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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冰糖葫芦。
她答应过周温安要给他做的，不过他一直没提，应该是醉酒不记事，给忘了。离晚上的宴还有许久，她看了眼热闹的伙房，想着自己插不进手就回了北锦斋。
屋里还放着之前让人去采买回来的松木，个头都不是很大，若不是今日四处瞧了瞧，怕是都要忘记了。
她找出那些刻刀，全都铺到桌子上，没管旁的，一心一意地磨起木块来。
周温安轻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沈长缨坐在木屑间全神贯注地刻木头的样子。
他还以为有什么事呢，原来只是在雕木。他挑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下，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殿下是在看我还是在看我手中的木头？”沈长缨神色淡淡，语气也没什么不同。唯独耳尖的那一抹红晕出卖了她的心情。
“怕打扰你，就没出声。”他答非所问，眼神更加直白地看向了沈长缨，好半天才说了一句，“看你。”
这人真是...肆无忌惮，她叹了口气，感觉心跳得更快了，“我记得之前与殿下逛——的时候，殿下也带回去一块上好的木料，可曾用过吗？”她对着旁边吹了次，刚刚削下来的木屑又洋洋洒洒地飞了出去。~
“...没有。”若不是沈长缨今日问起，他都快忘记他还买过木头这回事了。
一看周温安就知道他压根不记得了，可能当时买的时候都是随意挑的，她本来想说“有些浪费”的，话到嘴边改了口，“殿下想学吗？”教他的话也不算浪费吧。
周温安听到这句，有些惊奇，“好。”
他也没急着让家仆去取那块不知道放在哪里的桃木，沈长缨直接给了他一把刀、一块木头，简单地给他架了手势后就开始给他示范不同方向的刻法。
今日无事，跟她学木雕比看册子更有趣味。
“动作幅度不要太大了，会容易割到手。”她坐在一旁，一脸担忧。
“不用按着你刻的一刀一刀去刻吗？”他看着沈长缨手走得飞快，不过一会儿一个小人头就显了出来。
“不用，随便刻，想怎样就怎样。”她笑了笑，开始勾勒那小人的头型。
“为什么不用？”学典籍也是，学骑马射箭也是，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会被告知要如何去学，怎样的标准算高，怎样的结果他必须达到。“没有标准吗？”
为什么她没有？
沈长缨本来在专心勾发丝，听到这句后停下来，“殿下，学木雕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的啊。”周温安这人有些较真啊，她暗想。“没有标准，没有规定要刻的东西，您只需要用这个刀去刻您想刻的。”
周温安拿起刀削了那块木头一下，划了很深的一道口子。
太过了，看来不能像原来用刀那样。他又轻轻地划了一向，又太浅了，不够削去木头。
周温安开始了他与一块木头的斗争之旅。
“呼——”将小人身上最后一个衣褶刻好，她放下刀和木人，转了转手腕看向周温安。
这人还执着地在做斗争。
她又仔细地看了看他手中的...木人？忍不住开口，“您在刻什么。”
周温安盯着手中那个东西看了一眼，磨磨蹭蹭地说，“一个人。”
虽然比例不对，表面不够光滑，但凭着仅有的一些特征，她看得出是个女人。“不会是...我吧？”按着这位七殿下这几天的表现，她这个猜想不是不现实的。
“...嗯。”他磨着那个发丝，最终懊恼地放下刀和木人。
刻完了。
沈长缨笑着拿起他刻的木人，“殿下很厉害啊，我头一次刻的时候还没有您好。”她再看了看他，平时清冷疏离的脸上有了懊恼与无奈，更显得有趣了。她把自己刚刚刻好的小人塞到他手里。“奖励。”
是个笑着的孩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动作像是在跑。他静静看着这个小木人，好半天没动。
“许诺给您的糖葫芦今天没办法做，所以就雕了个糖葫芦，喜欢吗？”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睛亮亮的，扫去了原来有的平静。
“嗯。”他的目光已经从手中的小人移到了她的脸上。
想做些越礼的事，但手还没来得及抬起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昨日已经很冒进了，不可再犯。
沈长缨把两个小人摆在了一起，虽然...不太协调，但两个小木人都能立得住。
周温安对比沈长缨雕的再看看自己的，气得想砸了，又舍不得。正当他纠结的时候，外面来了人通报，说宫里来人了。
“今日这样的日子来人，是有什么急事吗？”沈长缨跟着站起身来，扫去衣裙上沾到的木屑，整理了仪容。
“不是。”周温安语气淡淡，“是赏赐。”
她跟着他出去看，果真如此，那位公公指着一众人放下御赐物，周温安行了礼，派人打点后就将人送走了。
每到逢年过节，老皇帝都会赏赐一堆有的没的给他，分量还是皇子中最足的，跟周德旭的分量都不相上下。
若真是喜欢周温安，再加上周温安的嫡子身份，封他为太子也不奇怪，为什么不肯呢？
沈长缨怀着满肚子的疑惑，坐到了丰采宴上。
宴上大多为当季菜，也衬得上“丰采”那二字，她坐到宴上的时候才发觉一件事——这张桌子上只坐了他们两人。
沈长缨算下属，按规矩是不能坐的，但两人相处以来主仆身份好像并没有太大的隔阂，导致她想也没想就直接坐下了。
“怎么了？”看到她未曾动筷，一脸疑惑的样子，他问。
丰采宴也算大日子了，如果没有她在的话，周温安岂不是都是一个人过的？
“殿下每年都是如此吗？”她看着他，眼神中有诧异，心中升出一股莫名的“同病相怜”的滋味来。
“嗯。”他不愿去宫里凑那一大群人的热闹，就留在?王府里自己凑一桌。以往的丰采宴，他都让下人们好好过去了，也没要这么多菜样的，今年多了个人才稍微多了些。
食不言。所以开始吃的时候两人都没再说话，不过偶尔银筷敲到碗边的那声轻响还是会让人感觉到房内的人气。
两人平日里饮食都是分开的，这还是头一次一同上桌，周温安听着偶尔出现的轻响，觉得有些新奇。
等晚膳过后，沈长缨郑重地把糖葫芦小人交给他，自己带走了那个丑丑的“她”，这一做又给周温安惹来一顿火。
木雕而已，他不会差的。
送走沈长缨后，周温安叫来家仆，吩咐了几句，派人去买适宜雕刻的木头和刀，这才放心地回了墨青居。
他在走回去的时候看到牧平脸上的笑意，便问了一句，“为何在笑？”
两人是多年的主仆，在沈长缨未来之前，牧平一直都是跟着周温安跑的，沈长缨来了以后，大多数时间也是跟着周温安的，只是有时候两人在谋略时他插不上手。平日里牧平不怎么笑的，大概是随了主子，今日这一笑倒真令人心生好奇。
“殿下比从前开心了很多。”牧平低着头，是真的为周温安开心。
“是吗？”他喃喃道，“好像的确与先前不大一样了。”这几日孩子气的表现，是从五岁后就不再有的，如今算是返璞归真了。
“把那壶逢春送到北锦斋去吧，就说——”他想了想，落下两个字——
“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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