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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的马蹄踏过不知名的小野花，留下一溜喧尘。马车上，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童。女人和小童叽叽喳喳聊了一路，男人闭着眼端坐着，似睡非睡。
阿来神色鄙夷道：“苏菡姐姐，你是不知道当时成禄脸色有多难看，一个劲叫唤着是被冤枉的，嘁，鬼才信呢。”
“哦。”
甄瑶懒懒地答应了一声。碍着对面坐了个陆白珏，她本不欲说话，谁知摊上阿来这个小话痨，不回应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她只能嗯啊敷衍两声，偶尔见他声音太大便叫他小点声，免得惹得对面的男人不爽，被扔下马车。
阿来继续念叨着：“他还说什么是袅袅姑娘给他计划了这事，药和货都是袅袅姑娘给的，他怎么不说自己的手也是袅袅姑娘生的呢？”
“袅袅姑娘人美得带仙气儿，怎么会跟他做这些下三滥的勾当，成禄真是狗急跳墙。”阿来说着说着还有些愤然，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
陆白珏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睁了眼怔怔看着阿来。
阿来对着昏昏欲睡的甄瑶叨叨半天，也得不到什么反应，这回见对面有人看，立马就挪向另一边，讨巧道：“公子也认识袅袅？”
陆白珏往旁边挪了挪，“不认得。”
阿来不死心地问道：“袅袅姑娘您都不认识？”见他没什么反应，叹道：“那可是溪门第一美人儿，我觉着，放在京城，怎么着也数一数二吧。不是我跟您吹，今儿上午她还见了我呢。
“您想想，能让她接见的，那可非富即贵，今日居然见了我……”
阿来摸着下巴思量着，忽而一拍手，兴奋道：“难不成是看出我骨骼清奇，将来前途大好？”
“……呵，呵，呵呵。”甄瑶尬笑了几声，解释道：“这孩子自来熟，您别见怪。”
陆白珏没回答，直接阖了眼，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冰相。
甄瑶小声道：“阿来，你快回来，坐这边。”对他招了招手。
阿来也学着她小声说话：“我再看看。”
“……”
行吧，她放弃了。
孩子，你要是没活过今天，可别半夜来找我。甄瑶默默在心里祈祷。
见没人理了，阿来也感到有些无趣，于是左摸摸右瞅瞅，打量起了整间马车。
车顶还挺高，嘿嘿，够他站起来，就是这两年窜个子，不知道明年还行不行。
“哎，你们说，我明年还能在这马车里站直吗？”
也不等别人回答了，自顾自嘟囔了一句：“算了，要是一年过去了还能站直也挺愁人呢。”
桌上放了个铜罐，装了冰吗？扇了风还真凉快。
“有钱真好，风扇都不用自己摇。”
接下来的一刻钟里，阿来没有停止探索与发现。
“哟，这车帘子是蜀锦吧，挺贵的吧？”
“呦呦呦，刚才没注意这杯子，官窑的吧？”
“哟哟哟，这凳子，紫檀木！”说完深嗅了一口，赞道：“真香！”
“哎呦喂，公子，您这剑！”
阿来像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扑向了陆白珏，后者一个趔趄撞在了车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没注意，您没事吧？”
阿来不好意思地从他身上爬起来，狗腿子地给他拍了拍身上。
甄瑶看着陆白珏那张脸黑得要成锅底了，连忙起身过去把阿来拉了回来。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小孩一般见识。”
陆白珏深吸了几口气，强压怒火挤出了一个笑容，“怎么，喜欢剑？”
阿来本来被甄瑶拉回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蔫蔫的，现在闻言立马来了精神，又窜了过去，拼命点头，道：“喜欢，喜欢。” m.a
“那你可认识这把剑？”
甄瑶斥了声：“阿来！”
阿来撒娇道：“苏菡姐姐，我真的想看嘛。”w~
“……”
算了，正太卖萌太犯规了。
陆白珏取下剑放在桌上。
这是一把七尺长剑，剑鞘通体乌黑，上下嵌了两处银色金属连弧铭文纹。瓶形剑柄镶了白云，雕刻有海兽葡萄纹。
阿来带着恭敬的神色小心翼翼抚过剑身，轻拉剑鞘，只见一段百炼钢制的剑肌形如片片分明的龙鳞，一瞬间闪耀着凌冽的白光，流绮星连，浮采泛发。
阿来赞叹道：“我以前听师傅说过，这样形制的剑只有两把，一把雌剑随了前朝穆夫人葬了，剩下一把雄剑下落不明，最后一次出现，还是在十五年前。难道……”
阿来仔细打量着陆白珏，甄瑶居然感觉后者有些紧张，似乎是因为阿来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多。
阿来惊喜道：“难道还有一把子剑？公子快快告诉我，教哪个师傅打的？”
陆白珏松了口气，收了剑，道：“故人所赠罢了，没什么名堂。至于铸剑师傅，我也不清楚。”
阿来啧啧叹道：“真是可惜了。”
陆白珏没再说话，只沉着脸怔怔盯了阿来好一会儿，有些阴鸷，下定了决心似的突然抬眼。
“到王府做甚么，想清楚了吗？”
“……”
阿来和陆白珏齐齐看向甄瑶，阿来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直勾勾盯着她，她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连忙放下手中正在喝的茶，答道：“阿来么，这倒还没有。”
总不能说安排人家去厨房为了方便自己偷吃吧？
“跟我学武吧。”
这话是说给阿来的。
阿来一拍桌子，惊喜道：“真的吗？”
陆白珏点头，道：“嗯。”
他这是又打了什么主意？看阿来骨骼惊奇，还是……看上阿来了？
甄瑶疯狂暗示：“阿来，你真得吃得了那苦吗？”
阿来则屏蔽了她的信号，信誓旦旦道：“我一定可以的！”
阿来凑到他脸前，被一把推开，仍欢喜道：“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明日。”
“好！”
陆白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昨日追杀你的车夫……”
阿来担心道：“苏菡姐姐，居然有人追杀你？”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等我以后学会武功，一定保护你和师父，把那些伤害你们的坏蛋都干掉！”
裘璐雯是温润如玉的，荆珠是跳脱如兔的，三人之间虽然合契，也从未有过这样的誓言。也许是太久没能得到这样的关怀，听着这还有些童稚的誓言，感受到他一腔热血里跳动着的心，她几乎要泪目了。
不过感动归感动，等着小鬼学成，不定要几年呢。甄瑶打趣道：“好好好，等你学成武功呀，我可能都一大把年纪了。”
“怎么会，五年，不，最多三年，”阿来掰着手指比划着，“我一定能成武功盖世的大侠！到时候云游天下，锄强扶弱，哈哈哈哈。”说完自己叉腰仰天长笑。
陆白珏咳了一声，甄瑶才惊觉话题仿佛渐渐跑偏了。试探性地问了句：“他被抓了？”
他淡然道：“他死了。”
“死了？”
甄瑶有些难以置信，这也太快了吧？
不禁瑟瑟问道：“你，你杀的？”
陆白珏抬眼看了她一眼，回道：“不是。”
见她怔忡，又淡淡补充道：“他自杀了。”
他这幅冷淡的样子，仿佛将生死看作蜉蝣，不禁让甄瑶感到几分寒意和疏离感。
“所以他背后的人……”
甄瑶仔细瞧了他的脸，仍是一副淡然脱世的神情。
陆白珏眼睫微动，避了她的视线，道：“暂时还未查出。”
甄瑶点了点头，道：“哦。”
以他的能力，不会查不到吧？但是人家不想说，纠缠下去也没意思，不如睡大觉休息一会儿。
陆白珏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本以为她会闹着把元凶抓出来，结果她倒是淡定，还逐渐阖了眼要瞧着便昏昏欲睡了。
甄瑶反正没心思管这些了，昨夜坐在山洞睡了一宿，今早又来回跑，实在是耗费精力。没多久，就摇摇晃晃在睡着边缘试探了。只是马车多颠簸，一有不平她就头磕车壁被痛醒。
来回几次，所幸强打起精神不睡了，不过没过多久又架不住睡意想要眯过去了。
陆白珏示意阿来：“去那边坐着。”
阿来虽有不解，也乖乖过去了。刚坐过去，陆白珏轻拍桌子，甄瑶顺势就倒在了阿来肩上。
阿来惊道：“这？”
“别动。”
甄瑶只觉得隐约受了一阵力便倒下了，也没感到预想中的疼痛，便安心沉沉入了黑甜乡。
只过了一盏茶工夫，阿来可怜兮兮地望向陆白珏，道：“师父，胳膊麻了。”
陆白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沉声道：“别动。”
阿来也不敢忤逆师父，只得暗戳戳晃晃胳膊动动腿，没人理了，便也昏昏睡了。
陆白珏见对面有阵子没动静了，抬眼一瞧，对面两人已经倚靠在一起酣睡了，只觉得心里平和了不少。
马车仍在阡陌中疾驰着，谁也不知道京中敬安王府，又出了哪些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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