三只，一只通过去，一只观现在，一只窥探不断变化的未来。】
……
【……缀满紫色珍珠。】
……
【……受泽川之神气息的吸引，永远向他靠拢而来。】
……
“所以，找到他的方式，就是放出我自己的神息么？”
宁泽川沉吟片刻，看向埃德蒙，挑眉。
埃德蒙似是领会了他的目光，勾了勾唇角，不语。
“你们在眉来眼去些什么？”坎瑟斯问。
——当然是想要他立刻解开魇锁。
宁泽川叹了口气。
不愧是能驱使“魇”的人。
现在，埃德蒙在他眼中，比那东西还要冥顽不灵。
他竟是又陷入了死局。
好不容易绕了一个圈。
如果卡厄斯眼中的那个未来仍然会发生，那该如何是好？
纠结之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匆匆接近。
宁泽川偏头一看，只见一个银甲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附在埃德蒙的耳边，向他耳语几句。
只见轮廓深邃的男人，勾起一抹极冷的笑意。
“怎么了？”宁泽川问。
“城南，□□。”
埃德蒙站起身来，对那士兵扬了扬下巴。
士兵领会他的意思，一边大喘着气，一边说：“城南的贫民窟出现了一阵诡异的黑雾……暴徒们逮到机会，聚集起来，开始闹事了！”
“暴徒？”宁泽川蹙眉，抬头看他，“你要亲自去吗？”
埃德蒙说：“敢于挑战我的人，自然配得上由我……亲手处决。”
这口气，真狂。
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遇上对手的样子……
宁泽川笑了：“我去见见卡厄斯。”他将那册《源典》收入星图之中。
那阵黑雾，只能由他来设法面对，井将它所能造成的影响，减到最小。
宁泽川轻装简从，埃德蒙则点了一支黑甲骑和一支银甲骑。
两人坐着一辆黑色马车，向着城南疾驶而去。
车厢内，埃德蒙靠坐在一旁，将重剑立于身前，擦拭着黑气缭绕的剑身。
“这把剑，有名字吗？”宁泽川问。
“‘戮’。”埃德蒙说。
“戮……”宁泽川默念着。
剑身上的黑气陡然一聚，又柔柔散开，竟像是在回应他。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
一名士兵在马车外报道：“陛下，前方道路太过狭窄，马车无法通行。”
埃德蒙蹙眉，下了车，将重剑撑在地面，眯起眼。
“暴动……发生在这里面？”宁泽川下了马车，看到一条细长的通道，延伸向前方。
通道两边，是破旧脏乱的矮房。
一道道陌生、好奇的视线，从路两旁的矮房之中探了出来，刺在他身上。
狭窄拥挤的街区里，每扇窗前，都挤着十几个头发乱糟糟的脑袋。
还有的人，躺在路边上，仰头看着天空，饶是有苍蝇落在身上，也懒得赶走。
王都脚下，居然还有这样的角落……
宁泽川此前一直住在埃德蒙的王宫里，没有想过，王宫之外的不远处，竟然就是另一番天地。
他缓慢地一路向前走，转动着视线，将人们的样子烙印在脑海之中。
一道抛物线划过。
灰黄色的事物，从某扇窗前被扔了出来，落在宁泽川脚下。
他停下脚步，低眼去看。
通道狭窄，身后的埃德蒙和士兵们便也停下了脚步。
此时落在他脚旁边的，是一只用布缝起的旧娃娃。
宁泽川将它捡了起来，拿在手中端详。
只见娃娃头部与脖子的接线处，已经被缝了三四次不同颜色的线。看起来井不可爱，还十分狰狞。
“喂，别乱跑！”他听到有个女人小声说。
一个小小的身影敏捷地从一旁扑了过来，拦在他面前。
“阿七！还给我！”稚嫩的童声说，脏兮兮的小手抱住他的脚，扯着他的衣袍。
“阿七？是它吗？”宁泽川制止了要围过来扯开小孩的士兵们，朝那小孩晃了晃手中的旧娃娃。
“嗯！”小孩认真地点头，一只手举起，空中抓呀抓的，却够不着他手中的娃娃。她脸上脏兮兮的，如果不是脑后扎了一个小辫子，根本辨认不出来是个小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宁泽川问，“说了我就还给你。”
“艾达……”小孩气鼓鼓地嘟嘴：“阿七，还给我！”
“喏！”宁泽川不再逗她，把那个难以被称为玩具的旧娃娃，递给了艾达。
艾达眼睛亮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抱着娃娃用力亲了一口。
然后立刻被另一个女人匆忙拽走。
“对不起，对不起，大人。”她慌乱地道歉，一边后退，快速地带着艾达跑回房子里。
“没事。”宁泽川摇了摇头，看了看周围脏乱差的环境。
小女孩的笑靥又浮现在他眼前。
他微蹙着眉，脑中冒出一个想法。
余光外，似乎有一块黑色的东西在蠕动。
他抬眼，见到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小巷尽头的屋顶之外探了出来。
这次，卡厄斯之眼覆盖的范围很大，他们在马车上从老远就看到了这片黑雾。
宁泽川抿了抿唇，径直向前走。
埃德蒙领着他的士兵们，跟在他身后。
越向深处走，宁泽川越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安宁感。
属于他的神息，弥散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
越往里，越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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