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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知道月牙在入门三法中的‘辨境’层次停留了下来，因为每次他去找月牙时都能看到他在对着那些刻痕琢磨发呆。
月牙修炼的进度好歹变得缓慢了起来，否则空桑真会以为对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怪物。
事实上月牙卡在‘辨境’的修炼上已经接近三个月了，这三个月的时间里‘辨境’的修炼倒也不能说是毫无寸进，但月牙心中总有一种感觉，若是一直照着这般修炼下去，只怕自己耗尽余生也未必能够突破第二层的‘辨境’，达到‘破境’的层次了。有了这种感觉，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月牙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发呆琢磨与愁眉苦脸之间转换着。
但是今天月牙却很开心，非常得开心。
他总算找到了‘刻数法’的问题所在。
‘刻数法’之所以被称为‘刻数法’，是因为在幻境之中刻载数字的原因，刻载数字，自然是从一到二，从二到三，再从三到四，依次而为之，从而将幻境之中的意识量化出来。
这看起来很正常，但实际上却有个大问题。
幻境之中发挥作用的是潜意识，但潜意识也是意识的一种，对于一些最最基本的规则规律，潜意识本身也是会渐渐默认的，比如，一之后是二，二之后是三，三之后则是四，依次而增加。当潜意识能够逐渐接纳这种规律之后，那么刻数的增加本身是因为意识的增长带来的，还是因为潜意识接纳程度的加深而出现的，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按照数字从小到大的顺序来计数，原本应该是最正常也最符合常理的才对，但却恰恰让他掉进了惯性思维的漩涡之中。
明晰了问题的所在，以月牙的头脑找到解决的方法便不再是难事，他甚至不止想到了一种方法，比如去三法，就是所有轮到有三的数字时以及是三的倍数数字时都不刻载。再比如直接放弃数字，改以天干地支代之。这些方法都能有效地避免因为数字的规律太简单而被潜意识‘识破’与‘接纳’，从而减弱‘辨境’修炼的效果。
可惜虽然已经找到了新的方法，眼下他却没有办法立刻实行起来，因为上次用毒蘑菇进入幻境的时间是两天前，换句话说，最快也要六天的时间，他才能验证自己所设想的新办法是否管用。
‘自己的思路没有问题，这种方法应该多少会有用的。但是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可就真的麻烦了，自己就只能又回到原来的方法继续与意识与潜意识做较量了。所以最好还是这办法有用才行。’月牙摇了摇有些头痛的脑袋，与其一个人在这里患得患失，还不如找个人商量商量，看看自己所想的几个办法是否还有破绽，或者下次进入幻境之时，最终选择哪个办法比较妥当。
想到这里，月牙终于不再纠结。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便径自往空桑的住处走了过去。
空桑在红枫县跟随了皇来好些年，不止学了些对方的武功，还沾染了不少皇来的脾气。重回洗凡寺之后，空桑的功夫没有落下，这种上位者一贯威严正经的脾性也一并带来回来。加上他不久之后又在洗凡寺里成了武习，本身的地位就比别人高着一筹，所以大家敬畏于他，但对空桑而言，在整个洗凡寺却几乎没有时常往来的朋友。
但是今天空桑的房间里却有人来拜访，还是个面容慈祥的老和尚。
老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洗凡寺的主持本因大师。
对于本因大师，空桑倒是比对别人好歹多了几分尊敬。奉茶完毕，两人聊了些最近教授武功上面的境况与问题，谈无可谈之后，空桑终于笑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主持以前很少过问寺里武僧习武的情况，今天怎么如此关心了？”
本因主持不答反问道，“听闻最近你在教人修炼浮生一梦？”
空桑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终于知道对方难得来此的原因了，不过对于月牙的事情，他并没有欺瞒的打算，而是选择了老老实实地和盘托出。
空桑的解释显然没有打动对方，本因大师听完只是摇着头道，“以欺瞒来化解对方的苦闷，就好比以饮酒来消解心中的忧愁，到头来不过是举杯消愁愁更愁。他日月牙施主要是知道了真相，只怕心魔会不减反增。”
本因大师口口声声称空桑教月牙修炼浮生一梦是欺骗，空桑竟然不曾有丝毫辩解，而是继续解释道，“主持大师您不知道月牙那小子现在的状态，我要是不找个东西转移他的注意力，只怕以他的死心眼估计现在还在练武呢。但是他现在的身体偏偏又虚弱至极，强行习练武功，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魂归极乐了。”
本因叹了一口气，似乎早已知道月牙的情况，“那是月牙施主命中的劫数，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了的，更遑论你用这种欺骗的方法来指引他走向邪路。你可知道一念能成佛，一念亦可成魔。”
空桑对于本因的谨慎不以为然道，“哪有主持说得这么严重，再说那小子也算是个奇才，居然闷着头硬是练出了‘识境’，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看就让他这样练下去，没准儿真能给他练出什么来，或者我洗凡寺真的能出现第二个浮生大师也不一定呢……”
“住口！”空桑越说越激动，却被主持一口喝停，“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本因大师难得地动了怒，“月牙施主是人，不是猪狗牛羊，更不是你一念而生的试验品。你自己明明都不知道浮生一梦是什么，就敢贸然拿出来教别人，他要是真练不出什么来我也无话可说。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一样了，在这种情况下，月牙施主要是真的练出了问题该怎么办？你这种做法不仅是对他不负责任，也是对你自己不负责任。”
空桑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他耷拉着头低声道，“我其实也只不过是想让他有个念想不至于寻死而已。”
空桑已经低了头，主持大师也并非揪着不放的性子，他又叹息一声道，“痴儿，你太操之过急了些。以月牙施主的聪明，早晚是能够走出阴霾的，偏偏你指给了他一条错误的希望之路，只怕他看到希望会越走越远，越陷越深，等到有一天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个谎言的时候，反而会酿成更加可怕的后果。”
“他真得练不成浮生一梦吗？”空桑直到此时还不愿放弃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本因大师发现了空桑的侥幸之心，此时他已不再动怒，只是淡然说道，“你知道浮生一梦是什么吗？”
“不是一种功法吗？我在藏经阁里看到过记载，世上有一种叫做浮生一梦的功法，出自于浮生大师，功成之后能够让人坠入虚幻之中。”
主持闻言只是摇了摇头，“那不过是后人杜撰出来的东西而已。”
空桑不能接受主持大师的观点，“不可能，书中甚至对于浮生一梦各个阶段的厉害之处都进行了描述，怎么看都不像是杜撰出来的东西。”
本因显然没有与对方争辩真假的意思，他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封面正是‘浮生一梦’四个大字，“老僧说你那本传记是杜撰出来的，只因为真正的《浮生一梦》一直在我身边而已。如果不出所料，你所看的记载，应该就是后人根据这本书杜撰而来的。”
“原来浮生一梦的秘籍一直都在主持您那里，难怪我在藏经阁中一直找不到。”空桑恍然大悟道，随即他又转为惊喜，“既然主持您有‘浮生一梦’的话，那么拿去给月牙看一看他就用不着乱练了，这样所有的问题不也就迎刃而解了吗？”
“自然是要给月牙施主看的，不过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这本《浮生一梦》是由浮生大师的师弟莲生大师所写，全书确实记载了浮生大师的生平，但却绝非你所想的什么秘籍。”w~
“不可能！”空桑像是一个受了欺骗的孩子，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老僧何必要欺骗你呢？这本书我虽然不曾放到藏经阁中，但里面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你也是可以看的。看完这本书之后，你就会知道真相了。不过在你之前，还是先让月牙施主过过目吧。
门外的可是月牙施主？”本因突然抬起头往门外看去。
“听了这么久，大概的情况想必你也了解了，《浮生一梦》就在老僧手中，还是先请你一观吧。”
本因的话音刚落，大门便被人从外面退开了，门外之人，不是月牙却又是谁。
空桑刚刚全副的心神只顾着与主持大师辩解了，全然没有留意到门外的月牙是何时出现的。但是对方甫一露面脸色便极为难看，显然刚才的对方他听进去了不少，想来也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没错。空桑教给他的浮生一梦，不过是他根据藏经阁中假想的神秘功法杜撰出来的，空桑教他的原因只是为了让他从损害身体的习武中解脱出来而已。至于修炼成功，至于报仇雪恨，同样不过是绝无可能达到的诱饵而已。
空桑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月牙责骂的准备，但月牙进来之后，却没有理会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从主持大师手中接过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浮生一梦》，然后便当着两人的面若无旁人地观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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