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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抵达郁家时，忽然看见客厅中央站着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对杭昼而言，是熟悉的，但对郁晨曦而言，却是陌生的。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转过身子，那张标致的娃娃脸顿时映入眼帘。
“耿黎？”
耿黎挑了挑眉，手插着兜，“来了啊。”
杭昼应了一声，把门轻轻关上，“你来这干什么？”
耿黎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是施工团队的老板，总得来看一眼，不然有人砸了我的名声怎办？”
杭昼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就跟他为什么总要盯着这些其实能独立完成作业的装修工，是一样的道理。他带着郁晨曦走到绿植旁的老位置坐下，见耿黎还站着不动，又丢下两个字：“请便。”
耿黎依旧没动，双眸直勾勾地看着郁晨曦，“这是谁？”
杭昼略沉思一番，才回答道：“屋主。”答案倒是保守，他觉得自己跟耿黎还不到要好的地步，没必要把私事告诉对方。
耿黎皱了皱眉，一副极为不赞成的样子，连带着语气都有些不好，“你就这样让屋主跟着？以前你可最讨厌让人跟着，毕竟有的屋主可是最爱指点江山。”
他意有所指。
杭昼掀起眼皮，看他神情不虞，也拧起眉头，说话都严肃了起来。
“他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耿黎更觉得不悦，他曾经一直想要得到杭昼的关注，变成杭昼特别的竞争对手，结果对方一点目光都不给自己，可如今这个奢望却轻而易举被别人得到。一时间，他的自尊心不能接受。
“一视同仁啊，杭设计师。”语气有些阴阳怪气，让人听了刺耳。
“我说了，他不一样。”杭昼这下不耐烦了，语气都沉了下去。
耿黎咬牙道：“有什么不一样！”
杭昼脸色冷淡了许多，自从跟郁晨曦在一起，他许久没摆出这副表情，因为他不想吓着身旁的男人，可此时此刻他真忍不住。他语气毫无波澜，无情得让人难堪，“关你什么事。”
耿黎脸色微变。
随即只能在那愤愤地磨牙瞪着两人，可看着看着，眼神却若有所思起来。他一下瞧着杭昼，一下又瞧向郁晨曦，来来回回好几次，突然懂了些什么，似笑非笑的。
“行，不关我的事。”
说完，他便去检查装修工们的进度。
见一切都没砸了他的招牌后，连声招呼都没打，便径自离去。
杭昼看到人离开了，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想在郁晨曦面前发火，更不想让郁晨曦听到耿黎那种瞧不起的话语。认识耿黎这些年来，他早就把对方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他对于每个看不上的人态度都不咋地。
大抵是从小就含着金汤匙，习惯傲视他人。
令他没想到的是，耿黎刚离开没多久，手机便响了起来。
杭昼下意识地紧锁眉头，拿出来一看，果真是耿黎打来的。
碍于刚才的插曲，他思考了会儿，还是拿着手机走到阳台。
一接通，就直接冷漠地向那头说道：“有事刚才不会说？”
“杭昼。”耿黎唤了一声，哼笑了下，“那人，不会就是你的爱人吧？”
杭昼闻言，知道他说的是谁，毫不犹豫地应道：“是。”
没成想那头听到这个答案，瞬间激/动了起来，在电话里大吼道：“你疯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gay！”
杭昼整个人懒懒地靠在围栏上，语气漫不经心，“关你什么事？”
“杭昼，男人事业有成后，就需要组建家庭，男人能跟你一起组建？”
“有何不可？家庭谁说只能跟女人一起组建？”
“男人可以给你生孩子？”耿黎嗤笑一声，相当不屑。
杭昼淡声道：“我不需要。”
“没孩子怎么行？你爸妈同意吗？他爸妈又同意了吗？虽然玩玩可以，但男人最终还是得回归家庭，尤其是像我们这种优秀的男人，不教育出更菁英的下一代，你对得起你爸妈？”
语气咄咄逼人。
耿黎从小就被灌输这样的观念，他们生来骄傲，本就有玩的资本和培养下一代的义务。只不过在应该要肆意放纵自己的那个年纪，他把所有精力都花在和杭昼斗争上，所以才没像其他富二代那样，整天沉醉在花丛之间。
可要是那时没遇到杭昼，他大概也是会玩个几年，恐怕女人成堆。
杭昼透过落地窗，目光落在里面正垂头画画的男人身上，语气蓦地柔了不少。
“家庭、孩子、事业，我都可以不要。”就连他的命，他都可以不要。
顿了顿，他加重了咬字，“可是他，我不能不要。”
耿黎：“……”
话音一转，杭昼转过身子，声音又冷了下来，“倒是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
耿黎被这么一说，脸上青红交加。
“杭昼，我看不起你！”
“我以前以为我们是同类人，有了发达事业，就会娶个优秀的女人回家，没想到你除了那点能耐，其余的一样都比不上我。在未来的几十年，你再也追不上我。”
杭昼扯了扯唇，眸底情绪很冷，像是结了一层寒冬清晨的厚霜。
“我从不需要你的认同，你是你，我是我。”从一开始，就是耿黎单方面的优越感作祟，自以为赢了他，就是最强的。
言罢，他直接挂断了对方的电话。
耳边倏地回荡着“嘟嘟”声，耿黎眼神难掩错愕，但不可忽视的是他有些受伤。他抓着手机的那只手一点一点地僵了下来，随之而来的一声暴躁的物体落地声。
无人经过的柏油路上，手机四分五裂，好似昭显着某些东西也产生了裂痕，濒临破碎。
杭昼缓了缓情绪，才走回客厅，只是冰霜不易融化，难免还能看出薄薄一层。
郁晨曦见状，有些担忧，“怎么了？”
杭昼坐了下来，盯着他瞧了半晌，脸色总算稍霁。郁晨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时，就被眼前的男人紧紧抱住，耳畔随即听见一句：“晨曦，不管怎样，你对我都是最重要的。”
郁晨曦眨了眨眼，愣在那儿。
杭昼想到这儿还是工作的地方，很快就退开身子。深深留恋郁晨曦的温度，他又亲昵地碰了碰他的脸颊，语气这时缓和了许多，“记住我这句话。”
郁晨曦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弯着唇说道：“嗯，我会记得一辈子。”
卓明树能和杭昼合作那么多年，有一大部份的功劳在于他的高效率。
答应帮忙杭昼的两天后，就幸运地在市中心周旁找到一间物美价廉的房子，他连忙和屋主联系。那头同意他的要求时，他便把资料立马发给了杭昼。
杭昼大致看了一下。
地段倒是不错，距离市中心不远，医院、美术馆、工作室都距离得很近，但因为是在周围地区，并非像市中心那样满是商店林立，而是多半住宅，夜晚时段就显得较为静谧。
只是……价格出奇地低，有些古怪。
“价格怎么那么便宜？凶宅？”
卓明树噎了噎，大声地“呸”了一声，“我是那种人么！”
听到那头闷笑，撇撇嘴，才解释了对方的问题，“屋主是一对老夫妻，他们儿子在国外事业有成，如今打算把俩老接过去，以后就不在国内待了，但你也知道要是卖得太贵，肯定得花不少时间才能找到卖家，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事。”
麻烦事不用明讲，杭昼也知道。
“嗯，知道了，多谢。”
和卓名树结束通话后，便立马和屋主联络。
双方约在星期五晚上。
那天晚上七点。
杭昼准时抵达那间房子，经屋主介绍，把所有房间都检视一遍。除了因为陈旧而导致的掉漆以外，基本上内部没有大问题，当初建造的时候，防水、隔音肯定下了不少工夫。
“这价格你不觉得亏吗？”
虽然便宜很好，但杭昼也不是爱贪小便宜的人，他本身就是这专业的人，自然看得出屋主给出的价格比市场低得过多，真要他装傻就这样坑了俩老一把，他也会过意不去。
屋主笑笑，“是过低，但我们两夫妻本身也不太清楚市场价格这些问题，何况国外那边都准备好了，我们也不想拖太久，到时还得两地来回跑，索性贱价卖出。”
杭昼理解地点头，“也行，不过我也不好就这么贪你们的便宜，我只愿意用七折市面价买起来。”比一开始订好的价格高了不少。
屋主自然不会有意见，只是看着杭昼年轻的面容，又好心提醒一句：“年轻人，不多考虑一下？虽然七折市面价便宜不少，但好歹也是A市，对多数人依旧是个负担。”
杭昼摇了摇头，“我负担得起，不能说立马付清全额，但要马上付清四分之三还是可以的。”顿了会儿，又补充，“不过我还是希望以分期的方式去支付。”会立马付清全额的多数是本就不缺钱不缺房的富二代，他又不是那种人。
屋主闻言，有些惊讶，审视杭昼的眼神带了点赞许，“过几天我们会委托人给你办理手续。”
杭昼应了一声，“多谢。”
屋主本就是从事教育行业，注重年轻一辈的成就，此时看着眼前衣冠楚楚小有成就的年轻人，突然有了闲聊的兴趣，说不定在某些方面还能指点一下。
“我听卓先生说，你是打算做婚房用？而且还打算亲手设计？”
杭昼不知道卓明树为什麽连这点事都得告诉别人，但看在眼前是两位老人家的份上，还是态度很好地应了一声。
屋主笑得越发和蔼，就好像看着自己远在国外功成名就的儿子一样，“真不错啊，年轻人。这年头愿意为爱人做到这地步的人不多了，我认识的大多数设计师连自己的房子都不曾亲手设计，更别说为了爱人。”
不管是因为经济不足，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总归都是极少数。
杭昼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能“嗯”一声。
随后又听到眼前的老人问了句话。
“看来你很爱自己的另一半？”
杭昼微微一愣，“是，我很爱他。”顿了几秒，唇角扬起温和的弧度，“他是我人生的意义。”
屋主两夫妻相爱数十年，看尽现代多数年轻一辈的速食爱情，难得瞧见这份和当年他俩类似的情意，乐呵地笑道：“那祝你们幸福。”
杭昼轻声道：“借你吉言。”
所有细节都谈好了，连买卖合约的事情也给安排好了，杭昼便打算离去。
走出门之前，他听到身后的老人笑着说道：“年轻人，你现在的深情都是有意义的，为你们的未来铺垫，不会随意付诸流水。我就是这么提一嘴，你愿意听进去也不亏。”
总觉得话中有话。
杭昼脚步滞了下，温声道：“我会记住您的话。” m.a
夜色寂静，不知从何时开始，晚空总呈现出一种特别的靛蓝色，既不像夏季那时的黑一样会不知不觉把人卷入其中，也不像白日的蓝那样炫目，而是一种让人感到心情安宁的舒适。
杭昼仰头望着，脑中回荡着老人的话的同时，也正在畅想着和郁晨曦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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