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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女尊后宫之江相 > 第262章 罚跪(下)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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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帝走出房门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房门给顺手带上了,他听得身后门关上的声音,微微叹了口气,天子行在处的书房向来是按御书房的规格警陛的,顾琼派来的小仆人只能在院子外打探,若是明帝让人在院子里责打他或是把书房的门开着,那小仆人们还能窥探到动静报给顾琼,如今多半是不行的。顾琼不知道书房里的情形,纵然担心他,也只能询问明帝。

    可是陛下她不一定会跟顾琼说实话呢,倘或陛下跟顾琼说把自己留下处理公务,那自己怕是要跪到天亮了。

    他看了看书案旁的漏壶,正是戌时二刻,冬日里天亮得晚,明帝起床虽然不算迟,但总要用了早膳再来书房里,不到辰正,应该是不会过来的,算起来他差不多要在这书房中跪上整整六个时辰,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才下过雪的天气,室外滴水成冰,室内也没有温暖如春,他看了一眼几案旁的炭盆,他方才进来的时候,这炭盆中的炭烧得正旺,但明帝没传人加炭,这会子已经没有火苗了,估计过不得一个时辰,炭盆就开始发灰,两个时辰之后,炭盆就彻底冰凉了,这后半夜怕是难熬。偏他还在出门的时候担心太过张扬,把明帝赏的皮裘给解下了,眼下身上只着了上午买的那件灰蓝色的长袍,这长袍里面多半不是上等的丝絮,他今个儿出去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寒浸浸的,这会子越发觉得身上凉飕飕的。w~

    只是身上凉也还好熬一些,要跪上六个时辰着实不是那么容易撑过去的,才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觉得有些跪不住,地上冰凉沁骨,寒意顺着地砖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膝盖还没有来得及发痛,两条腿着地的部分就已经被冰得受不了了。他努力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一条腿上,让另一条腿悬空,过一盏茶的功夫再倒换回来。

    然而再怎样倒换,身上都越来越冷,膝盖也渐渐发痛。来回倒换了五六回,他看看漏壶,才堪堪过了一个时辰,这接下去的时间怎么熬啊?他努力让自己想些欢快的事,好尽量忘掉膝上的痛苦,可是发现没有太多欢快的事可以回忆。~

    小时候虽然锦衣玉食,可是家里的氛围不好,母亲、嫡父、生父、祖父、乳父,几方人马经常吵架,虽然每个人待他都不错,可是他们彼此碰在一起,却是吵得跟乌眼鸡似的,如果只是吵架也就罢了,毕竟像母亲这样的世家贵女,大都三夫四侍,家里男人一多鸡争鹅斗是再所难免的,最让他难以接受的还是祖母和母亲在朝堂上的软弱。

    高兴高敞母女俩弄出了个奴侍制度,朝堂上的有识之士都在奋力抗争,他的祖母和母亲,身为当朝丞相,却是一脉相承地保持了沉默,正是因了她俩的纵容,玄武的朝堂才渐渐地变成了高兴高敞母女俩为所欲为的地方。有风骨敢直言的臣下一个个地被收拾,不是被当廷打死就是被流放到极北寒凉之地,偌大的朝堂再没有敢说真话的人,除了那个后来做到了御史中丞的杨曼,然而朝堂风雨如晦,他们宁家依旧安如磐石。

    别说宁家了,就连宁家的亲戚们也都安然无恙。他嫡父的母家有个孙昭官居司徒,他祖父的母家有个太尉娄景位高权重,他母亲的学生则分居六部,吏部尚书和羽琳是其中的佼佼者,像贾连梅这样在地方上做郡守的都是不被他母亲重视的笨学生了。

    可是不在他母亲的势力范围之内的人就没那么幸运,祖母和母亲各自撑了一把小小的伞,在暴风雨中只够护住身边的人。

    他至今还记得官居中书令的龚如黄姨姨被处斩的时候,只有十岁的他跑去质问母亲为什么不对龚姨姨施以援手,你们不是一起喝茶聊天品赏字画的好朋友吗?他的母亲宁靓把他抱在了膝上,用一种让他望而生畏的眼神看着他,话说得冷酷无情又理所当然:“粲儿啊,这世上只有自私的人才能活得下去,莫怪娘亲我冷血,我若出手保你龚姨,你和弟弟们就要成为奴侍了。”

    他听了不敢再责问母亲,可是总觉得这世上的事不应该是这样的。

    后来他渐渐地长大,对玄武皇室的做法越来越不满,可是祖母和母亲却要他忍耐,母亲亲口跟他讲:“粲儿啊,你若是看不惯朝中的这些事,那就好好地学习怎样服侍女人怎样让女人满意,等你讨得了皇上欢心,给她生下嫡公主,那将来的事可不都由你说了算吗?再过上个一二十年,等你生的公主继了位,废除奴侍制,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他伤心地看着母亲,他原以为家中同意将他许给高敞是胳膊扭不过大腿的无奈之举,万不曾料到祖母和母亲居然打的这样的如意算盘,这算盘果真是太如意了,似乎根本没有想过不成功怎么办?他又不是倾城倾国的貌,也没长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就高敞那样集暴虐昏庸为一体的冷酷帝王,他真进了宫,能活几天都是问题,他的祖母和母亲居然盼着他父凭女贵拯救玄武,怎么可能?

    虽然祖母和母亲有太多令他失望的地方,可他终究无法生她们的气,她们是他最亲的人啊,他至今记得呀呀学语的时候,他被母亲抱在怀里,背会了一本又一本圣贤经典。什么“邦家之政”什么“治邦之道”,奕辰公主要学的篇目,他当初全都学过一遍。大概是盼着他能够成为一代权后,祖母和母亲不顾玄武不准男儿读书识字的习俗,把家中的书房全部向他敞开不说,还聘请了一个又一个老师上门教他读书,算学、营造、治水、断狱,这些就连普通女儿家都不大会学的冷僻学问,他央求了母亲,母亲就授意手下的门客们倾囊相授。生父遣了姑姑来传授他武功,祖母不大愿意,母亲也不大愿意,可架不住他眼巴巴地想学,母亲很快就同意了,虽然她明知道他有可能学会了武功就像他的生父一样离她而去,可是她还是放任他习武练剑。

    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亲情是真的,他不能留在玄武,不能按她们设计的道路走下去,可是他也恨不了她们。只是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他身处祖母和母亲的位置上,多半不会像她们俩那样明哲保身。

    朝堂上坐着的是吃人的猛虎啊,明哲保身就是为虎作伥。

    肚子开始咕咕噜噜地叫,他看看铜壶,才到亥时末,要撑到早上才能有饭吃啊,这一晚看来真的有点难熬。陛下这会子在做什么呢?在洗热水澡还是在宠幸顾琼?她有没有,有没有那么一瞬半瞬的工夫想起自己呢?

    双腿已经越来越痛,他连来回替换都做不到了,只能以手撑地斜瘫在地上,可是手掌接触了冰凉的地砖,胳膊肘也跟着疼起来。又过了一支香的时间,更为糟糕的事出现了,他开始咳嗽了,他心下就有些慌,他前天伤了风,昨个儿跳到井里浸了水,这会子跪了足足两个时辰,怕是伤风要复发。

    前天伤了风,陛下亲自传太医给开的药,今个儿伤风复发,不知陛下还肯不肯看自己一眼?

    他边咳边思索,以明帝之仁厚,应当不会不准传太医,可是,可是像那晚那般问他药苦不苦,是不会再有了吧?不会再有也是他自找的,谁让他在恩宠和修法之间选了修法呢。

    自己选的,怪不了别人。

    子时二刻,炭盆已经彻底没了火气,他咳得越来越厉害,身上也越来越冷,他用手摸了下额头,热得烫手,猜测自己多半是发烧了。这回是陛下亲口罚跪的,陛下应该不会说自己是苦肉计了吧?只是看情形,自己得有一两天不能处理公事了,不知道会不会耽搁给士兵们发饷。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陛下让人来看自己有没有认真跪着吗?他努力地把手收起来,端正了下跪姿,听得门开的声音,还没等他转头看来人是谁,冷风呼啸而进,他又没命地咳了起来。

    “果然冻着了,朕的错。”

    陛下亲自来了?他抬眼往上看,下一瞬他就被抱了起来。

    陛下的怀抱太温暖,可他咳得越发得厉害了。

    “澄之,你,你还好吧?”他咳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点头。

    他看见明帝皱了皱眉,额头在他的额头上蹭了一蹭,他还没来得及感受明帝额头的温凉,就听明帝惊呼道:“怎得这般烫!来人啊,传太医!”

    明帝边喊边抱着他往外跑,他不想被抱着回去,可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又咳得厉害,只能由着明帝了。

    快走到正院门口的时候,他终于能够说出话来:“陛下果然仁厚,微臣没有看错人,但微臣有腿有脚,还请陛下放下微臣,让微臣自己走路。”

    “朕抱着的是朕的景卿,不是朝堂的大臣。”陛下倒真会堵他,然而白天他才说过不想要保护过度的恩宠,此时又如何能够松口?

    他看着明帝,话说得轻柔又坚决:“陛下的心意臣侍知道的,但臣侍想和陛下一起走路。”

    明帝挑眉看着他,他知道他的话明帝已经听进去了,便接着补充道:“风雨荆棘,再难再险,臣侍也想和陛下一起走过。”

    明帝听了便把他放了下来,他跪久了,两腿僵硬酸痛,一时间根本立不住,直接倒在了明帝身上。下一瞬明帝就伸手扶住了他,把他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在自己的胳膊上。他甚是感激,低声道了句:“臣侍谢陛下。”

    明帝边扶着他往正院走,边无奈地道:“朕就没见过你这么倔的。”

    他边艰难行走,边低声回应道:“臣侍也没见过陛下这么好的。”

    明帝“嗤”地一笑,在他耳边问道:“这是烧得不够很是么?”

    他刚想回复,一阵冷风袭过,他就又没命地咳了起来。明帝三步并作两步带着他往厢房走,刚到得门口,顾琼就从房中出来了,一起将他扶到了榻上。他咳得厉害,又烧得迷糊,只能由着明帝把他塞到被子里,被子已经被汤捂子放得暖暖的,他几乎立刻就要睡过去,却又被明帝扶了起来,顾琼亲手喂他吃了一碗和软的粥,肚子终于不再叫了。

    吃完粥,史燕梦就到了,开方子煎药又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期间他已经睡了一觉。

    被明帝喊醒后,就着明帝的手昏昏沉沉的服了药,大概药中有安神的药材,刚喝完他就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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