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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夏心里很清楚大叔说的是实话，也很明白１５６就是这么想的——为了让他们逃出来，必须有人解决掉前头那个深渊。
可是——
程夏的声音有点抖，“我们死了一个队友，这只是最小的代价？”
５６２大叔冷冷地看着他，“按数量计算就是最小的代价，现在这个世界人命没那么宝贵。死了一个跟死好几个比，已经很划算了，这是正常减员范畴。你该习惯现在的世界，你已经苏醒了很多天了，１９７。”
“再说——”５６２顿了一下，声音却更冷酷，“是她自己愿意的。”
程夏紧紧地抓着阿都的耳朵，阿都有点不高兴地挣动了一下。
“１５６是自愿的，是因为她想救我们，可是——”程夏忽然觉得眼眶有点湿，他咬牙忍住了，“可是我也不想她为了救我们死掉。”
５６２讽刺似的笑了一声，“那你想怎么样？你算什么？不是我们保护，你早就给怪物吃了，你不想她死，那你去救她啊？”
００１抬起头，低声说：“别说了。”她扭过脸向着程夏解释，“队长心情不好，你不要在意。”
程夏摇摇头，“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是，我跟你们比差得远，我救不了她，我愿意和她一起死，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做抛下队友自己逃跑的人。”
“你再说一遍。”５６２腾地站了起来，古铜色的脸上青筋直跳，周围的队友们都看了过来。
００１惊叫一声，张着手挡在５６２面前，她这姿势有点滑稽，就好像程夏马上就要被５６２暴打一样。w~
程夏知道５６２生气了，他自己也知道５６２一定会生气，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还是这么说了。
他知道队长大叔是对的，１５６是对的，所有人都是对的，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可是这个结果，却让程夏心里堵得慌。
程夏不想让任何人死，特别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因为程夏的原因才聚在一起，向基地的方向前进。所有的事情，如果他们不来的话就不会发生……只要一想到这里，程夏心里就沉甸甸的，简直要被愧疚感压垮。
也许跟着１５６一起死掉还会更好一些，现在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他沮丧极了，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满脑子乱糟糟的，一些话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我们不应该扔下队友跑掉……只有胆小怕死的人才会扔掉朋友自己逃跑。”
５６２古铜色的脸涨得通红，１４１看着不对，走过来和００１一起拦在５６２面前，一脸担忧。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５６２一动也没有动，只是冷冷的看着程夏，一字一顿地说：“这里没有人怕死。１９７你给我听好了——”
５６２指了指自己，“我不怕死。”他又挨个指着队友们，“００１、５８０、１４１、９３７、２５６，还有００２和０１５，包括不在这里的１５６，我们都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可这并不代表我们胆小怕死。”
他抬头盯着程夏，轻声说：“我们不怕死。但我们有共同害怕的东西，你知道我们怕什么吗？”
程夏怔怔地看着他。
５６２大叔说：“我们不怕死，我们怕你死。我们可以去死，但一定不是现在，为了不让你死，我们现在必须尽可能活着，不管发生什么事。”
程夏愣住了。
５６２大叔坐了下来，不再说话。
００１看了程夏一眼，示意他不要在意，转身继续为５６２包扎。程夏呆呆的发愣，阿都终于忍受不了程夏的狠手，使劲儿挣脱了程夏，咕咕叫了两声，飞到了空中。
０１５走过来拍了拍程夏的肩膀，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就像跟学生讲道理的班主任，低声说：“大家心情都不好，你这样说很伤人心。都尽力了，不要责怪任何人。”
“我知道。”程夏茫然地摇摇头，“我不是责怪别人，我只是——我知道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不用死的——”
他说的很含糊，０１５却听懂了，“我说的不要责怪任何人，也包括你自己。现在这个世界，死亡特别容易，这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也不能责怪谁。你只要好好活下去就好了，毕竟我们的目的就是希望你活下去——１５６也是这样希望的。”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程夏默默的在心里为１５６默哀了一会儿。
他稍微有一点明白为什么现在大家都用编号代替名字了，无非就是想更快一点遗忘，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可是程夏还是牢牢记住了那双黑亮的眼睛。
稍晚一些的时候，程夏去跟队长大叔道了歉。
他心里依然很难过很惭愧，“对不起，我知道大家都是为我好，就因为这样，我才更难受——那几句话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
５６２大叔看了程夏一会儿，叹了口气，揉了揉程夏的头。
“忘了吧。”他是这么说的，“明天开始就不要提过去的同伴了。不是你的错，但是你要习惯，因为以后也许还会有很多这样的事，你想记住，就会发现实在是太多了，根本记不住的……都忘了吧。”
就像一句封印咒语，自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过１５６，她和她的编号一起，消失在荒芜的世界中。
这次给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小队伍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不但少了一名强力队员，９３７的双腿伤得很重，虽然强化过的身体愈合能力大大增强，但是伤得这么重，也不是这么能轻易好起来的。
可偏偏９３７强化最厉害的就是感官，是队伍的两双“眼睛”之一，虽然现在有更灵敏的阿都，但毕竟沟通困难，队伍前后必须有人看着。
没办法，５６２大叔只能稍微调整了一下队伍，安排５８０背着９３７走在前面，他和００１在旁边照顾保护着５８０和９３７。
另一双“眼睛”２５６和１４１负责警戒后面，陪着程夏走在中间的只剩下００２和０１５。
００２一直很沉默了几天脸色才好了一些，程夏猜想，他大概也很沮丧，毕竟严格来说，他们俩兄弟才是整个队伍里最强的人。
大概是因为已经熟知了新世界的“规则”，００２很沮丧很不开心，但他从没提起过那天的事情。~
一片沉闷气氛中，队伍里的编外人员阿都就显得格外活泼，格外的不知人间疾苦。
哦，它还是知道疾苦的，队伍行进的太快经常会干扰到它的进食。刚开始阿都还经常在队伍行进中溜号去找食物，被程夏揪着耳朵狠狠训了几次之后，它也不敢再乱跑了，只能在大家休息的时候在附近找食物，还不能跑得太远，因为它要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它这几天都吃的不是太饱。
其实这是很不合理的事情，因为小队提供不了阿都的食物，它的口粮要自己解决，等于说不给饭吃白干活。好在阿都还并不能理解这些，程夏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教会它怎么履行放哨这个职责，小怪兽暂时还不能明白更复杂的东西。
在阿都尽职尽责的警戒下，队伍小心翼翼的向前继续行进。
５６２大叔已经说过要尽量避开所有危险，不光是有伤员的问题，还有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是：队伍里没有弹药了。
００２和０１５还好说，他们本来就擅长冷兵器，５６２大叔队里本来有几个肩扛式火炮，没有弹药之后，虽然他们还是携带着，但只能当棍子板砖用了。
没有弹药，意味着不能远程杀伤敌人，而近距离作战，则代表着更大的危险、更容易受伤。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００２前后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虽然他们身体强化了，但是毕竟之前还是没有受过任何训练，什么武术搏击统统没练过的普通人，枪炮训练一段时间可能就会了，但是搏斗技巧招式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学会的。比如你看５６２队长大哥，他的突出强化方向和我们一样是力量，但是让他去打架的话，大概只能使出‘砸、锤、拍、踢’这一类的简单动作，力量用不对地方，事倍功半。除非他的力量强化到特别厉害的地步，一巴掌拍死个深渊，那什么都不用说了，现在——显然达不到啊。”
程夏很不明白，“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补充弹药？”
００２嗤笑一声：“补充弹药？你说得这么容易，你以为弹药是路边野草一样，能拔拔再长？现在又没机器又没工厂又没人员又没材料，所有人类需要的东西都是不可再生的。我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有火炮我就已经很惊讶了。现在哪还有这么多枪炮弹药啊，别说这都几百年过去了，以前的弹药早就没了，重启计划进行了八年，就算还能在地面上刨出来一些武器，也早就用光了。”
“哦。”程夏为自己的无知羞愧了一下，继续发问，“那之前存储的武器呢？我记得每个安置点都储存了很多武器物资，基地一定也有很多吧。”
“确实有，安置点有很多武器物资，还冷冻了一些食物。不过呢——”００２点点头，然后又一摊手，“凡是已经唤醒的安置点，所有的物资都分光了，每个安置点都有成千上万人，这么一分哪还有多少啊，早就吃光用光了。至于那些没苏醒的安置点么——深埋地下几百米，除了深渊那些变态家伙，谁会把他们翻出来啊？你就算再饿也不可能自己挖到地底下去拿东西吧？”
程夏点点头表示有道理，“基地的东西也用完了？”
这回００２摇了摇头，“没有吧。基地可是最后的底线了，怎么也得留点东西，我听说基地的防护等级很高——也不知道你回去之后，能不能再把你弄睡着——毕竟现在造不出同样的休眠舱了。”
“休眠舱也造不出来了？”程夏大吃一惊，这个事情他之前可是从没想过，“也就是说，我就算回去也不一定再休眠了？”
００２挠挠头，不确定地说：“也许他们还有其他办法？唉——总之你回去总比在外面安全。”
程夏没说话，心里却在盘算：如果回基地之后，不会再休眠的话，也许还可以想办法打听到妈妈的消息……
他正想着，一直在队伍上空盘旋的阿都却忽然呜哇叫了一声，向前冲了过去。
程夏吓了一跳，赶紧往前看，“怎么了？”
阿都嗖嗖地往前飞着，然后落在了一副巨大的骨架上，低头来回蹦跳着，似乎想找一些肉，可惜这副骨架上的肉早就被别的动物吃空了，一点肉丝都没有，阿都一脸不满地拍了拍翅膀，一下就打落了一块长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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