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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两语就将身型缩小之事一笔带过，莲止若无其事地掂了掂长剑，眸光四下一扫，在映入沈庭安然无事的身影后，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就在那一瞬间，他没能看到青年在百般纠结犹豫后，终是咬紧牙关又再度投向他的目光。
那目光中眷恋、复杂和疯狂交织一处，最终化作一汪浓稠至极的泥浆，融汇进周遭人忌惮、猜疑和按奈不住的蠢蠢欲动中。
这些目光并不会对莲止造成丝毫影响，此时唯一能令他有些烦恼的，便是自家那不听话的小崽子了。
经此一遭，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但就怕那易钻牛角尖的小孩儿会想不开，看来最近一段日子他还是少同小孩儿见面为妙，又或许……
将沈庭交由旁人去教导的这个念头在莲止脑中微微转了一转，最终他舔了舔牙尖，还是无奈地将此轻扫进了角落。
再看看罢，毕竟小孩儿这情况尤为特殊，交由旁人他始终放心不下。
一声轻叹，莲止旁若无人的同柳安尘低声交代起来：“待此间事了，你先行时将小四儿一并带回去罢，他若同你问起，你便说我在昆仑尚有要事。”
莲止的这个决定，柳安尘虽然有些纳闷，但这毕竟只是件小事，且想来莲止该自有打算，于是他没有多问，微微一点头就应了下来。~
“我去了有多久？”
柳安尘看了眼天色道：“约莫有两个时辰。”
看来秘境中的时间和现实中的时间流速确实有差，莲止若有所思。
“出来了！出来了！”
又是一阵嘈杂叫唤打破了现场诡异的气氛，也吸引走了在场绝大部分人的目光。
与衣着整洁的沈庭和莲止不同，这些从秘境中出来的人无不是灰头土脸，衣着破损，哪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修者模样。
一时间各种担忧问候和气愤怒骂交织在了一处。
“什么狗屁秘境，里头连根毛都没有！昆仑是什么意思？耍我们玩儿啊？”
“就是，什么劳子狗屁大能秘境？不光没有灵宝，还害得咱们差点就丢了性命，昆仑此番非得给出个说法不可！”
……
听着身边诸如此类的抱怨愤言，柳安尘不禁几分吃惊，他微微睁大了眼，诧异问询的目光看向莲止。
周遭叫骂和斥责的嘈杂声不断涌入莲止耳中，吵得他心下几分烦闷。
无数张嘴仿若苍蝇蚊虫一般乱哄哄地直叫唤，明明自身便是天大祸害，却还不由分说地腆着脸，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上，一致去谴责昆仑。
打着自以为无人知晓的如意算盘，欲想从这坚不可摧的庞然大物身上吸下点血来。
若说这里头没有搅屎棍，莲止是不大信的。w~
昆仑山的地位虽说显赫，但如今出了这样一桩事，想来名声怎么的也会被动摇一二，想从此中来分一杯羹的绝不在少数。
秘境中发生的种种，包括最终指向的源头是谁，莲止其实都心知肚明，这人很明显就是冲着他的混沌本源来的，但这其中本不该牵涉到昆仑。
是以看在往日的几分情谊上，又不愿让昆仑平白做了这背他锅的冤大头，莲止施施然便开了口。
他声音不大不小，也未曾十分刻意，就当做是在解答柳安尘的疑问一般，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地讲了讲秘境中事。
“此境不过是谁胡乱搞出来的空壳子罢了，目的不明，但其间一无灵凶兽，二无灵花草，三无灵宝器。除了幻境阵法多了些，倒也的确没什么实质危险，如若不曾被我毁去，倒也可留做试炼一……”
“放你娘的狗屁！”
还未说完的话被猛地打断，莲止几分不悦地拧了拧眉，朝声源处望去。
双目通红的大汉气势汹汹，他完全没认出眼前这人是谁，只当是个毛头小儿在信口雌黄，他身边有知晓莲止身份的欲想拦他，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抡开，大步走到莲止跟前。
“俺兄弟就折在里头了！你他娘的凭什么说没有实质危险？！如果不是昆仑说里头有宝贝，俺们怎么会进去送死！！！”
撕心裂肺的质问盖过了周遭的嘈杂，让嘈杂的跟什么似的江陵谷，陡然安静了下来。
众人目光纷纷朝这端望来，但在看清楚大汉咆哮的对象是谁时，心里都猛一咯嗒，接着却又存上了几分看好戏的念头。
在场众人见过莲止真正出手的寥寥无几，几乎全都是因为流传在外的传闻，又或是门派家族中长辈的叮嘱，才会对高高在上的青莲上尊心生敬畏和忌惮。
可如今，他们眼前的却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童，尽管知道上尊的实力不容小觑，但……
谁会对看起来无害的事物心生警惕呢。
“你……”
柳安尘不满大汉态度，才皱眉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莲止伸手给拦了下来，只见半大的孩童将手中剑随手一抛，那柄闪着青光的长剑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没入地底半截。
众人心下一凉：……听说这位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此境开启本为偶然，难不成还是昆仑叫你们进去送死去了？”
不大的稚嫩嗓音满是威严，被莲止那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狭长凤目一扫，金色的瞳孔裹挟一股看不见的可怕威压猛然向大汉袭来，一股心惊胆颤的滋味儿使得他面色惨白，双腿一软当场就跪了下来。
“本尊不管你们如今是怎么想的，但既然先前进去时不曾遵守半分规则亦不曾同昆仑打过招呼，那如今的这些后果也应由你们自己承担，少往那群没脑子的木头剑修身上扯。”
没有半分情感，冷冰冰的金色眸子四下一扫，但视线晃过蓬莱，映入自家小孩儿身影时却刻意柔和了几分。
那股属于强者的威压中裹挟的是对昆仑□□裸的维护。
在场的被目光扫到的所有人在一瞬间只觉心惊胆跳，呼吸困难，甚至连一丝抵抗的念头也生不出来，好似眼前站着的就是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神明。
这，就是神吗？
沈庭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同莲止间的鸿沟到底有多宽和多深，他下意识抬起手，隔着胸口薄薄的一层衣襟，用力攥住里头的那本书册。
男人低喃的话语在他耳边再次响起，你想要力量吗？
想吗？
想。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沈庭心下就明确了答案，他自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莲止身侧，那双眼睛里就会出现他的身影。
但如今却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奢望和幻想。
高高在上的神没有心，他活过的岁月太多，已经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了。想起那个如梦似幻的月下，莲止噙着笑的一句你必是能成仙的，沈庭忍不住红了眼，似在那威压中一并呼吸困难了起来。
骗子。
“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听清楚了！
昆仑中人：虽然被上尊维护了，但是总觉着哪里有些奇怪……
收回目光的莲止微微一颔首，再不看跪坐地上瑟瑟发抖的大汉一眼，又同柳安尘交代了些关于火璃回来后也无需等他的相关事宜，就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既然秘境本就是一副空壳，那元青曦发生之事就尤为古怪了，秘境中没有线索，他便亲眼去看一看罢，也算是对昆仑有个交代了。
“什么人？！”
眼见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殿中，李文星警觉呵斥，手握剑柄当即戒备。
“是我。”撩开被放下的层层纱帘，莲止走进来望了眼殿内结界中的人，“元青曦情况怎么样？”
李文星陡然睁大了眼。
“你这是什么表情？”莲止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咳，不，我……”李文星支支吾吾了片刻始终想不到什么恰当言语，遂无奈一垮肩，低声转移起话题来。
“此次前行，上尊可查出什么端倪？”
借着说话的功夫，莲止神识只微微一扫就清楚了里头大概的情况，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不过就是因为鬼气强灌入体，损毁了根骨和筋脉，好治。
他掀眼微微一摇头，简言意骇地同李文星说了秘境中事，却换来对方满目的诧异。
“这不可能。”李文星一口咬死，“我亲眼所见，里面确有灵花异草。”
莲止微微眯了眯眼，李文星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同他各执一词地争论，但既然这其中有差，那想来必有古怪，但照眼下来看……
他看了眼正为元青曦疗伤的颜伯恒和凤青鸾，觉着光靠这二人，就算在此熬个十天半月也未必会有什么成效。
于是本着既是答应便好人做到底的想法，在李文星的目瞪口呆中莲止自顾走进结界中坐了下来。
他琢磨着自身的法力应当还是能再用一用的，便随口冲外头道了一句：“在外头守着罢，保准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师弟。”
这事对于全盛时期的莲止而言可谓是十分简单，但就眼下，他且需一边梳理自身法力，一边调动混沌本源才能将元青曦体内的鬼气顺利引出。
虽说麻烦倒也是不是特别麻烦，但就是需得耗上些时间。
不过，想起小孩儿那双满是失望和恐慌的眸子，莲止觉着在此呆一段时间也并非坏事，至少，让那小孩儿冷静下罢。
喜欢啊……
一瞬间，曾经的诸多画面在眼前纷纷闪过，肆意的白蘩、孤高的月清歌、发疯的荒迟……还有那场毁天灭度的神鬼之战。
并无什么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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