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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阴阳师]百恋歌 > 第14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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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花雨里,芦屋道满呆呆地坐在樱花树下,失落而茫然。空茫的世界似乎避开了一切人和事,只有一树樱花,一名阴阳师,漫天雨丝而已。潮润的空气被风吹得冷寒,芦屋道满却没有用法术撑开庇护的屏障,任由冷雨淋着发丝,淋着歪歪斜斜披在身上的衣服。 m.a

    回忆里非到万不得已,晴明不喜欢干涉天气时序的变幻,他曾经敦敦教诲过自己,阴阳师所负的职责乃是调和阴阳,维持森罗万象、四季轮回的正常运转,一切干涉皆是对自然神明的不敬,最后吞食恶果的还是人类自身。

    芦屋道满习惯性地履行晴明的教诲,尽管两人早已形同陌路,甚至成为冤家对头,但芦屋道满仍旧怀念着那段师徒交好的时光,那段师徒相互依存、并肩战斗的时光。心口里满满都是晴明的影子,最后与自己决裂、失望痛心的身影,昔日耐心教导自己的身影,以及初次会面便一见钟情的身影,每一个都能缠绵入骨回味良久。

    回忆中的初次会面也有场樱花雨呢,那时候的自己年轻气盛志得意满,对世界的看法是那么的狂妄和无知,真的以为森罗万象为自己而生,日月沉浮为自己而转。别说人间帝王,高天原的神仙又何曾放在眼里。

    呵呵,真是无知者无畏呢!

    芦屋道满抹了抹脸,嘴角浮起惯常的笑意,笑靥生花,无论谁看了都会觉着这份自由自在、怡然自得着实耀眼得很。他对那时的自己并不觉着羞耻,而是深感有趣,因为正是由于自己的无知无畏才遇到了晴明。

    芦屋道满而立之年,那个男人突然下旨想看阴阳师斗法,胜者可以得到一件宝物。天皇陛下虽未明言什么宝物,但用脚趾想也差不到哪里去。又有公卿传出小道消息,言称贺茂忠行大人年事已高,天皇陛下忧惧他哪天仙世后,无人能继承阴阳头之位,因此下诏天下求才。

    于是全国的阴阳师闻讯蜂拥而动,平安京的大街上聚满了奇奇怪怪的人物,他们毫不顾忌地在青天白日、酒楼茶肆炫耀自己的法术,想赢得平安京百姓们的赞赏,但不久便被别的阴阳师嘲讽斗败,只好灰溜溜地回返家乡。

    几乎每天都上演着精彩绝伦的斗法比赛,平安京民众看得津津有味,最后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到了芦屋道满身上。

    这位来自播磨的乡巴佬,入京不久便接连踢馆了好几名阴阳师,其他人对他又惧又怕,经过一番密谈,打算联合起来伏击他。那天西京的破庙里掀起腥风血雨,风云变幻雷鸣阵阵,前来围歼的人信心满满,结果反被芦屋道满送进了黄泉比良坂。

    “真是个危险的男人啊!”

    看过这场战斗的百姓都纷纷议论,公卿大臣也惴惴不安:枉顾人间秩序,不在乎生死存亡,如果这么危险的人物不能降服,对平安京来说,可是件很可怕的事呢。很快风言风语传到天皇陛下耳朵里,那个男人下旨召见芦屋道满,命令他与宫内的阴阳师比赛斗法。

    于是芦屋道满离开西京残败的寺庙,罕见地披好衣装,踏进皇宫清凉殿,嘴角挂着微妙的笑意,俯身一鞠算是行礼。顿时殿上公卿勃然大怒,指责他的失仪,殿外甲士甚至拔刀出鞘,随时准备拿下他这个狂夫浪子。

    “山野之人,不懂殿上规矩,还请陛下勿怪。”

    芦屋道满轻慢地说着谢罪之词,抬头微笑着观望竹帘后的人。那个男人神色平静,不气不恼,挥手制止了殿上的骚乱。

    “罢了。行走阴阳两道之人,原就与人世间隔膜,何必勉强彼此呢。”

    芦屋道满赞赏地笑了笑,继续说着失礼的话。

    “请问陛下准备让我和殿上的哪些阴阳师比试呢?恕在下直言,除了贺茂忠行,我不觉着其他人能和我有一较之力。”

    “你说什么!”

    被轻蔑地小瞧了,这下轮到殿上的阴阳师们怒发冲冠,恨不得马上将这位狂妄的乡巴佬投到黄泉地狱去,让恶鬼生吞活剥。坐在竹帘后的男人轻轻叹惋,这位来自播磨的阴阳师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他移开目光,望向贺茂忠行。

    “贺茂爱卿,你如何看待呢?”

    贺茂忠行白须飘飘,安然正坐,对于殿上发生的一切微笑不语,仿佛置身于事外。但天皇陛下问到自己头上来了,他不好再拿乔躲懒,欠了欠身恭敬地回应:

    “芦屋阁下所言不差,这殿上的阴阳师们的确难与他匹敌,都怪老朽平日里教导不周。”

    权威人士都如此断定了,殿内变得鸦雀无声,大伙看向芦屋道满的目光越加警惕。竹帘后的男人也罕见地皱了皱眉,似乎有一丝丝忧心和不悦。

    “那么爱卿是准备亲自出手了?”

    “陛下赎罪,老臣年事已高,折腾不起,故此这场比试还请留给年轻人。吾有一小徒,名唤安倍晴明,乃是大膳大夫安倍益材家的小公子,自幼聪明伶俐,有通灵神明、御使百鬼的天赋,请陛下准许他与芦屋大人比试斗法。”

    “准。那么晴明其人现在何处?”

    “小徒现在和泉国信太森林,春雨过后,樱花将凋零萎地,晴明正欣赏着这最后的盛景。”

    竹帘后的男人嘴角微抽,抬头望了望外面蓝若碧玉、无一丝云霞的天空,不无讥诮地笑道:

    “令徒真是风雅呢!和泉国距离京城如此遥远,我们要等待他几天么?”

    “不,现在比试即可。芦屋大人,意下如何?”

    芦屋道满闻言,笑得很是明媚好看,如果要形容他此刻心情的话,那就是异常失望,有种被小瞧泥地里的感觉。他对天皇陛下所谓的奖赏并不感兴趣,从播磨千里迢迢来到平安京,为的便是同贺茂忠行一战,再不济,同他的儿子贺茂保宪比试比试也行。安倍晴明从哪冒出来的,听都没听过,与一个无名鼠辈斗法岂不是自贬身价?

    “安倍晴明是吧,听起来贺茂大人对这个徒弟很看重呢,不怕我一掌废了他么?”

    贺茂忠行微微一笑:

    “只要你能做得到。”

    “对他这么有信心?”

    “就是这么有信心。”

    芦屋道满紧皱眉头思索了会,而后讥讽道:

    “你说令徒现在和泉国信太森林,但除了你的一面之词,谁能保证在那里的不是令郎贺茂保宪呢?”

    “保宪啊。”

    贺茂忠行幽幽道:

    “那孩子云游四方,我亦不知现在何处,反正不在日本国内。”

    “……好吧。我可以和他比试,但有一个条件:如果安倍晴明输了,下一个与我战斗的必须是你。”

    这挑衅的姿态相当狂妄了,再次刷新在座众位对播磨阴阳师的认知底线,纷纷皱起眉头,也都期待着他栽跟头。贺茂忠行则神色如常,捋了捋胡须轻盈叹惋:

    “果然天命已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伙子,我同意你的请求。但也请听老朽一言,如果你战败了,那么就听从晴明的教导,拜在他的门下。”

    当时的芦屋道满并未留心贺茂忠行预言式的叹息,即使听进耳朵里去了,也仅仅如风吹过而已,没有留下一点涟漪。所能感受到的只是,眼前的老头太会为他徒弟争取荣耀,自己懵懂无知地便跳进坑来了,实在傻里傻气得可怜。但若真能与贺茂忠行一战,这番羞辱也就不算什么了,所以他呵呵狂笑了两声,冷冷回应道:

    “好吧,我答应你。请!”

    “请!”

    芦屋道满微怔,紧接着自己说出“请”字的并非贺茂忠行,也非在场的其他人。那声音清灵悦耳,宛如洗涤万物的天泉之水,又似拂临黑暗的柔和月光,听进耳朵里有着说不出的舒慰。芦屋道满抬头望了望遥远的天空,仿佛能望见远在和泉国信太森林的那人,嘴角微翘,来自播磨的阴阳师扬起一抹浅笑,有点意思了,或许与安倍晴明一战并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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