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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行走江湖 > 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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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喜和悲痛顷刻颠倒,只需要一点点的添加剂。”

    唐明旭和我娘消失的那两天,我爹什么话也没问,这种事情问不出口,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人的一辈子,无论是学习走路、跑步、说话,都是以明白一件事这样的形式存在的,可是后来,他们学会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是以糊涂的形式死掉的。

    我爹下山,只是为了红尘历练,如今到了这样的结局,说不上是命中注定,但一步步走来,也定是有迹可循的。

    所以他没问,什么都没问。就像是我娘和祝切在祝府给他编织出的一场江湖梦镜那样,他也给自己编织出了一场有关江湖的梦境。

    而在这梦境里,年关已至。

    腊月三十一,诸事皆宜。

    长生殿的八簪蜘蛛精一大早地全部撤离了我娘周围,硬生生地让她察觉出来气氛的不同,她其实不喜欢过年,过年没什么意思,她连小姑娘都约不出来。若是大师父离得近,那么两人还能凑在一起自己烤只鸡吃。不过他们两都是天南海北流浪的主,正好碰在一起的时候太少了。所以,当被扔进年的气氛里的时候,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陷入了茫然的状态。

    唐明旭拉着我爹早早地将她从床上闹起来。

    我娘打着哈欠问八簪蜘蛛精们的下落。虽说这群家伙平时存在感也不是很强,可是像今天这样一点踪影都寻不见的时候几乎没有。

    唐明旭神神秘秘说他们回去和亲人团圆了。

    唐明旭和我爹,两个男人忙忙碌碌地将长生殿打扮起来,也没干多少事情,就是挂个灯笼意思意思,可是长生殿要挂灯笼的地方太多。我娘跟着他们,帮着搬□□、扶□□,就这么两件事,也累的够呛。

    长生殿放年假,那可是彻彻底底地放年假,连专业演员洛玉树都不在殿内,更何况是厨子之类的。

    所以等到了中午,困扰他们的第一个难题便出现了,严格来讲,大概可以描述成“厨师争夺赛”,只不过形式恰好是反着的,他们是“厨师推举赛”,似乎是拒绝的够快,这事儿就绝不会落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实在难以服众后不得已采用了比赛的形式。

    先是简单的猜拳,可惜在经历了一局一胜、三局两胜、五局三胜、七局五胜后,这个形式宣告破产。想也知道这无赖事儿是我娘开的头,剩下两个一个光风霁月,一个遗世独立,万干不出这么缺德无赖的事儿来。

    我娘表示对这个说法持反对意见,就冲着后来五局三胜的发展,这两人也有一颗鸡贼的心。

    之后我娘提出了轻功胜利法、唐明旭提出了内功胜利法、我爹感到森森恶意后提出了五行演算胜利法后,三个人最终选择各自出一道菜,并不接受主食的提议制定了他们的午餐。可惜到了厨房后发现,这三智障别说做饭了,连糖和盐都分不清。

    唐明旭是个机智的,他矜持地将手指分别蘸了点尝了尝味道,然后在我爹问他要盐的时候把糖递了过去。我爹也是个机智的,他接过的时候顺手尝了尝味道,感觉不对时后头瞧了眼唐明旭的神色,无语了半晌。恰巧我娘那边炒着肉也需要盐,我爹看着唐明旭就把手里的糖罐递了出去。我娘爽利地下手就半罐,眼睛眨也没眨。

    唐明旭:……

    唐明旭:“我觉得咱们第一次做饭肯定味道都不太好,不如就各吃各的好了。”他似乎只是提议般的开口,我爹向他投了个机智的小眼神,装模做样地开口同意了他的话。

    我娘瞧了他们两眼,又扫了两眼他们的锅。

    唐明旭身前一锅清水里飘着半把白菜,上半把,地上被横截出去的整个白菜帮子似乎都在说“我也能吃”这四个字。唐明旭也看着她,嘴角勾着天高山远的笑,手上动作不停地加盐,真的盐,一勺一勺,光我娘看他的时候,这厮就往水里加了十七勺。

    我娘斟酌着开口:“你这盐,是不是放太多了?”

    唐明旭扫了一样锅,仍旧笑得天高山远,“阿程不必忧心,我这菜简单,若是咸了就加水,淡了就放盐,不碍事的。”

    我娘牙疼地觉得这厮说的有道理,又转向了我爹。

    我爹很明显也想做个简单一点的,所以他的原材料只有鸡蛋。我娘胃疼地看着这家伙专心致志地分离蛋黄和蛋清,问:“殷哥,你炒鸡蛋?”

    我爹:“嗯。我大概会做这个。”他在山上见过他师父,也就是神机子做。众所周知,神机子师公十项全能,除了那张脸几乎没有缺点。

    我娘:“那你为什么要把蛋黄和蛋清分开?”

    我爹:“反正要自己吃,我不喜欢吃蛋黄。”

    这个理由很可以,虽说炒鸡蛋似乎并不会有蛋黄和蛋清的区别……

    事实上,虽然我爹做法鬼畜,但的确是他们三个人里最像模像样的,可是现在糖罐在我娘手里,盐罐在唐明旭手中,老爹等着用盐,眼巴巴瞧着唐明旭天女散盐。唐明旭打量了两眼自己的盐水煮白菜,再打量两眼旁边已经初具雏形的炒鸡蛋,若有所思地递了个眼神给我娘,我娘福至心灵,爽快地将手里剩下的半罐“盐”给我爹加了进去,还尽心尽力地帮他拌了两下。

    虽说我娘的确是再唐殿主的指导下干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但是要说没有她自己主观上看不惯只有我爹的手艺挂在能吃这一“高门槛”上的原因,谁信她?!

    我爹目瞪口呆地瞧着自己锅里的东西眨眼倒进半罐糖,好家伙!鸡蛋都没糖加的多,那糖,他妈的都堆出尖儿来了。

    我爹:……

    我爹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惨象使他目不忍视。

    唐明旭适时开口:“看这样子,也都不像个能吃的,要不就算了?”他那副神仙样子往那一摆,无论说什么,似乎他都是最有道理的。

    我娘:“那不行。”我娘这个家伙,向来对自己拥有极大的自信,所以此刻她想当然对自己锅里的东西抱有极大的自信。这种情态大概可以归结为一句话:李一程她天下第一牛逼。

    我娘:“说好的自己吃自己的。”她瞧着这两个人似乎都对锅里的东西没什么自信的样子,于是一瞬间的小人得志,有理有据地提出了先前约定好的条件。

    唐明旭和我爹一时之间都被她语气中的跃跃欲试给弄愣了,就像是五十步士兵反而被百步士兵嘲笑了一样,这家伙,比我们跑的都多,哪来的脸笑我们。有时候,男人的自尊心真实容不下一丝挑衅,无论什么样的性格……

    但凡他们之间多看一眼自己的锅,就绝地不会现在坐在自己的菜前面面相觑。

    各位看官已经对他们的手艺有个概念上的初步了解,他们三个似乎都在制毒上有着得天独厚的才能。我娘满脸微笑地瞧着我爹外放的生不如死以及唐殿主内敛的生不如死,灿烂的吞了一大口自己面前蘸着糖糊的肉,迎来了自己扭曲的生不如死。

    她维持着脸上灿烂的笑容,可惜那笑容似乎有点僵。长痛不如短痛地猛地将那口肉咽下去,微笑提议:“我瞧大家的菜都不错,不如放中间大家分着尝尝。”

    唐殿主觉得我娘真他妈是个天才,我爹表达了一样的中心思想,那一刻他们的心情应该达到了惊人的一致——天底下最难吃的大概就是面前这道出自自己手中的菜了,所以他们无惧风雨的交换了,并在血和泪的教训中得出了结论:好吃的菜都是一样的好吃,难吃的菜难吃得各有千秋!!

    三个人调剂着一口咸菜叶子一口糖肉糖鸡蛋混着来,没什么不能浪费粮食的高尚意识,就是觉得——嘿,别说,对面那两个家伙吃我菜时的表情真他妈的精彩。就着这个表情,我能多吃一口饭!!

    午餐的直接后果,大概是他们在这个传统佳节中不约而同地做出了相同的决定,取消了原定计划中包饺子的活动。唐明旭为了将这个决定做的看上去那么的行云流水,在将红绸添上门楣之后,从后殿后刨出来三坛子陈酿来,看样子是不醉不归,让剩下两个坑货绝对想不起来还有大年夜饺子这一说法。

    三个人装无知装的各有水平,绝口不提晚餐这种有象征意义的团圆饭该怎样解决,各自抱着一坛酒相约上了长生殿的阁楼。

    这里是长生殿最高的地方,将整个长生殿尽收眼底,往上一看如井底之蛙观月那般,渺茫成了唯一的旋律,往远处看则是黑乎乎的姿态奇异的山林,这山岭守护着长生殿所有的生灵,直至守不住时,一朝颠覆。

    他们聊的第一个话题,是唐明旭问的。

    唐明旭灌了口酒,仙人灌酒时的行为举止,有些微妙的不忍心。

    “你们说,长生是什么?”他问。

    这个问题他问过我娘,只不过,当时回答他的,是宁无程。而他想听的,是李一程告诉他的。

    我娘动作微顿,她从自己的坛子里舀出一杯酒来,一偏头看向我爹,“殷兄觉得,长生是什么?”

    我爹那厢喝酒已经喝高了,除他两人,喝酒喝的是人生,只有我爹,说喝酒——那是一心一意的喝酒。

    他自小生活在不归山上,不归山上有酒的只有玄衣子师叔,而玄衣子师叔的酒,不是药酒就是跌打酒,而下山的一年来,他没遇上能喝酒的时候,也没遇上能陪他喝酒的人。这次,是他人生意义上第一次喝酒,或许还含着长大了的意味……

    “长生?”老爹大着舌头,“长生是什么?就是一个过程,一个你把你能丢掉的、不能丢掉的,都被迫在长生的过程中丢掉了。这就是长生啊。要说你百年就丢掉了你的全部,你就已经长生了,你所有的意义已经活在了过去,而过去啊,是不会老也不会死的。”老爹讲的大概是指历史,可惜前言不搭后语,逻辑不通的毛病是所有醉鬼的通病,所以这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唯心主义。~

    我娘拍拍他的肩膀,“不能喝酒就少喝一些。”

    我爹“哈”地笑了一声,“李一程,你说我不能喝酒?”

    我娘眯了眯眼,放在他肩上的手用了一丝气力,唐明旭在他们身后自酌自饮地看热闹。

    我娘:“殷兄不要开玩笑了,李一程是谁?我是无程啊,宁无程!”她言道宁无程时加重了语气。

    我爹把她爪子从肩膀上划拉下来握在手中,头一歪凑到了她脸前,朦胧着眼打量她的脸,半晌笑了,“混账,怎么还换着脸玩啊?以后要是换脸的话,告我一声,要不我下次认出你来又得花一番功夫!”他说着竟还有了些委屈,再歪头一看旁边勾着唇的唐明旭,开口:“喂,你帮我看着些这只大狐狸精,要不他就出去祸害人了。”

    唐明旭应了他一声,并不试图和一个醉鬼讲道理。

    我娘:……

    我爹往旁边挪了挪,一放松躺到我娘腿上,“我下山后发现,江湖上的人心思太多。一路上走来真心待我如亲友的只有祝切和你,祝切挑断了我一脚脚筋,废了我通身武功,不要紧,我还有你。你若是骗我,”他脸上露出一个哭相来,“那我可就太可怜了。”

    我娘:……

    我娘觉得这天底下没什么能比和我爹相处更累人的了,这家伙是时不时就懵懂着地给她插刀子。她张嘴想解释解释,低头我爹已经枕在她腿上,蜷缩着睡着了。这家伙,初见的时候睡觉还是条条整整的样子,不过几个月过去,就能把自己蜷成虾米。可见,这一趟山下得,身心俱疲。

    唐明旭:“你,不是只骗女人感情的吗?”

    唐明旭问了个好问题,我娘也想问问我爹,她他妈一般只骗女人感情的,为什么她都没感觉她做了什么,这家伙就成了这副样子。她想了想,不太肯定地回唐明旭,“估计,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

    唐明旭饮了口酒,笑她。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阿程?”

    我娘嗤笑一声,“哪来的长生?人生妄念,不足挂齿。”

    唐明旭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毕竟前不久那个神神叨叨梦想着有朝一日连人带身一起面见西王母的“宁无程”形象还历历在目,今日再问,“李一程”却完全否定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们像活在现实和幻境中的两个人。

    许是酒喝的多了,我娘难得的说了不少真话,不过骗子的真话究竟能取信于人几分,估计只有听的人心里门儿清。

    “我十二岁离家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她眼睛里面荡着温柔,那温柔却是碎的,浓重的悲伤便适时地缠绕上去。

    “我娘在我十二岁那年病死了。我从小就是混账,惯会让他们为我生气。我们家往上数有八个姐姐,都是国色天香的大大美人,可惜最后一个都没嫁出去。她们都不是我亲姐姐。都是我爹亡故友人的遗女。”我娘扯着自己的头发,用力到指节发了青。

    “我娘跟着我爹去给我姐姐们的父母们上香,回来的路上没照看好发了热,明明不是很严重的病,却在回家后突然过世了。”人命太脆弱,脆弱到只敢与朝夕相争。

    “我知道不怪我爹,可是,不怪我爹我该怪谁呢?”唐明旭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低着头,双手插进自己的发里,“我不知道该怪谁,可是我很痛苦啊!”

    “所以我和我爹吵了一架,后来动了手。我不该动手的。明明他和我一样的。那几天家里很乱,不仅是丧事的忙碌,还有人心的忙碌。姐姐们和一更都想哭,可是他们不能哭。他们守着我和我爹,守着我们这两个靠不上的废物。”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娘说着话抬头看向唐明旭,唐明旭以为她哭了,可她仅是双眼犹如滴血那般而已。“所以我走了。”

    “十二到十三,我一次都没有回过家。后来怎么了呢?就回不去了。”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我后来查过崇州当年有关李家的卷宗,里面只寥寥几笔记载了一下现场,其余的都毫无头绪。但当时的尸体记录中,没有我和一更。一更,大概就是你口中冯虚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子。从十三开始,我就在陆续地找冯虚,找一更,我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什么都想知道。”

    “我十二到十三虽然离家,但那时候有我的师父的照顾,后来十三再次离开之后,直到十五时我师父去崇州找我没有找到后,我们才再次会面。可就那两年,我已经干下了不少能让自己下地狱的错事。”她没说错事是什么,唐明旭也没问。

    “到前不久,我终于将当年发生的一切串成了线。”

    “冯虚有长生蛊,而我爹想让我娘复活。可后来长生蛊暴动,除了当时在外面的我,一家人全部死于虫祸。冯虚带走了当时没有死掉的一更,来到了长生殿找他的好友宋玄,并将一更托付给了他。”真相说出来其实单薄至极,就那么简单的几句话,概述了她这么多年来的追寻和苦难。

    之后朝廷顺着长生蛊追踪到了长生殿,并找到了当年失踪的唐予之子唐明旭,唐明旭杀了宋玄和宋灵仙保下了长生殿和自己的命,并做了朝廷的走狗,参与进了长生蛊的实验,私下屠杀无辜百姓,只为了天家的长生梦。

    我娘说:“你看,哪有什么长生?”

    那些寻求长生的,最后不都做了短命鬼?

    唐明旭将投向她的目光投向了深沉的天空,道:“阿程啊,是有长生的。你要相信。是有长生的。人啊,总会在一瞬间得到长生的。”

    人啊,他会在死亡的一瞬间——得到长生!

    他们当时心里各怀了自己的心思,谁也没能理解了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直到后来一切既定不可更改的时候,才知道那时对方究竟是抱了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么一番话的。

    我爹嘟囔地在我娘腿上翻了个身,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我娘瞧着他的脸,心里或多或少有着对他的羡慕,这家伙可谓是真的厉害,身处这场大局的中心位置却没有半点察觉,吃好喝好睡好,没心没肺成这样也实在是不多见。

    结束了有关“长生”的话题,我娘和唐明旭陷入了沉默,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自顾自地解决着属于自己的酒。

    肩上一重,我娘一愣,稍一歪头看向倒在她肩上的唐殿主,唐殿主似乎也醉了,可是仙人就是仙人,就算醉了也醉的清凌凌,只是神色之间带了些许的不清明,和在我娘腿上已经睡死过去的老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程,你说这是不是个团圆的好时候。可是年关啊。”

    “嗯。”

    “他们都去团圆了吧。等这个年一过,整个江湖啊,将会因为长生殿、因为长生仙而——翻天覆地!”唐明旭说话间带了欢喜,在酒精的作用,显得有些天真,“这场贯穿了六年的人间炼狱的戏码,终于迎来了他盛大的落幕!”

    唐明旭意有所指,双手将酒杯扔在一旁,酒杯碰在木制地板上咕噜噜地滚了开来。双臂抬起绞上了我娘的脖子,我娘有些窒息,头一次痛恨自己喝不醉这个属性。人在江湖,最要不得的就是失去意识,尤其是我娘这家伙三天两头被人追杀,酒量早就被逼上梁山,不能喝也得能喝。

    所以她现在腿上一个醉鬼,肩上一个醉鬼,动弹不得却只剩下手足无措。

    她腿麻,肩也麻。虽说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好看,她坐在中间实在有些左拥右抱齐人之美的意思,可是真他妈的超重。

    唐明旭还在絮絮叨叨,这位美姿容的仙人喝多之后觉醒成了话痨。

    “阿程啊,你知道吗?长生殿早就不是之前的长生殿了。”

    我娘将酒杯换到左手上灌了口酒。废话,长生处都建成那个样了,要是长生殿还能像以前那样才是奇迹吧。原来的长生殿困的是仙人,现在估计只剩下恶鬼了吧。

    “他们告诉我杀了宋玄和宋灵仙,然后就能保住长生殿和我的命。可是他们骗我,我没能保住长生殿所有人的命啊!”

    我娘脖子上滴上了湿热的液体,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卧槽——这家伙,哭了!!

    “长生殿其实不仅是个势力门派,它其实是宋氏一族的祖地。所以我是个外人啊,我这个外人让整个宋氏一族殒命了,我想,老殿主一定后悔了,后悔当年把我带回长生殿。宋玄死后,朝廷的确遵守了和我的约定——”唐明旭朝我娘笑得招摇,差点晃瞎我娘的眼,“一部分!”

    “他们留下了宋氏男人的命,虽然全部阉成了太监。”

    我娘:……不知道她察觉到的唐明旭话里的笑意是不是错觉。

    “然后将他们的妻儿,全部投进了长生处。他们全部——都没能活下来!洛玉树带你去过长生殿下的地宫的,对吧?那里面的,全部都是,养大我的,宋氏族人。”

    他的悲伤里溢满了自我厌弃。不过我娘没来得及心疼他,因为这家伙勒的实在太紧了,她感到窒息。

    等等,我娘突然想起什么,“不是,那你说八……长生殿的那群人去——团圆了?”唐明旭将喜剧扭转成了惊悚片,偏生这家伙还笑得跟桃花仙一样。

    唐明旭:“对啊,趁着大过年的去烧把纸钱,毕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我娘:……这还真是一个适宜大过年的即兴活动。

    她还想说什么,那边唐明旭已经窝在她脖颈处发出了平稳的呼吸了。

    我娘没再说话,眯着眼盯着楼阁外的天空一点点的打亮。她腿上睡着的、肩上靠着的,放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她在坐享齐人之福的时候,一点点地目睹了太阳,自林海中升起。

    带来暖意,带来迷惑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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