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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行走江湖 >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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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亦假来假亦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大师父带回来一个消息,将我娘原本对未来的预想搅了个天翻地覆。”

    我娘戴着她那根专用来骗我爹良心难安的发带随着我爹一日日地往南走。他们走得并不快,我爹将每一处的风景都作为游历来享受,而我娘有足够的耐心,她真宛若是初到中原想去见识世面的蛮族少年一般,即使“双眼不能视物”也对周围一切充满了好奇。

    直到大师父传信来。

    那是初到一个不知名小镇的时候,小镇居民热情淳朴,男人们光着膀子和我爹称兄道弟,我老爹眉眼含恨地瞧着一个个有着圆乎乎的眼睛、嫩生生胳膊的小姑娘满脸好奇与同情的围在那只只露出来下半张脸来的狐狸周围。

    老爹咬牙切齿地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几个字反复磨碎在唇齿间,强行忍耐住过去将那只狐狸精扒皮抽筋的冲动,爽朗地笑着和一群大汉们拼着酒。

    狐狸精勾着蛮族少年见识少的憨厚笑容腼腆害羞地和叽叽喳喳的少女们谈论着蛮族那边充满异域风情的风俗服饰。

    她在少女的麻布裙摆上面比划着,将少女宽松的裙摆微微掀起一点来绕着少女的躯体绕一下,将少女的曼妙曲线勾勒出来,面上确是一片纯真率直:“祭祀时就像是这样,但外面会罩着白色的披风和兜帽,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牧草会长得比人还高。”

    少女羞红了脸轻悄悄地拍她一下,羞答答地将裙摆从她手中抽了回来。

    我娘便茫然不解地冲周围扭头询问,直到听到其余姑娘们掩藏不住的笑声时,整个人才似刚反应过来一般,羞得比被掀裙摆的姑娘还要红,双手捏放在膝盖上,整个人拘谨地发慌,“我不晓得规矩,姐姐们莫要取笑我。”

    那个被掀裙摆的姑娘便大着胆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娘便整个人都无措了,听着声音有些偏差地往我爹那边瞅:“殷殷?殷、殷殷!”

    我爹:……我爹就冲着她看不见这一点,可劲儿地给她翻白眼。死狐狸精,得了便宜还卖乖!装什么大尾巴狼!!

    但他还是起身朝这边走来将我娘从姑娘堆里解救出来。

    日常装瞎的我娘:……别翻白眼了。我瞧着你眼睛都要抽住了。

    我爹牵着我娘的袖子将我娘从姑娘堆里拉向大汉堆,一路上沾了不少脂粉味,我爹心中默默鄙视自己——瞧瞧,顶天立地男子汉身上的脂粉味还是从别的男人身上沾来的……却不知我娘的心思早就全飘了。

    我娘听到了大师父那独有的凄厉的猫叫声,但这次是不同的,气虚不足到让人心惊。

    我爹还在前面抖了个哆嗦:“这猫,求偶的时候也不见得叫这么凄厉……”

    我娘沉了心思,脸上却仍旧挂着笑容,“殷殷说笑了。”

    小镇上没有旅店,但会有热情的镇民。姑娘们说通了自家父母收提供住宿,把我娘捎带我爹夸得此人只因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小镇上的人淳朴,不知这世上能轻易让人放下防备的人往往都不会是好相处的。

    月上三更的时候,我爹起夜,却瞧见了满身沉冷的人自院门外缓步走来。我爹只是为人通透,愿与人善意,但并不痴愚。他一声不吭地瞧着那个面无表情,狐狸眼里弥漫着冰冷的人只觉背脊升上了数不清的寒意。

    我娘常年逃命,对别人的视线总是格外敏感,更何况那视线里宛若实质怨念让我娘不由地就想起了那些被她骗了感情的深闺小姐——身后的护短的爹妈,整个人本能的汗毛直竖,身形一飘就晃到了我爹面前,整个人略微有些诧异:“殷殷?”

    也就在这时,我爹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我爹眉眼锐利步伐一退,双手已经运气起势,“你去干什么了?”

    我娘顿了一下,将手伸至满身防备的我爹面前展开。在她手上,放着一块浸血的布条,她神色哀伤,眉目里满是痛意,“我那远房亲戚来的书信,没想到亲戚家里却出现了一些状况。我去取信的时候,信鸽已被野猫咬死,布上就染了血。”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前掏了掏,掏出一只血乎乎的鸽子来:“我本来想带回来埋了的,没想到被你瞧见了。”

    我爹瞧着那只血鸽子不说话,不论眼前人所说是真是假,能将这团玩意儿塞进自己衣服里带回来——就是个狠人……

    “那你怎么半夜出去?”

    我娘听他这么问眼神就更悲痛了。

    “我不是说了吗?原先我在屋里睡觉,结果我家鸽子就半夜送来信了。我开窗正待取信之时,那蠢货野猫便先我一步将鸽子叼走了,我一着急就从窗外追了出去。我追上野猫时鸽子已经被咬死了,血浸上了布条。我将鸽子从也野猫嘴里夺下,便带了回来。”

    这世上总有人在不同时候为了不同利益说着各种各样的慌,但是能成功圆回来的却往往凤毛麟角,很显然——我娘便是那凤毛麟角。

    我娘适时地表达出对“那只碍事野猫”的咬牙切齿,她手上还捏着那只血乎乎的鸽子,这一幕怎么看都是恐怖片现场。

    “啊!!”

    我爹:……

    我爹还没来得及发表下一步言论,那边却猛地爆发出一声吓破胆的尖叫。这家女儿似乎听到院中的声音前来瞧瞧情况,这家除她以外就只有她年老失聪的爷爷,此时倒不必再担心会吵起他人来。

    这家的女儿瞪着眼睛捂着胸口哆嗦着手指着他们,在他们看来之时,再一次发出了刻骨铭心的尖叫。

    我娘一愣,立马把那只鸽子塞到我爹手里,声音中饱含悲痛与谴责:“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一只可怜的鸽子呢?我已经看过了,没救了。你下手太狠了。”

    她摇着头锤了我爹肩膀一下,背着手叹息地走到那个吓坏的姑娘身边,用没沾着血的那只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温着声音安慰她:“别害怕。我也没想到这禽兽竟然半夜饿到想烤鸽子。对不起,我发现出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鸽子已经没救了,对不起。”

    小姑娘抽抽嗒嗒地靠在我娘身上,我娘搂着人家细腰自责。

    小姑娘抬起泪眼朦胧地双眼:“不怪你。是你太善良了,也未曾想到竟会有人这般心狠。”

    我爹:……

    我去你||麻痹!!他内心实在悲痛,双手不自觉使劲,原本血乎乎的鸽子这下子彻底肢解地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那边小姑娘还在朝这边看,这一幕刺激下再次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尖叫,然后抱我娘更紧了。

    太善良的我娘冲我爹谴责地看了一眼,拥着小姑娘将她送回屋子。

    我爹:……

    什么眼神?!什么意思?!我的错?!谁的鸽子?!我去你||麻痹!!

    他再看看一手的血,在月光下沉默了良久。

    等等!!李一程!你他||妈不是瞎吗?!

    我爹气的心肝肺脾一起疼,实在没忍住找了这家的瓢,舀了院中大瓮中的水全部泼到了我娘床上,结果就是第二天他不仅因为睡姿不对腰酸背痛了一天——我娘趁他睡着后爬床,而且还被迫晒了自己浇湿的那床被子,原因是这家的女儿指认,昨夜里睡那间屋子的是他,那弄湿被子的也一定是他。

    我爹:……她,她,她睁眼说瞎话!!你再说一次昨天谁睡在那儿!

    我爹阴森森地在我娘面前晃:“怎么?眼睛不瞎了?!”w~

    我娘吃着小姑娘夹来的饭菜,率真地笑着:“谢谢殷殷的关心,已经没事了。多谢殷殷最近的照顾。”

    我爹拍着她的肩膀扯出笑来:“不用客气,往后还会多多照顾你的。”

    我爹白天维持着少侠的高逼格和我娘进行语言上刀光剑影,晚上点着灯和神机子师公写信,关于“长得和玄衣子师叔公一卦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下山后颇有体会”这一话题的具体论述。

    他一边写信一边掉眼泪——山上没见过这么不顺眼的人。

    我娘眼上那块从来没有起过作用的布总算是取下来了,对我娘来讲从未有过什么影响,但对我爹来讲就不是这样了,他就眼睁睁地瞧着这货周围的小姑娘又多了一倍后还在那边装模做样地欲拒还迎地说:“姐姐们别打趣我了。”

    我爹实在看不下去那张虚伪的嘴脸,忍了许就后将我娘从那黏糊糊的姑娘圈中扯出来和镇上众人告别。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嘘寒问暖地赠了我娘前去中原的银两。

    “程弟弟初入中原,实在不能落了中原人的面子,让人取笑这边不懂待客之道。想你们旅程尚远,姐姐们只能为你添些盘缠让你这一路上多些防备。出门在外,万事小心。江湖上多着些坏心人,万万不可将全部信任付予,”说这话时,她们全目标一致、意有所指地看向我爹,“到地方想着些姐姐。路上小心生病,姐姐之前教着些你中原常见的草药你也要牢记,如遇什么意外也好先有个防护……”

    聒聒碎碎了小半个时辰还未交待完。~

    我爹在旁边踢草、捉蝴蝶、逮蚂蚱跳轮流着来,内心对这离不开女人的王八蛋投以不屑的嗤笑。

    “我爹第一次对我娘起疑就这样被高拿轻放,而失去这次机会,他在这场两人互相交托信任的博弈上便已初显了败势。”

    我用扇柄轻敲桌几将今日的闲谈结了尾。

    掌柜师叔弹着琴送走客人。

    见我要走,实在没忍住问:“殷回师侄是神机的弟子,怎得这般……”他似乎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顿了顿道:“这般心性纯良?”

    我抿口茶:“像了神机子师祖。”

    掌柜愈加不解:“那更不该这般防备心淡啊?”

    我想了想那远在不归山上,日日和我那早已武功尽废又瞎了眼的爹因着芝麻大点的事从早吵到晚的神机子师公,神色有些微妙地看向掌柜,“你难道不这么认为?”

    掌柜敛着双眼断断续续地勾着弦,想着印象中那位五官永远模糊,当着面从来没有认出过的师兄弟,半晌笑得醉人:“罢了,我倒是忘记了。神机在不归山向来只知其事,不知其人,我又从何而知他的心性。”

    只知其事,不知其人。

    活在传说中的又何止我那不着调的□□子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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