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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说到底，这些也不过只是心怀鬼胎众人们的惴惴不安罢了。
“好了。”
倏而有人出声打破凝重气氛，将众人目光引去。
“既然咱几位礼都到了，那也就不必傻站在这里吹西北风玩，想来上尊一路舟车劳顿，此时怕也不想同咱们虚与委蛇。”
“没看上尊这都气得打薛掌门一巴掌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上尊就不喜欢这个调调，您几位要是还赶着往前头凑，那想必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
一身紫衣的薛流年似笑非笑一挑眉，三言两语间无不充斥戏谑和笑语，他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无名指上的翠玉扳指，而后十分潇洒地转身离去。~
“我就不陪你们在这傻呆了，年纪大了，这风啊，刮得老骨头疼。”
这般无礼至极又肆意洒脱的举动，让众人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虽然这其中不乏有因旧仇而想看好戏的人。
昆仑山门位于昆仑山巅，雪风凛冽，严寒至极。但因顾及莲止的‘旧伤’未愈，故而整一条山道都布满了蓄暖结界，所以薛流年的这番话在众人听来，简直就是立不住脚的搪塞和敷衍。
敷衍上尊……
这是众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然薛流年是歌什么人，虽然他只身为五势之一，比不上那位高权重的三山和四势，但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还是一个能在莲止眼中排上号的疯子，所以……
一群傻叉。
大摇大摆离去的薛流年在心底轻嗤，莲止向来就不喜欢这种被当猴看的待遇，此时不走，莫不是还要等他发火不成。
果不其然，还不待他走出多远，便听一道带着些许懒散，足以让他酥了半边身子的声音夸赞道：“聪明人。”
在场的几十双眼睛瞬间看向马车。
“走罢。”
清浅的嗓音中夹了几分倦意，而后再无声响。
“都让让罢，没到听我家师祖累了吗？”
火璃一扬车鞭，也不顾四周有没有他人，在几人狼狈的避让中轻佻地吹了声口哨，驾着车驶进山门。
“颜兄，这……”
“这未免有些太目中无人了，以为这是在蓬莱吗？”
“听闻上尊收了个徒弟，这一次莫不是……”
“早年听闻上尊屠龙重伤未愈……”
……
疾行的马车将一切闲言碎语甩在身后，却在路过不紧不慢在山道上行走的薛流年时放慢了一刻速度。
“我说年年，你干得可真是漂亮啊！”
阴阳怪气的嗓音让薛流年脚下一踉跄，他抬头对上火璃满是鄙夷的目光，正要张嘴反驳，却又被猛然提速的车甩了一嘴的雪沫子。
“火琉璃，我x你大爷！”
怒骂响在车后，但心情愉悦的火璃却十分轻快地吹了声小哨。
让你在我家师祖面前出风头，活你个大该。
马车很快在一处僻静却又不失典雅的小院前停了下来，火璃翻身一跃而下，冲着马车恭敬道：“师祖，我们到了。”
车帘被撩了开，首先钻出的少年面色泛白，紧抿双唇，火璃轻啧一声，几分看热闹般的一挑眉，幸灾乐祸道：“怎么了这是？挨教训了？”
沈庭充耳不闻，径直从马车上跳下来，而后冲着马车躬身行礼。
“师尊。”
如玉似的莹润长指撩起车帘，俯身出来的莲止不咸不淡的扫过火璃一眼。w~
那饱含深意的目光看得火璃猛一哆嗦，不禁思忖自己又哪处惹到了莲止，殊不知这一路上，没少受他的魔音穿耳的莲止早已将这一笔账记下。
眼前的小院临峰坐落，长青的碧竹簇拥雪片，倚栏旁的九曲桥下是一池青水，点缀着些许浅意菡萏。
四季在这个院子中如此分明却又极为融洽，明明距止上一次来此已有百年，但院中光景仿若定格，丝毫未变。
熟悉的事物总是能令人稍做宽心，莲止解下氅衣踏入小院，迎面而来的和煦春风令他柔和了眉眼。
“青棠他们大抵晚些时候会到，你便先领着小四儿去闲逛一圈罢。”
小孩儿大抵是没怎么出过远门，想来这些景致便见得少了，虽说蓬莱之景也是万里挑一，但远比不上这雪天一色的苍茫和壮丽。
方才在路上，莲止便见沈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好奇神色，于是便有了此一想，只是逛昆仑的这种事对他而言实属困难，若万一兜个圈，难不保他会失去耐性的直接轰出去。
所以这种事情还是由火璃代劳为好，也正好省得他去祸害其他门派的姑娘。
对于上一次请谈会，被人找上门来告状的莲止还记忆犹新，甚至还多少有些明白了他年少荒唐时，被人找上门来告状的莲因心情。
没被他兄长失手揍死，已然是万幸了。
将两个小崽子轰出了门，万分感慨的莲止拍了拍袖子，摸出樽玉壶，十分惬意的饮酒去了。
而被扫地出门带小孩的火璃摸了摸鼻尖，只得暂时打消去别门派撩拨姑娘的念头，转脸看向身侧比他矮了一头，神情郁郁的少年。
“怎么？是还没断奶的娃娃？一刻都离不了人？老子都还没嫌弃你，你倒是先嫌弃起了老子？”
虽说少年将首徒坠子归还了来，但是火璃莫名的就是看他很不爽，倒不是因为这小子走了八辈子的狗屎运让莲止看上，而是因为他的那一双深沉的令人看不透的黑瞳。
沈庭的冷漠和江岁寒不同，后者是不善言辞，故而生人勿进，虽摆出一副难以接近的高冷模样，但皮子下实则是一副玻璃心肠，但前者……
火璃看不透。
活了这么些年，能让他看不透的人寥寥无几，除了那些个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外，沈庭这般年岁的倒还是头一个。
明明只是个毛头小子，但那双黑眸中的心思却比谁都深沉，仿若世间的万般恶念都藏在那样的一双眼睛里，他给了火璃一种，令人难以言明的，十分不好的感觉。
就如同气运削减，厄运将临。
火璃在一瞬间流露出的复杂神情分毫不差地落入沈庭眼中，他平淡无波地垂下了眼，似乎见怪不怪，这样的话语和目光已然无法引起他情绪上一丝一毫的起伏。
甚至连之前透出的那么点少年之气，也好似随着莲止的离去，一并从这具本该蓬勃朝气的躯体上抽离，只余下不符的成熟和衰败。
“和你说话呢，别摆出一副死人脸来，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可就自个儿去了，一会师祖要是问起，你可别学小奶娃似的还哭鼻子告状。”
火璃双手环胸靠着院墙，嘴边叼着不知从哪里揪来的草杆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沈庭充耳不闻，连个目光都不曾看去，他抱着剑自顾在院门口的台阶上坐下，一副摆明了不想搭理的态度。
“奶娃娃。”
火璃轻嗤一声，正要不管不顾这小子径直离去，却忽而想到什么似的眼珠蓦地一转，心下顿时有了几分主意。
这小子在这呆着倒是没什么打紧，只是若让莲止瞧见，难免责他不上心，不如……
“我说小子，你可知为何师祖为何甚少出门？”
话中一旦涉及到莲止，果见少年抬眼看来，眸中隐有光亮，似乎尤为上心。
果然。火璃心下暗笑，但面上却做出十分正经的神色，他长叹一声道：“这是一个秘密，但既然你已经入门，我这做师……”
话音一顿，师侄二字叫他念得咬牙切齿。
“侄的，自然应该同你说道。”
“你不知咱们师祖虽看似身康体健的，但其实十分易冷易乏，甚至还患有十分稀奇的一症，此症名曰路盲，不识天下间路，故而他甚少出门，甚至连外头这些景色都不常见。”
说到这里他垂着眼，连语气都沉重了几分。
“你也知师祖不喜我们在跟前伺候，这些年他一个人在峰上……”
恰到好处欲言又止的停顿，再看到少年面上流露出几分担忧的神情，火璃便知是骗到了，他掩去微微翘起的唇角，又叹了口气，留下引人遐想的空间。
骗人么，话间多少得掺着三分真，才能真真假假的令人辨识不清。
路盲症是真，但甚少出门，不常见景却是假，依莲止的实力，此症确实不算什么大事，可关心则乱，满心都系在莲止身上的沈庭自然不会细致的仔细考虑。
他看着火璃张了张嘴，有些不知该如何做的局促。
火璃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做贼似的朝两边望了望，而后压低嗓音道：“嘘，师祖不喜我们议论此事，我就给你提个醒，你看这昆仑如此美景，师祖闷在屋中着实是可惜了，不如……”
“你这几日姑且先转一转，待熟悉了路，便能领着师祖到处去走一走，我瞧师祖虽不喜我们几个在他面前晃悠，但对你倒是多有迁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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