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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乡村社会权力和文化结构的变迁 >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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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绅也是分层次的,张仲礼认为生员属于下层绅士,优贡拔贡到举人为中层绅士,进士为高层绅士,而村图中将乡绅分为“在籍官员”和“贡举生员”两级,虽然按清朝的制度,在一般情况下,只有中了进士才能做官,但在现实中存在少量的由贡举直接入仕的以及数量并不太少的捐班,在村图所反映的19世纪70年代,捐班的数量相当庞大,所以在实际生活中,某些在籍官员的地位并没有贡举高,当然如果官做得足够大则除外。由于贡举的名额非常有限,在多数乡村中,有贡举和副榜功名之人就应该算很了不得了,他们与在籍官员一道构成了乡绅阶层的上层。他们出于身份的缘故,一般不会担任乡村基层政权的任何职务,乡约、里(保)正这样的“乡村干部”,却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而生员一类的下层绅士在乡村的地位显然要差得多,如果他们经济实力比较薄弱,是个穷秀才,那么说话的权利可能就更小,但至少比一般农民的声音要大。另外,乡绅还有文武之分,文举明显高于武举,文秀才也比武秀才神气许多。在村图中我们可以看见,文官排在武官前面,武生排在文生后面。自然,对于绅士们在乡村政治结构中的位置,乡绅个人的能力、修养、人品和年龄以及在宗族中的辈分等因素也会使他们在乡村中的影响力提高或者降低几分,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所有这些因素加在一起,也抵不上功名这一项。

    在村图上,除了乡绅之外,还点出了耆老、节孝、穷民、残废四类人,前两项实际上体现着乡村政治文化的道德指向,维系农村的社会政治秩序,长幼有序是一个必须遵守的原则,村中具有一定德行的男性老人如果在村里的事务中没有足够的发言权的话,至少在面上(形式上)必须受到尊重,传统农业社会出于技能上的需要而产生的尊老习俗,与政治上的秩序需求就这样结合在一起。在实际的乡村生活中,即使是乡绅政治,年龄依旧算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在同等层次上,年纪大的就比年纪轻的说话分量要重,如果村子小到了连个秀才也没。有,那么也许就是长老们说了算。节孝是指贞(节)妇与孝子,只有在这里,女人才会露面。也就是说,女人只有变成了含辛茹苦的节妇,或者守寡经年,或者殉夫而死,才可能为“政治眼”所关注,而她们与孝子一道,不过是一种道德的象征,维系着传统农村的政治秩序完整,并没有在政治上说话的权利。

    至于穷民和残废则属于农村中的最下层,非鳏寡孤独即丧失劳动力的废疾之人,他们最穷苦,日子过得最艰难,从政治的角度看他们也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人,但是,他们却是传统政治中经常被统治者顾念的人群,这群人的状况在某种情况下是统治状态的晴雨表,这群人自身也往往是“上头”表达“德政”的对象。同样,作为村政的一种表达,乡绅们也必须定期对这些人施些恩惠,或者通过某种手段让富人出点血泽及穷人,传统乡村自身就存在着对这些人的救济机制,通过对最贫困者的救助,以稳定整个乡村秩序。 m.a

    还有一些村图上没有明确点出的阶层和人物,实际在乡村的权力结构中也拥有一定的地位。在传统农村社会的政治结构中,宗族是一个不能忽视的要素,北方的宗族在组织网络上没有长江流域那么完备,实力也比较弱,但依然是一种不可小觑的力量,村图上没有直接将宗族显示出来,但是它标有义学和义仓两项,按惯例,这都是宗族所建立和管理的,所以实际上是曲折地透出了乡村宗族在政治中的份额。在传统中国的大多数农村都有宗族组织的存在,南方的宗族势力相当强大,像无锡七房桥的钱氏,不仅有完善的组织,而且拥有庞大的族产,有义庄、义田和义学,在动乱年景可以轻而易举地发展自卫武装;北方的宗族势力相对较小,但至少也有祠堂和茔地(直隶的村图大多数村庄都没有义仓、义学)。单一族姓的村庄,族政即是村政,虽然族长未必与里正合一。族中各分支在村政中的分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每个分支功名的分量和出仕的情况,其次就是各分支男丁的人数。多族合居的村庄,各族在村政中的发言权同样取决于各族入仕以及功名的状况,在一般情况下,虽然族长都是乡绅或者类似有地位的人,但宗族其他的管事人员则未必是读书人,有的宗族乡绅出于各种原因不愿意出头露面,所以也往往由另外的人出来管事,这些依凭宗族组织的头面人物,无疑在乡村事务中有着相当大的发言权。

    我们看见村图上还标明了各村的庙会和集市,它们是乡民们贸易、娱乐和交际网络中的节点,原则上它们都不在居民区内,但又离得不会太远。庙会是定期举行的,但其原有的祭祀意义早已淡薄,人们赶庙会不过是借敬神的名义交易、交际和找乐。集市是乡民生活网络中交叉的集合点,大一点的村庄都有集市,乡民或许一、三、五去那里,二、四、六上这里,有集市时摩肩接踵,热热闹闹,集散则人去地空。各村还有许多庙宇,真武庙、关帝庙、娘娘庙等五花八门,绝大部分没有住持,如果有的话和尚、道士往往混在一起,丝毫没有宗教上的界限,木门店村的村图上,村东头,有座关帝庙,村西头有座娘娘庙,不过,关帝庙在村中街道的中轴线上,而娘娘庙则要偏一点,显示出乡民对它们各自“神格”的看法。

    庙会、集市以及各村的庙宇除了各自的社会功能之外,对于村政也有相当的意义,比较大的集市的管理人背后往往有强宗大户的支持,而官府也要通过他们实现税收,也可以说,他们是农村社会与官府连接的又一条管道。庙会的背后常常有各种香会的背景,香会是一种民间非政治性组织,但在一定情况下,也会发挥一定的政治功效,农村香会的组织者由于其组织才能和资源,同样可以争得一定的发言权,与香会头目地位相近的是“戏头”。庙会、集市和大一点的庙宇往往是乡民农闲或者有事(如求雨)时演戏的场所,演戏无论是外请戏班还是农民自演自娱,均需要有人张罗组织,没有个三板斧显然是不行的,类似的能人,在农村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也是自然的。从某种意义上讲,虽然拳会与各种名目的民间教门和帮会在清代一直处于非法和半非法的状态,但并没有,也不可能真正被取缔和消灭,因此乡村社会也必须默认它们的存在,并且由于它们拥有强大的组织和其他资源,往往不得不在乡村权力结构中为这些民间组织的头目(即杰出的光棍和半地痞们)留下一定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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