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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要命的是,李文煦半倾在榻上,离她不过一臂之距。
丫鬟芷苒送来一壶热茶,放在正中央的桌上,又退了出去。她全程没有一句话,也没有半点犹疑和停顿,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可她是李文煦近侍,机灵懂事,又最懂察言观色,怎么会没看见?
“我……我渴了……”好在,借着这突如其来的一瞬,何亦薇找到了缓解尴尬的借口。
李文煦惶惶然起身,倒了一杯热茶,自己尝了尝热度,这才递了上来。
何亦薇伸手去接,却被他轻轻拂开,执拗地递上,看那样子,若是她不肯让他喂,便会一直与她僵持。
好像,这一幕似曾相识。
某一个冬日寒夜,李文煦已经接连几日没有回府,突然回来又将自己关在房内,送的饭热了好几次,他都未吃一口。
她去的巧,刚好看见他用厚厚的棉被将自己圈在罗汉榻上,翻着厚重的书册,旁边小桌上的吃食一口未动。
李文煦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他不高兴了,不高兴突然到来的打扰。
她一脱鞋跳上榻,拉过棉被往背上一拢,便将自己塞进了他的怀里,又娇滴滴地蹭着,“冷~”
这娇软的声音从他胸前飘飘荡荡就飘进了他的耳朵。怀里的人的确是冷,那凉气隔着衣物都灌进了他的身体。
“冷还到处跑?”李文煦一边责备着,一边将书册放下,将她抱住,轻轻摩挲,帮她增加热度,却又止不住继续责备,“还是快回屋里去,让人多添点炭火。”
何亦薇轻轻抬头,半偏着脑袋,娇嗔:“我不能就待在这里么?”
她的脸刚刚从冷色中恢复一点血色,此刻正是红扑扑的,煞是动人,那双眼睛水汪汪地,又忽闪忽闪带着撒娇意味。
李文煦面色一红,避开她的目光,哑着声音道:“今年雪重,北边好些州县都遇了灾,很多人都递上了独到见解,我得一个个看一个个辨,力争找到最行之有效的法子。我……”
“我不打扰你!”何亦薇乖乖地笑着,还往外挪了挪,把棉被给他掖了掖,乖乖地道:“我就在这里,给你端茶送水。”
这温柔娇媚又懂事的模样,好生动人。李文煦哪里又舍得继续责备,只能扶着额头,轻声叹道:“可是你在这里,我……”
她在身边这般娇柔,不说话也是一种明艳的存在,又怎能让他忽略?w~
“我走也行。”何亦薇端起一旁的汤盅,笑盈盈地又凑上去,“王爷先把这汤喝了。听说从下午到现在,王爷什么都没吃,这可不好。”
李文煦哑然一笑,伸手去接,却被她轻巧让过,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凑到他嘴边。
他执拗地想要接过来一饮而尽,她却执拗地非要让他慢慢下咽,免得伤了胃。
最终,他没能拒绝,由着她一勺勺慢慢喂,时不时还吃两口她夹的菜,就这样安安稳稳将汤喝了底朝天,把菜也吃了一半。
他的确是饿了,却也是那娇俏女子喂的,怎么都不厌。
“哎呀,满嘴油。”何亦薇放下汤盅就惊呼,“我给王爷擦擦。”
李文煦还没反应过来,唇角就已经被她轻轻嘬了一口。她的唇暖暖的,煞是温柔。
“呀,这里还没擦干净呢。”说着,她又往前倾去,顺着他薄薄的唇,吧唧吧唧连亲几口,每次都是轻轻的点到即止。
李文煦从那突然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刚想回应,却见她一个转身跳下榻去,又把被子给他掖好,“王爷好好用心赈灾,妾就不打扰了。”
她一个娇俏得逞的笑之后,跳着跑走了。而他却不得不猛灌几口茶水,撑着额头苦笑:这丫头怎么这么会撩火?
时过境迁,颠倒重来。如今坐在榻上裹着毯子的是何亦薇,而在一旁执意要喂食的却成了李文煦。
何亦薇纠结着,是喝还是不喝?冷,是真的冷,可心里膈应也是真的。
“小姐!小姐!”云萱惊叫着冲了进来,步子却突然止住。
房门大开着,她听说小姐在屋里就直接进来了,哪里想着会见到这一幕。她刚刚停下步子,却又被人从身后撞得向前一个踉跄,竟是玖儿跟在她身后没能收住脚步。
玖儿也见着了这令她头脑充血的一幕。怎的在那桃林里,自家少主想喂个药都那么难,这才刚回王府不到半日,就喝上了那没良心王爷喂的茶水?
脑子里的想法刚刚冲上来,还没想到要说什么,她也是被身后一人撞得一痛。
“哎哟哎哟,冲撞了冲撞了。”岑大夫本来被两人拉拽着一路跑来,也没想到前面两人怎的突然齐齐停下步子,这一个不注意没能控制,就撞了上去。
撞上的是个女子,自然是有失礼节,他还没来得及道歉,便听到王爷的声音从内里传来:“岑大夫来了啊,请进吧。”
岑大夫是峄城最好的大夫,没有之一。无论是王公世家大臣贵商,也无论是男女老少,除非是要命的急症,都必须去他医馆里看诊。只有七王府例外。
早几年,两位公子哥在他医馆大打出手死了一个。谁知死的那家官阶不如另一家高,惹不起凶手便把账算在了他头上,硬生生让官府弄了个屈打成招。
若不是七王巡察案情刚好查到此事,恐怕他早就身首异处做了冤魂。他是个心怀感恩之人,因此但凡七王府的王爷或王妃有邀出诊,他都是有请必到。
岑大夫应声而入,却见王爷正襟危坐,何侧妃正在一旁斜斜靠着。他心头咯噔一下:还真找回来了。
云萱红着脸让向一旁,脑中想的全是刚才王爷回头的怒目而视,还有转瞬便收敛起的所有动作和神色。玖儿却一声冷哼转身出去了。
岑大夫不明所以,却也未多加理会,径直超前而去。何侧妃他是见过的,偶尔替后院的人看诊,会看见她从前院的花园里跳着蹦着走过,每次都会跟他道一声好。
他记得清楚,唯一一次替这位何侧妃看诊是在王爷前往吴地平叛的第二日。那时她得知自己有孕,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嚷着要写家书报喜讯。
王公贵族府里的女子他见的多了,这般活泼的少见,所以印象极为深刻。不过那时何侧妃面色红润,眉目舒展。可今日看起来怎么满是阴郁,心情郁结,病气萦绕。
“岑大夫好。”何亦薇跟他打着招呼,虽然对李文煦放不下隔阂,可她对这王府里以前遇见的所有人还是一如往常。
岑大夫连忙行礼,听着她一如既往的道好,却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些异样,不似原来爽朗。
李文煦见他微微发愣,提醒道:“岑大夫,本王爱妃体弱,又常觉冷,特意请你过府来看看。”
岑大夫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称是,慌忙取出药箱中的事物,上前把脉。可这脉象确实……难以轻易判定。
好一阵过后,在这深秋寒风袭面的屋里,岑大夫额头冒出冷汗。他抬头看了眼李文煦,终是欲言又止。
李文煦察觉到他的为难,便让他到院里等候,这才对何亦薇笑道:“先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吧。”
“嗯。”何亦薇轻轻回了一声,她也的确是好几日没有梳洗换衣了,刚才在青竹院外沾染了一些烟味,这会儿闻见,嗓子一直微微发痒,便也没有刻意拒绝。
云萱送走了李文煦,转而掩面偷笑:“小姐,听说王爷抱着你,一路从青竹院抱回来的呀?”
“嗯。”何亦薇的心思早已飘离,有些累,又有些无所适从。怎么一切都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云萱不解,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想问却没有问出口。小姐不一样了,不如以前开心。她不知道怎么了,唯一能够辨明的就是,小姐的孩子不知怎的没有了。
何亦薇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却无从说起。
难道将这半年来的经历告诉她,其实无甚特别,只是不能说与旁人听。难道将自己当年错认良人的苦楚告诉她,倒也不必,她还是个单纯的小丫头。
好一阵过后,何亦薇终于踏踏实实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月白锦衣,却是另找了条白色发带绑在头上。她嫁人了,无法替父兄戴孝,也无法替他们收尸,更无法回到闵州去,便只能以此替代哀思。
她在罗汉榻上斜斜靠着,听着屋外偶然繁杂的声音,看着云萱在自己面前忙来忙去,心中烦闷。
昱国皇帝如何,她从未想过了解,她只知道这位皇帝一向只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渔门战败之后,为了自己的安稳日子,他主动将儿子送往沧澜国为质。
以前,她也不知道昱国的七王到底如何,虽听过他的威名,却从未想象过他是个怎样的人。毕竟作为一个昱国的小老百姓,谁是王爷谁是储君也不关她的事。
但当她嫁入王府之后,她便开始多方打听七王李文煦的旧闻。
比如,当年他从沧澜回到昱国,走上朝堂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一本已经翻烂又小心细致装订起来的兵法书册奉上。他对皇帝说自己之所以能打探到军情还能全身而退,都是依从了皇帝所赠书中所学。
又比如,他与王妃多年无子,皇后赐他诸多妾女,他却全部赏下金银遣散。
故事虽然有些夸张,但总不会空穴来风。以前她可是一直相信,自己的夫君当世无双,聪慧过人,体贴入微。
现在……只能一笑叹自己太蠢。他能从一个不受宠的质子,成为皇帝最宠的皇子之一,又怎会是心思纯善之人?
若是他心思纯善,那鲜血淋漓的北渡头上,又怎会遍地横尸?她在那阴冷的河水里又为何会那般绝望?她质问他的时候,为何他的话语那般冰冷?
如梦一般,寒水刺骨,窒息淹没。濒死的感觉突然没顶,闷得她无法呼吸。有些痛,过不去,经年反复。
思绪中的凄然质问,与耳中忽入的斥责之声交叠。她赫然睁开双眼,果然是一场梦。
天光依旧敞亮,半开的窗拂进秋风。云萱不知踪影,只留下屋里焚着的桃花香,却呛得她轻声咳嗽。
适才半梦半醒间的一切都消散而去。刚刚回过神来的她,往四下看了看,眼神略微呆滞,却很快清晰起来。
李文煦的声音在院里响着,清缓低沉,但因周遭无人应答,显得异常大声。他在呵斥那些没有及时发现青竹院起火的侍卫,让他们尽快查清何人所为。
查吧,查到又如何?何亦薇牵动心神,猛烈咳嗽起来。
李文煦在院内听见声音,猛然转身进了屋。那满院侍卫个个惊诧,他们的王爷何时发过这么大的火?还有现在是继续站着,还是去查?
他推门而入,见到榻上咳着的人,连忙将香炉抬手扔了出去,顺带对院里的侍卫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去。
等到门窗全部打开,她终于止住咳嗽的时候,李文煦阴沉的面色突然一变,转瞬便笑得如春风一般:“青竹院火灭了,但也住不得人了。今晚就住这里吧。”
这叫什么,偷鸡不着蚀把米,又或者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李文煦还会来这么一招。
何亦薇轻轻瞟了她一眼,没有回应,脑子里已经乱如麻。李文煦的书房和公务都是在梅阁里完成的,就算是王妃都不能在这里宿下,更何况是她。
李文煦见她不回答,自然而然便当她应下了,坐到罗汉榻上的另一侧,偏头看她。
青丝如瀑,却随意轻撒,月白色新衣从毯子里露出半边衣领,正衬得她如月一般娴静温婉。
她素来跳脱,极少这般安静,如今这样倒令得李文煦心生怜爱。
也许是感觉到了李文煦的目光,美人转过头来,换得李文煦微微一怔,继而悠悠一笑:“岑大夫说了,你并无大碍,只是不能再着凉,得好好养着。”
“是么?”何亦薇拉了拉掉落的毯子,将自己全部包裹进去,这才抬眸,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看向李文煦,“岑大夫不应该说,寒症入骨极难治愈么?”
李文煦脸色微变,霎时百转,“你怎么知道?”
何亦薇一双媚眼紧紧盯着他,对他面色的转变丝毫都不想放过,“不是伤了内里,再难有孕么?”
李文煦愣在当处,轻启薄唇,无言。
她都知道。在桃林里,大夫被蒙着眼绑着手,一个接一个带进来,替她把脉,为她开药,可就是没能治好分毫。
李文煦幽幽一叹,复而转笑,不着痕迹地从那一头滑了过来,“可是岑大夫也说了,主要症结还是在于你心绪郁结,所以久病难愈。”
何亦薇嘴角噙着弧度,等着李文煦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游转片刻,眼见着他的期待越越浓,才道:“我为何心情郁结,王爷不知道么?”
一室静谧,四目相对。李文煦沉眸,眼色略微幽暗,“一定要这样跟我讲话么?”
何亦薇故作惊惧之色,满脸却带着恶意的笑:“哎呀呀,惹王爷生气了,妾有罪。”
这一声古古怪怪地胡言乱语过后,李文煦瞬间默然,何亦薇却兴致正浓地继续道:“我这样一个病恹恹的人,功夫废了,父兄的支持也没有了,整日整日惹王爷生气,王爷还留在身边做什么呢?”
“阿薇!”李文煦终于懂了,她就是要气他。
“七王逃妃?这名号不够响亮。”何亦薇轻轻拆开毯子,往前凑了凑,缓缓而笑,笑得如花绽开,“不如叫‘七王下堂妻’,这才够惊天动地。”
“你!”李文煦的确被她气到了。不论怎么做怎么说,她就是一个心思:要走。
“哎呀,不对。是我僭越了,我只是个侧妃,说到底也是个妾,怎么能……”
何亦薇洋洋洒洒独自发泄,冷不防李文煦突然凑了上去,在离她的脸咫尺之间停住。
他的双眸深邃灼热,他的呼吸也似一股热浪,轻轻缓缓游走于她的面庞。
何亦薇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这一呼一吸间,自己先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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