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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朝臣 > 第51章 无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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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位继承人从来都不是固定的,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前朝废太子的先例可一点儿不少,连本朝都曾有过。

    太子背靠的势力,太子本人的才学,皇帝的态度,每一个都决定着那坐在东宫的人是否能坐的安稳。

    周德旭如今面对的就是皇帝的态度这一面。

    他在失宠。

    沈长缨之前还觉得皇帝的行为有些奇怪,但现在一想就能相通了。

    皇子之间需要牵制,而周温安与周德旭便是能势均力敌打的人。也许皇帝之前在选定周德旭为太子的时候,心中是想着他能当一个好继承人的,但周德旭这些年的行为应该让他伤透了心。

    “许阳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周温安淡淡地说。

    许阳是周德旭的岳父,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但如果周德旭再不收敛收敛,这太子一党就真的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那我们?”

    “等周德旭的反应,他嘛,很容易跳脚的。”周温安笑了笑,没再说话,也没再拿起冰糖葫芦。 m.a

    如果说先前在别人看了皇帝的态度只是宠爱周温安,但如今风向也转了个半圈,已经有不少人觉得皇帝可能会把担子给周温安,毕竟这些年周德旭的样子他们也看在眼里,这人有聪明过人处,但难当大任。

    唯情.色马首是瞻者,怎么谈得上家国齐治?

    只是这一个月周温安苦了,原本封地和他本职公事就不少,如今太子的担子也扔给了他,要更忙了。

    周温安每日天还没亮便要起来,上完朝以后就要赶着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去谈公事,回到?王府后还有一大堆册子等着看,基本上每天都要看到夜深。

    沈长缨倒也没闲着,书还等着看,所以两人每天都要要在书房待到半夜,屋内只听得到书翻页的声音。

    “沈长缨。”

    “嗯?”

    周温安扔来一本册子,“你会怎么做?”

    上面写了京都以北——权州最近的任免升降,变动不小。她再细看了些,发现频繁的变动都发生在当地知州乞骸骨后。“这位知州...是廉官吗?”她踟蹰地问,但说出“廉官”二字后又有些后悔。知州这样的官在地方看不小,已少有人称得上“廉”这个字。

    “是,贺知州的确是个好官,早些年就要辞官了,但一直没批。今年准了后,权州就开始闹了。”

    “权州有派新的知州吗?”

    “京都这边没派人下去,是由权州义县的知县提上去的。”这是周德旭那边的烂摊子,扔过来的麻烦事还不止这些。

    义县是权州最富有的一个县,由义县知县提上去也不奇怪,但坏就坏在,这原知县与权州另一个县的知县不对付,抱团抱得快,原来维.稳得好好的,原知州一走,权州的内讧就更严重了。

    “只能把权州现有的知州换掉,最好是从京都派人下去,最好要强硬一些的人去整顿。”这算是沈长缨第一次接到关于这种官吏派遣调换的问题,心有些不着地。

    “‘网’那边应该还在给你派消息吧。”周温安点了点案桌上其他的册子,“既然说要入朝为官,京都城内各官吏都了解清了吗?”周温安脸上没带笑,神情很严肃。

    “清楚。”回京都这些天早就摸清了,官职、姓名、性格都摸得干净。

    “你觉得京都城内谁能去权州做知州?”周温安实际上就是想问这个,沈长缨脑子转得快,武力不低,但他还不知道她能在官场能混成什么样子。

    她想了想,说了个名字,“翰林院杜芜。”

    杜芜是前年的榜眼,授了编修位后一直安分守己,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不出错的那种官员,周温安对她说出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为什么?”他抬了抬眉,带着些好奇。

    “杜芜的确在很多人看来只是不出错的那种人,但我根据网的消息分析过,其实这个人很强硬,他平时藏着锋芒,跟人打交道也谦和,但在自己要处理的事上都是雷厉风行的,非常地有迷惑性。”

    杜芜是藏着爪牙的人,懂分寸知进退,和周围人相处得很愉快,这样的人迟早都能攀上去,如今周温安给他这个晋升的机会,既讨了这人日后的心向,也能顺利解决权州的事。

    两全齐美。

    “哦?”周温安笑了笑,他的确是想要杜芜去,之所以能把册子给沈长缨也是因为想看看她的反应。

    只凭“网”的消息就能扒出杜芜的性格,沈长缨这人的确不简单。周温安还是从前和杜芜打过交道,再看杜芜的过往信息才决定的。

    “厉害。”他轻叹一声,“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殿下可不老。”在听到他那句“厉害”后舒了口气,看来没出错。她正要继续翻书的时候周温安搬来了一小叠册子,“把这些看了吧,若是只读圣贤书是没用的,要真入朝为官且做个好官的话,得凭经验。”

    沈长缨看着那小叠册子,只得放下手中的书,要拿起笔做批注的时候又想到一个问题,“这字迹?”

    “无妨,有官印加持。”

    两个人这边忙着给周德旭收尾的时候,东宫那边可不大太平。

    周德旭已经关了十天有余,没有美人,许涵瑶也不许他喝酒,他只能窝在书房里发火,每次扔了书砸了物件后也没宫女敢主动上前来,都是许涵瑶带着人去收拾的。

    夫妻两人在外面和和睦睦,关起门来都是冷脸对冷脸,谁都没有好气出。

    许涵瑶嫌他不给她面子,在外浪荡风流,京都城内都是如何讲她没能力管不住太子的。

    周德旭嫌她不解风情,每次都僵着一张脸,管得太严太多,导致他现在东宫内一个有名分的美人都没有,宫女的姿色也都不算上乘。

    “殿下若是能老实些,也不至于能关上这一月的禁闭。”许涵瑶语气不咸不淡的,指使着宫女把那些散一地的书捡起来,瓷器的碎渣收拾干净。“那里,还有碎渣呢。”

    “我连那女的手都没牵到!”他是太子,对他来说,美色就和财物一样,都是可以轻易取到的。这次吃了闷亏,叫他如何不气?

    “殿下若是不去调戏人家的姑娘,何至于呢?”许涵瑶脸上带着笑,话里可没一点儿暖意,她对周德旭好色这一点不满已经很久了。

    周德旭懒得再和她讨论这个,毕竟谈到这就是一肚子火。

    如今美人也没有,权也被老皇帝扔给了周温安,说是修身养性的一个月,东宫却每日都散着火气。

    “周温安,呵。”周德旭想到他轻嗤一声,“狼子野心。”

    宫女们都已收拾干净,许涵瑶也没什么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她只是为了东宫别再有周德旭发火打人这事才和宫女们来书房走一趟的,也算是心善。

    许涵瑶出了书房,却在外面看见一个人。

    “父亲?”

    那站着的的确是许阳,这人还是换了身便服才来的东宫的。

    “你先回去,我要和太子说些话。”许阳也是身居高位坐了好些年的人,一出声便听得出威严,许涵瑶没再停留,行完礼就离开了。

    “臣给太子殿下请安。”许阳进去后第一件事就忙着行礼,把表面功夫做足。

    周德旭好些天没看见东宫以外的人了,这天头次见到许阳还有些惊奇。“许大人?”

    “臣今日来是有事要谈的,不便久留。”这哪是不便久留呢,他本来就不应该来的。

    许阳和周德旭说了京都城最近一些变化,讲完之后就不自觉扯到了老皇帝。许阳毕竟是周德旭的岳父,就算夫妻俩关起门来不和睦,对着外家的时候那也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总不能翻了脸。许阳借着这丞相身份去跟老皇帝谈了谈,没替周德旭开脱,只是说情,想把那一月的时间给缩一缩,再不济,把那些公事的处理权拿回来也行,要不然这个月都待在东宫怎么行呢?

    老皇帝一口都没松。

    皇帝跟许阳打了半天的太极,就是不说到点子上,也不提解封之事。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呢。

    到最后许阳实在憋不住了,直接挑明了,老皇帝还是不为所动,说周德旭这性子得管一管了,只说要管一管,其他也没再提。

    “殿下要早作打算了。”许阳提点,大逆不道的话还是不能他先说。

    周德旭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老皇帝这一出,大概是要掀了天。这人不是说想长生不老吗?怎么不继续关起宫门去炼丹呢?还要再在前朝内插一手。周德旭愤恨地在心中骂着,全然忘记了一件事——

    大昌朝目前的皇帝可还是他父皇。

    到后面许阳很自然地谈到了周德旭这些年养的那些人,再很自然地谈到那些宫门的防护,话里话外,意思非常明了。

    周德旭虽然蛮横,但也不傻,谋逆可是大事,老皇帝咽气八字还没一撇,他这里谋划着谋反,成了还好,万一没成功那就完了。

    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老皇帝如今也只是给他关了关禁闭,也没轮到要废太子的境地。左右衡量,不反,要么能顺利接到皇位,要么是被周温安安排去哪个地方,反,杀头或者直接坐皇位,再无后顾之忧。

    怎么看都是不反要划算些。

    许阳也没说什么,提点他后就赶快离了东宫。

    等许阳走了,周德旭坐着按了按头,脑子里全是许阳刚刚说过的话,还有他自己做过的分析。越想越久,那个反的后果在他脑子里转悠。他越来越眼馋,越来越不安。

    “这个老狐狸。”周德旭一拍桌,将倒挂的笔都震掉了一支。

    月已出,有人怀着心事,有人办着公事。

    一个个都不得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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