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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还没到用膳时间，伙房里都没什么人，沈长缨找到山楂和白糖，慢慢地挽起袖子，正要去洗山楂的时候看到伙房里进来了一人。
“许厨？”她手上动作没停，继续洗山楂，然后一个一个地将山楂切开，将籽挑出来。
“沈姑娘若是想吃，为何不将这些事交给下人呢？”许厨笑了笑，靠在一旁看着沈长缨。
“不是我要吃啊，”挑了好多个籽以后，她又对他说，“是我答应做给七殿下吃的。”
“?王殿下？”许厨有些惊奇，“殿下一贯不喜欢吃这些酸甜口的。”
她也不知如何讲，“许是心血来潮吧。”她知道不是心血来潮，这大概是周温安的心病，只是他以前从未跟人提起过。
冰糖葫芦要做起来其实很简单，熬好糖后拿山楂裹一圈糖便可以了，等到糖葫芦摆满了盘子的时候，有人跟她来通报说?王殿下回来了。
她捧着盘子走得稳当，不一会儿就到了他面前。
“君子言而有信。”她端着盘子，跟着他慢慢走到书房，“答应您的事情我可做到了。”
周温安记不太清喝醉酒后他做过什么，所以记忆中也没有沈长缨答应过他这件事，拿起一小串糖葫芦咬了口，先咬到的是糖，火候很到位，所以糖在保留了甜的同时还很亮，他咬过的地方糖衣一点点地裂开，有些竟散了下来。倒也没太在意，再咬了口，除却甜蜜后的山楂酸味从舌尖一下子席卷到耳根，又伴着细微的余糖慢慢缓下来。
许厨说的其实不错，周温安不大喜欢吃酸甜口，对他来说要么太腻，要么太酸。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口味却淡的像是出家多年的和尚。这话还是牧平跟他说的，也是仗着周温安那时候脾气不错，半天才说出这句来。w~
等酸味和甜味都缓下来，他才去看一直等着他反馈的姑娘，那人眉眼淡淡，看着他的时候却有光。
很奇妙。
“怎样？”沈长缨是没吃的，只在做的时候试了试糖衣，她只喜欢甜的，山楂那样的酸味不大能接受。
“很...不错。”平心而论，这盘冰糖葫芦在色香味上都不错，只是他已经过了年少时闹着要吃的时节，如今再去吃，也不过是圆一个愿。
可这终究是沈长缨的心意，而且据她的意思，这冰糖葫芦是他闹着要吃的，他只得继续拿起那串糖葫芦再咬了一口。
有了前面的缓冲，再吃到酸味时已经没那么大的刺激了，他终于有闲心去想些别的，比如说——他的口味果真淡的如和尚吗？
“殿下看起来不大像很喜欢糖葫芦啊。”沈长缨看了他好一会儿，自己也拿起一串咬了口，酸。与山楂的酸味相比，糖衣的作用实在是太小了。
“不是，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她皱着眉头咽下果肉，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那一串，不吃了。
“牧平从前说过我的口味淡的像出家多年的和尚，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守在门外的牧平默默地走远了些。
“我这些年一直很少对什么特别上心，口味也一直没什么变化，不吃酸甜口，不吃咸辣口。沈长缨，我为你破了两回例。”他转头看向她，身子贴近了些。
一次在绥州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吃了好一通辣，辣的肚子疼；一次在这里，吃冰糖葫芦，酸的牙疼。
歪门邪理。沈长缨在心中念了一句，“冰糖葫芦可是您要我做的，我只是帮您圆一个愿而已，怎么都赖到我身上了？”她心中有些气，只能无奈地呼了呼气。
“好了，不是为你破例，是我自愿的。”人要适当服软，逗人有限度。他收回带着调笑的目光，轻咳了一声，恢复正色。
“兰芳草的流通记载找到了。”
这一句把沈长缨带着气的心情赶得一干二净，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兰芳草，合眠中最重要的一味药，还是顶顶珍贵的那种。
“这么快？”
“花了些功夫，但还好这些年掌物寺还是有人做事的，名贵物件流通都经了手。”他没急着说兰芳草的流向，而是先问了一句，“你觉得会与谁有关？”
这是沈长缨想了很久的一件事，与谁有关？
残杀三百余人毫不心慈手软，连最后的收尾都收的干干净净，定是手握重权之人。
要么是皇帝本人，要么是与沈正有仇的人。
她看了周温安一眼，觉得还是不要把有老皇帝的那个猜想说出来，“大概是我父亲的政敌吧，为了上位不辞手段的人。”
周温安把那张流通表递给他，上面写的是当初采买兰芳草的人，最上面那个是个不认识的名字——张明。
“这个张明这些年已经不见了，不过既然当初留了痕迹，也能有顺藤摸瓜的方向。张明的身后站的是许阳。”
当今坐着相位的那位许相。
看来的确是利益厮杀。沈长缨的面上还稳得很，但心里已经掀起了怒意。
“沈长缨。”周温安的手隔着衣袖，轻轻地搭在她的手上，“现在还有一件事。”
她暂时压了怒意，抬眼看他。
“什么？”
“周德旭的事。”
周德旭平日里爱沾花惹草的名声传得远，去青楼什么的也常见，但他这次惹到了一个人。
大理寺少卿曹毅的女儿，曹燕。
据说那日周德旭喝醉了酒，正巧遇上曹燕与府中女眷出来采买，瞧见人家姑娘长得周正，便要人去问姓名。曹燕未见过周德旭，以为是哪家轻佻的公子哥，倒也没打算追究，拉着一同来的人就要回府。
周德旭大概是猪油蒙了心，血气一下子上头，硬要拉走曹燕，然后被曹燕狠狠地甩了一耳光。
一巴掌都没把他扇醒，他还硬要扯，结果撞上了曹毅本人，那个爱女如命的男人。
这就一下子闹开了。
曹毅没对周德旭做什么，只是递了册子上去，也赶去宫里要见皇帝，不过没见到。
按理来说这件事该不了了之的，周德旭再不济也是太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说得好听，实际上能实践的王朝没几个。位居高位的人该吃吃该喝喝，下面的人闹不出风浪来。
沈长缨听到这儿的时候，握了握凌权。 m.a
“凌尽世间卑劣，看轻天下权贵。”
她目前还没那个能力呢，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接着听周温安说下去。
与以往的小打小闹相比，这次不一样。周德旭头一次被关了禁闭，禁足东宫一个月，所有事务交给周温安打理，除了东宫本来的宫女太监和太子妃，任何人都不允许看他。
老皇帝的令是直接在早朝时下的，这令一下，就相当于在那么多大臣的面子直接扇了周德旭一耳光，他气得咬牙切齿，但还得乖乖领罚。
“发现不对劲了吗？”周温安说完，抬了抬眉。
沈长缨将这事在心中记下，与以往听说做了比，周德旭以往沾花惹草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是把普通人家的闺女逼死了，都只是不痛不痒地挨了顿骂，这次只是稍微调戏了一下大理寺少卿的闺女，就要挨一个月的禁闭。
要么是这大理寺少卿真的得力，要么就是皇帝的态度不对。
“陛下的态度有些不对。”她回他，看到他点了点头。
若跟沈长缨的猜想一样，那她这个谋士当得很没有必要啊。
因为周温安本来就有青云直上的那把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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