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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常客，门人见到他也不惊讶，恭谨地将他请入内。府内奢华不必说，冬日雪景也美,不过他懒得去看,直接去主苑寻长姐。
下人见他神匆匆，都不敢拦他,穆湘芷伤重,只躺在榻上休息,闻及脚步声，就让侍女扶她起来，靠在榻上，“二弟来了,母亲让你传话吗？”
她不管事，但各处都有她的暗哨,朝堂之事皆在她的眼中，温玉彻查清水之事,她亦有耳闻，不过她很奇怪，此事竟没有交给刑部。
穆夜看着长姐憔悴的神情,唇角带着礼节性的笑意,他站在五步,眸色晦暗，道：“烦请长姐将秘卫军的令牌交于我，母亲让我去办些事。”
他说的直白，让穆湘芷唇角的笑意凝固，再难维持，秘卫军人数不多，皆是精锐，其中一半皆是世子子弟在内，比起神策军，强之百倍。
之前，一直被莫九鸢掌握，后来被穆夜使计夺了去，但穆夜为人懒散，帝王便收归自己手中。秘卫军无主，不是长久之计，整个皇城内，她便是最好的统帅。
穆湘芷端详他的神色，道：“是何事，要用秘卫军？”
“自然是秘密之事，长姐伤重，该好好休息了。”穆夜笑了一下，保持着淡淡的疏离，眼见着她的不甘，自己又道：“长姐这是不愿意？也是，自己花费心机得来的东西，还没捂热就要送人，想来心里也不舒服，就像与温如初的婚事，还未出口，就被温相拒绝。”
穆夜知她心思，点到即可，朝她伸手，“长姐，事情紧急，望你不要拖延。”
穆湘芷脸色冷淡，吩咐侍女去取令牌，一面看向穆夜，也不再笑，冷眼望着他，“你对我颇有微词？”
侍女未归，穆夜便寻了凳子坐下，大有畅谈之意，道：“我对你恭敬，只因你为长，母亲重你，只因你是长女，朝臣尊你，也是因为你是大公主，一切都是因为皇家的身份。我待阿洛亲密，是因为她为幼。长姐长她六七岁，可曾想过，你是她的长姐。”
“你这是何意，她伤我在先，你此时又来辱我……”
“长姐错了……你与阿洛在我心中一样，但是此事，母亲信你，我却不信你。”穆夜霍然站起身，心中顿时被阴霾侵蚀，低低道：“阿洛是善算计，可是她未曾算计过你，你明知她与母亲的隔阂是太一门，你竟利用此来算计她，她不过十六岁，你就这么迫切地想除去她？”
穆湘芷一愣，神色有些渺远，似是被穆夜的直白惊住了，半晌后，才低低道：“母亲若信我，便不会让丞相彻查此事，数百神策军都可作证，有何可查。她压住此事，便是说明她心中犹在偏袒穆湘洛。”
闻及偏袒二字，穆夜恼怒，屋内缭绕的熏香让他头晕，长姐苍白的脸色让他心头软了软，只道：“偏袒……她为幼，你处处与她争，有何意义，你痴长了六岁。温相查案的手段，你也清楚，就没有她查不清楚的事，此事母亲极为重视，她如何处置阿洛，我亦看在眼中；此事若真的与你有关，我相信母亲不处置你，阿洛亦不会让你好过，你该知她的能力，论筹谋论心机，你试问自己，可能比得过莫九鸢？”
此时，侍女归来，捧着檀木锦盒，穆夜看见，伸手夺过，惊得侍女忙后退，穆夜又道：“长姐的东西，我借用几日，你好好养伤，是你的东西，我自会归还。”
来时匆匆，走时怒火滔天，整座公主府都被他吓得不敢出声，侍女抬首看着公主失去血色的脸颊，忙上前扶住她躺下，看到她额间汗水，心疼道：“二殿下行事太没分寸了，明知您伤着，还拿话气您，陛下也不管管。”
侍女喋喋不休，穆湘芷似若未闻，耳畔一直回响着穆夜的话，她不如莫九鸢……眸色寒了寒，碎出些许冷色，她吩咐道：“让幕僚来见我，另外去宫里打听下，三殿下现在如何了，另外让御史台上书。”
此事陛下想压，也要看看她是否同意。她想要的东西，就该自己去争去夺，皇家不缺良善之辈，天家无父子，更何况这些可笑的亲情。
汲汲营营多载，怎可因一个小丫头而误事，她若无心，怎会从中阻断她与温如初的婚事。
*
大雪总是在下，宫内的小道上不断有宫人在扫雪，北周多雪，可今年的雪尤其多，宫人顶着大雪，都冻得站不住，口中呼出热气，呵在手心里，搓着手。
宫人忧心自己的日子，帝王忧心百姓如何度过寒冷的冬日，北周落雪不化，天气干燥，她站于廊下，观望着的自己的江山。
密集的大雪落在她身上，??魇????廖拗?酰?壑斜?怂孀怕溲┯?????掌??校?馍?跷?悦＃?衲甑亩?蘸苣讯裙?
在外游子，都该归家了。
枫糖被宫人请过来，看着周帝略带沧桑落寞的背影，心中虽说诧异，更多的却是畅快，如此高傲的女人，竟也会对着雪景感伤。
“周帝找我何事？”
负在身后双手在袖中颤了颤，周帝二字，她确实不喜，那日，阿洛竟连陛下都不唤，直接唤周帝，细细想来，她该恨了。
须臾的失神，让她回身，淡淡望过去，透过飞花白雪，仿若带了清风明月一般的出尘，气韵超然，神色间的怅惘消逝，留存的只有不容违逆的锋芒。
“朕想问你，平阳城内的太一门落脚处。”
枫糖就知无好事，回道：“质子府。”
依上云神色漠然，枫糖不知又发生何事，不时觑她一眼，欲找出蛛丝马迹来破局。
“之前是质子府，现在是何处，你若说出，我便还你自由。”
“我是你女儿的宠物，我没有自由的。”
依上云不在意它的胡言乱语，自嘲道：“她竟让你这百年灵狐甘愿做她的宠物，真是了得。你说我若将你放在城头上，用火烤烧，你猜猜，她是否会回来救你。”
玩笑开大了，枫糖莫名心虚，这对母女说话都一样，它无辜道：“你将她弄丢了，关我何事，落脚点确实是质子府，他们改了地点，我也不知。不过少司命身上反噬未解，走不了多远，周帝派心腹去搜搜也好，或者如同上次那样，感应下她身上的玉佩就好。”
上次……依上云摇了摇头，上次本就是她愿意回来，才会感应到，此次她必然不愿的。
“朕废了她的灵力，她该走不远，可是她若有心躲藏，朕也找不到……”
“你当真废了她……你……”枫糖张口结舌，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帝，来回踱着，茫然道：“她如同常人，可她身上还有血玉令，器灵受损，险些跟寂笙去了，被她用精血养了十年，眼下定然未曾修复……”
依上云被它说得愈发头疼，眼中浮现化不开的消沉，她急问道：“你只需告诉朕，太一门的落脚地点。”
“我也不知，太一门的事我从不多管，不过你可以去找温净，少司命与她相熟，她出去定会寻她帮助的。”
“温净不知的。”依上云道，她侧过身，面对着白雪，面容愈发萧瑟。
枫糖瞪她一眼，道：“那我也不晓得。宫内发生的事情，我也听了些许，少司命此人心胸不大，有仇必报，单看她忍了那么多年，才出手解决莫九鸢，周帝现在想的不该是救人，而是想想如何救你的大公主。”
依上云望着它，“此事尚未查清楚，再者就算是大公主所为，她已被废，有何能力杀人。”
枫糖又道：“少司命杀人从不自己动手，莫九鸢是例外，这次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必然要讨回来，陛下且等着，你的这个女儿可是从未吃亏的，寒羽都被摆了一道，此次这个幕后之人心急了些，这个局易破的。”
话中含义，皆在指明幕后设局人，手段差了些。
枫糖是灵狐，依上云也敬重它，并未将它的话当作恐吓，只道：“你也觉得她是无辜的？朕亲眼所见的。”
“我什么都没看见的，不知发生何事。”枫糖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又道：“这些年与那丫头待在一起，她聪明睿智，自从来了北周后，她行事愈发让人看不明白，忘川之行，她明知会遭反噬，她还是去做的。她若只是少司命，只怕周帝早就魂归忘川了。我太一门少司命的位置，不是谁人都可以坐的。寂笙临危嘱咐，看重的便是她的心智，可忘了去问她的身份，若知她是北周三殿下，相信不用他人提醒，寂笙一掌劈死她来泄恨。”
太一门内斗，已成事实了，若非如此，少司命不会归来求一时安宁，她不屑与大祭司去争，知天命而行事，她无愧于太一门，于寒羽，如师如友。
她非重情之人，只是惦记点滴恩泉罢了。
风雪又大了些，枫糖嫌冷，懒得与周帝多言，她那里的烂摊子，与太一门相比，反而更难做，至少太一门内的权势依旧掌握在少司命手里，大祭司不过是境界高了些，无人敢反抗，论人心，寒羽蛰伏多年，门人心中不平，自然偏向少司命。
但若知晓少司命灵力丧失，只怕又会生起一番风波。
*
行宫旁山腰处的竹屋多了些许人烟，门前的白雪也被飞絮用术法除去，虽说风雪不停，但身处竹屋内，犹感觉到重重暖意。
炭火烧得很旺，睡梦中醒来的人，看着陌生的摆设，茫然起身，打开屋门，雪满天地，覆盖在枝头，压弯了树枝，淡淡绿意，浓浓雪色，似文人笔触下细心描绘的山水画，用色恰当，笔线柔美。
穆湘洛抬脚走出去，深深吸入一口冷气，呛入肺腑，化去了身上仅存的暖意，她扶着门框弯下身子，仍旧贪恋眼前的景色，近雪、远山都似覆上了一层白纱。
她站起身子，引起了几人的注意，她淡笑道：“此处很美。”
三人看着她都不言语，她亦明白此时境况，顾不得欣赏眼前雪景，静静道：“着人回去告诉大祭司，就说我行差就错，误入歧途，灵力被废，请她过来相救。”
飞絮挠挠脑袋，满脸为难，道：“大祭司知晓你这样，定会乘机杀你，你怎么还反过来找她求救。”
穆湘洛并未理睬她，接着问道：“莫九鸢是否在门内？”
“在，最近伤好后，便一直跟着大祭司，开始插手门内事了。”七夕刚回，对于门内之事甚为清楚。
“那就更好了，对了，传话回去就好，连我身在何处一并告诉她。”穆湘洛抬眸，如此雪景，见之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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