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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他们开始都十分有默契的不谈那个文章，黄莺眉通过谈话技巧不断套他的话，他开始声称他们自媒体是为了人间的正义发声而写稿，但黄莺眉见多了这些正义人士，他们举起的旗帜有多高尚，他们背后的生意就有多肮脏。后来他声称他们有些人的钱是不会收的，最后说，这篇稿子确实是林花给了很多资料，黄莺眉心想看来钱也给了不少，毕竟他们自媒体也算不上媒体公司，本质上是营销公司。但是当黄莺眉婉转提出可以合作，来帮向树洗白，当然向树本来就是白的，被抹黑了。
那人脸色却刷的变了，他道：“黄小姐，你什么意思？”
向树笑道：“黄小姐的意思是，因为你们是黑也是白。”
那人正色道：“我希望黄小姐明白，也许很多别人靠制造舆论赚钱，但我们不是，至少我不是，我有我的普世价值观，为了权利的平等和自由呼吁，是我作为媒体人的理想。”
黄莺眉暗悔自己太过预设立场，倒是没有想过他不全是冲着钱去的。而且还有点看不起钱，比有人不要爱还要令人吃惊。毕竟爱不能帮你付午餐和漂亮的鞋子，这位先生高贵的灵魂也不可以，但钱可以。
向树点点头，认可他：“林花一定有和你讲过我曾经想去和她相认，也许她还夸张几分，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写的没有这段，我和她不同。我想见你，就是想问你这个问题。”
那人呆了一下，这个问题让他措手不及，他一时间没有回答。向树看他脸色就知道林花肯定有讲过，并且讲得天花乱坠。
向树替他回答：“你一定在想我那个时候怎么能不迷失？竟然可能还很“纯真”。我琢磨了很久，反复看你的报道，猜到这段不符合你要传达的价值观，你为了传达你的正义和正确，不得不修改一下事实，你觉得这为了传递你的普世价值必须做的牺牲。”
那人应该是被向树说到了点，但面不改色，仿佛怀抱先进理念的进步人士一样不怕牺牲，不一样的是，他牺牲的是别人。
向树笑：“你脑海中有道墙，觉得价值观的正确大过报道事实的正确，真可怕，你快堕落成港台媒体了。”
那人听到向树语气中的刺，怒道：“这个世界黑暗一片，人们天然是摇摆的，保守的，混沌的，需要我们点燃火炬去引导。”
“选择性歪曲报道本身不就是对你们想要传播的价值观的讽刺吗？”向树笑。
那人毫不动摇：“我和你理念不同，我们不能沉迷于细节，不顾大局。这个时代太糟糕了，为了更好的未来，有些东西是可以牺牲的。”w~
“比如我？”向树笑：“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能耐，我就想见见你，因为觉得未曾谋面，某种程度上你们特别了解我，但其实你描述的那个我又不是我，就好像两个我在对望，特别奇妙。但你不适合做一个媒体人，你很偏执，你不客观。如果你今天可以出卖事实，明天也能出卖灵魂。”
那人想来怀着救世理想，职业理想就是做独立媒体人，被这么彻底否定，他气得满脸通红，他站起来：“你没有资格来评判我，你不过是个玩世不恭的堕落富二代。这个世界上你们占最多资源，却最没有用。”
说完转身就走，向树笑：“好好的人间天使最后一句变成了希特勒。”他想叫住他付钱，毕竟对方看不起自己是个堕落富二代，又要自己来买单，自己这个富二代有点太惨了，但看他那饱受打击的样子，富二代不得不代之受过。
黄莺眉看着那革命烈士般的背影，笑了笑，看来这生意是做不成了。黄莺眉说：“不应该带你来，被你搅黄了。”。
向树拿下自己的批判家的脸庞，笑说：“反正我也不信任他们。”
黄莺眉道：“我原本以为给他们足够钱，他们就是可以信任的。谁料得到人家真的有崇高的理想，他太特别了，太令人吃惊了。”
向树哈哈大笑。
黄莺眉摇摇头叹气：“普世价值，多少人假汝之名。”
向树倒也见怪不怪，叫了服务员来买单：“反正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普世价值的大溃败。还好辛慧不这样。”
本来心情很低落的黄莺眉特别吃惊：“你以前不是带着十几个壮汉去恐吓她，竟然夸起她，她祖宗显灵了？她听到可以大哭三天！”
向树说：“辛慧虽然自己贬低自己，天天胡说八道。她写的东西有时候也刁钻古怪，但她尽量客观，从不杜撰对自己有利的，隐藏对自己不利的。她有正义感，但没崇高理想，好适合做个媒体人。”
“你说辛慧没理想？小心她杀了你。”黄莺眉说：“辛慧说过她作为一个媒体人的悖论。理想中的媒体行使监督权，是神圣的。但是神圣的媒体又需要有人给钱吃饭。这些钱有时候是读者给的，他们不得不迎合读者。有时候是资方给的，他们得迎合资方。这是现实。所以她就在现实和理想中煎熬。”
向树道：“大部分人不都这样。很久以前我看那个故事白雪公主时，可能我看的时候年纪太大了，我就很诧异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白雪公主，喜欢巫婆才是常态，因为大部分人都像是巫婆，愤恨羡慕，生活充满了挣扎和煎熬，费尽心思和得不到。而像白雪公主那样，天真而完美，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爱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喜欢白雪公主是因为我们身处淤泥，依然渴望仰望星空。”黄莺眉问：“你刚才说的是怎么样的两个你对望？”
他们在夜里的暖风中走着，是很懂人类G点的一股风，鸽子灰一般的风，从空中一群南飞的鸽子翼底下刮过来，带着毛茸茸的温暖，吹得两个人都特别感性。向树沉吟了一下，方说：“是白雪公主和巫婆。”
黄莺眉说：“如果你觉得你是巫婆的时候，你记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是个巫婆。”
向树笑笑，好像有无数的心事，一句也不肯说。毕竟就算巫婆遣人做了坏事，要做的是杀人灭口，怎么能平白到处宣扬。
他们最终总是演变成，黄莺眉总是在说：有事你就来麻烦我，你也不要怕别人麻烦你，人如果不互相麻烦，就会越来越孤独。
向树却总是在说：这一切我只能自己挣扎，你帮不了我。
在道别的时候，向树心怀感激地紧紧拥抱了一下黄莺眉，她觉得他很喜欢拥抱，充满安慰的拥抱胜过一切rou体杂乱的欲望，她感觉好像他们要经历一个很久的离别，此时的他比暖风还要温暖。黄莺眉总觉得向树离说破就差一点点，但那一点点可能是永远。
到这个程度，黄莺眉反而好奇又害怕，因为她冥冥中感觉那一点点押注的可能是他们所有未来。
向树回家不久，电话响起，他看到是陌生的电话，有点不安的预感，于是按了录音键，接听电话，听到对方声音，但声音并不像上次，看来是他一直在用不同的变声器：“别找人来查我，没用的，就一张手机卡就想找到我，你也太天真了。”
向树问：“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那人冷冷地笑：“我是你的恩人，我替你做事，你恨你爸不是吗？”
向树上次事后猜想他如果真的是凶手，谈话间一直污指自己是他的幕后，是想自己如果把录音交给警察，自己也要被拖下水，特别是如果他又提前在舆论那边做个动作，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向树说：“抱歉，我不恨我的父亲，我恨的是你。因为你伤害了我爸。请你不要装神弄鬼，尽快自己投案，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被警察抓到，你彻底完蛋。”
那人非常有自信地说：“我完蛋，你也完蛋，因为是你指使我的。”
向树觉得他宛如一个神经病，懒得和他讲，想挂电话。那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你别挂电话，你自己问问你自己，这么多年来，你有多恨你的父亲，现在的局面你的内心是否感到满意？”
向树道：“神经病，你别以为我不会把录音交给警察，我行得正，你要拖我下水劝你省省。”
“呵呵。”那人冷笑道；“你不是问我我是谁吗？我知道你的痛苦，你多年来的愤怒，我是你心中另外一个人，我是你心中的魔鬼，我来动摇你，帮助你。我不像所有的网友，不像你的朋友，不像任何一个别人，我不审判你，因为我就是你，我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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