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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了，我带男儿们晨练去，澄哥你再睡会儿。”
“这么早，我跟你一起去。”自己既然想要学枪，自然要晨起去练习，不然如何能够掌握枪法呢？
不得不说清夏县的早晨比凰朝寒冷得多，他扛着枪一出帐篷就打了个喷嚏，只觉冷冽的北风不断往领子里灌，他缩了缩肩膀紧了紧身上的冬装，再看旁边的董云飞，董嘉卿比他穿得薄多了，却是精神抖擞，似乎一点都不畏惧天气的酷寒。
江澄看得暗暗佩服，随着董云飞的脚步到了专门划给男儿们的一大片旷野上，却见薛恺悦和林赓、韩凝等人都已经到了，英君殿下站在旷野中，正在给男儿们训话：“每日晨练，强身壮体，小可保命，大可立功，尔等万勿轻忽。”
男儿们大喝一声：“诺”，两万人的声音汇合在一起，直干云霄，听得江澄热血上涌。他举目远望，见距离正片旷野有一箭之地的地方，是更大片的郊野，郊野上密密麻麻全是女将女兵，她们已经在舞刀弄枪了，看来女兵们晨练的时间更早一些。他再次把视线转回男兵队伍，只见男儿们在那一声呐喊之后，便由薛恺悦、林赓、韩凝等人各自带领着练习枪棒拳脚。
男兵们已经开练了，新军何时开练呢？江澄看向董云飞，只见董云飞已经站在一万多新军的面前，又过了片刻，新军的队伍排列整齐，董嘉卿一声大喝：“卯正已到，开始。”
新军们立即原地练起了拳脚刀枪，江澄见状便把自己昨晚借到的长柄枪从肩膀上放下来开始在一边习练枪法。
练了有小半个时辰，薛恺悦率先收队，董云飞紧跟着宣布晨练结束，男儿们三三两两走去帐篷中用早饭，江澄则随着董云飞去明帝的御帐用早膳。
御帐中明帝已经起身，正在收拾装束，江澄悄悄看了一眼，见明帝一身银白色暗花便服，格外地风流飘逸，他心头思忖，明帝甚少穿白色，但这身便服的确很衬明帝，尤其是显得腰如束素，劲爽利落中带着一种娟秀的美，中和了明帝身上偶尔流露出来的过于凌厉的气质。他正想着，却听明帝问他道：“澄之昨晚干嘛去了？”
“嗯？臣侍没做什么呀。”
“那朕打从儿帐篷中出来怎么没找到卿啊？”明帝坐到主位上，语气淡淡地道，多少有些不悦的样子。
陛下昨晚找自己了？有事吩咐自己做还是要跟自己商量那个怪人的事啊？江澄有些愣，没有回答，一旁的董云飞插话道：“昨晚澄哥跟臣侍去学枪了，澄哥学得可用功了，今个儿一大早还跟男兵们一起练习了呢。”
明帝闻言，伸手夹菜的动作就停滞了下：“澄之学枪做什么？”
这可真是动辄得咎，自己连个枪法都不能学了？江澄默默腹诽，答非所问地道：“臣侍忙完了公事才去学枪的，以后也不会误了差事的。”
“澄之？”明帝放下筷子，不解地看着他。
他也不甚明白明帝的意思，但自觉自己在公事余暇学习枪法应该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但也不敢再出语怼明帝，只好沉默不语。
一旁的赵玉泽察言观色，开口劝道：“陛下快用膳吧，刚才不是还说待会儿要去见那个怪人嘛。”
明帝看看赵玉泽，再看看他，继续这个话题道：“澄之，你已经允文允武了，干嘛还要去学枪？你有这功夫做点别的不好吗？”
他越发不解了，陛下要自己做什么？想不明白，又不好再晾着明帝，只好请示道：“陛下有何差事，只管吩咐臣侍就是了。”
赵玉泽见状，轻轻摇头，却只看着明帝，没再说话。明帝左右看看，似乎很是无奈，一手扶额道：“澄之，你闲下来，就不能补个觉，保养下容颜，跟朕聊个天？”
呃，他从出征以来，是没怎么管容颜的事了，莫非那道细纹又出来了，他一虑到此，就恐慌起来，迅速抚上了眼角。
明帝微微叹气，神色有些犹豫，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讲，但最终还是讲了出来：“男儿家不能太累的，澄之要学会忙里偷闲。”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声道：“臣侍知道了。”
他旁边的董云飞噗的一笑：“原来陛下是怕澄哥累着，刚才看上去那么严厉，吓得臣侍以为陛下要发火呢。”
明帝瞟了一眼董云飞，嗔道：“你个小调皮，澄之要学你就教啊，不能劝着点啊。”
董云飞一吐舌头，毫不畏惧地道：“臣侍觉得澄哥说得对啊，人在战场上多学点本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嘿，一个两个的，故意气朕是吧？”明帝飞了董云飞一个眼刀，脸上的神色却是缓了许多。
用完早膳后，明帝把赵玉泽遣去补觉，吩咐董云飞回帐篷休息，江澄刚要跟着董云飞一起走，却听明帝道：“澄之留着。”江澄连忙停下脚步，看向明帝。许是意识到语气有些严肃，明帝又补了一句，算作解释：“董侯她们马上就过来议事了，澄之没必要来回跑动了。”
江澄听了便上前把桌子折了起来，放到屏风后面，又问明帝道：“需要椅子吗？”
“不必了，朕马上得走，昨个儿那个怪人要朕今日早去。”
江澄听了垂眸低声道：“臣侍听子雨讲了，那怪人颇不知好歹，在圣驾前也敢肆慢无礼，是臣侍失察了，陛下若是气得慌，就别理会她了，没了她，咱们也能拿下这清夏县的。”
明帝摇头道：“没了她，咱们是能拿下清夏县，可是死伤也会越来越多，为了将士们，朕委屈些不算什么。”
“陛下当真是仁厚天子”，江澄抬眼看向明帝，却见明帝的玉手向他袭来，他一惊，不知明帝要做什么，只好保持不动。明帝的玉手最终落到了他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嗔道：“待会儿搞个膏脂擦一擦，你这是多久没照镜子了，脸皴了都不知道。”
“臣侍知道了，陛下不生臣侍的气了？”
“跟你生气有什么用？都不知道服个软撒个娇哄哄朕，明明是你的错，搞得像朕欺负你似的。”
嗯？他刚要开口，帐外的侍卫们已经报道：“柳相和董侯到了。”
“宣。”明帝放下玉手，复又轻声道：“今晚等朕。”
这意思太明显了，他脸颊一热，忙匆匆站到一侧。
明帝仍是带着柳笙和董雯前去见怪人，却交待了董平南今日玄武再出城挑战，不可应敌。董平南答应了，自与秦瑛去训练兵马。
江澄也没能闲着，他先是记着董云飞的话，打发了两个军需营的小兵回宜雪县传话，又去冯兆雪帐中和冯兆雪核对了下大军的粮草账目，仔细计算了下大军的口粮，发现粮草还好，肉菜却明显地匮乏了，他想了想，带着冯兆雪去见徐淳。徐尚书正在兵部帐篷中跟陆心妍一起忙着阵亡将士的抚恤事宜，一见他进来便道：“澄之啊，那个小顾公子伤势重不重啊？”
他闻言微笑：“已经能下床了，听史太医说过个三五日就可大好了。”
徐淳一伸腰肢道：“等他大好了，就让他赶紧来当差，我跟心妍两个实在是忙不过来这许多事。”
他不赞成地笑道：“什么话，男儿家伤了腿，万一休养不好落个跛子，岂是闹着玩的？”他也想让顾?早些做事，但想来想去，仍是顾?后半生的幸福更重要，顾公子一表人才的时候配向锦自然绰绰有余，但顾公子若是腿脚不灵便了，那向锦还会照样迎娶他吗？就是迎娶了还会那般喜欢他吗？
徐淳听了牢骚道：“他若是一时好不了，把向锦放回来也行啊。语陌不在，阿锦又不在，这里里外外的只有弦歌跟我，真是忙死个人。”
他这才注意到已经有两日没见到陈语陌了，连忙问道：“语陌去哪了？”
“去前边侦探敌情了。”
“这也太危险了，万一被抓了怎么办？”
“富贵险中求啊，不过那边有咱们的卧底，语陌应该会平安回来的。”
他听了仍觉不是很放心，虽然玄武有凰朝的卧底，但高敞是什么人啊，喜怒无常，断不能以常理推测的，可是陈语陌去都去了，此时多说也无益，想了想又轻声问道：“就她一个人？”
“还有杜晓和胡芮几个之前去过玄武的校尉。”
得，这要是被玄武发觉了，可就是好几条人命啊。
徐淳却不愿多说这件事了，只问他：“澄之过来找我有事？”
他连忙把肉菜不够的话讲了，末了道：“我看咱们该把咸蛋、熏肉和咸鱼运些过来了。”他之前就想过玄武冬日里没什么菜肴，在九月里就劝徐淳行文地方，在江州、吴州、越州等东南州郡囤积熏肉和咸鱼，在庆州、坚州等北边州县囤积了腌肉、腌菜和咸蛋。徐淳听了道：“亏得咱们有准备，不然真是要吃白饭了。你估摸着个数量，我待会儿直接用印就行了。”
把调动物资的公文发了出去，冯兆雪便开口道：“两位大人，咱们要不要派人去砍柴啊，这天气眼看要下雪，帐篷里好冷啊，弄个炭盆还能暖和些。”
江澄想想也是，便让传令兵传了一千人马，人马聚齐，他就给徐淳拱手告辞：“徐尚书且忙着，我带人砍下木柴回来。”
徐淳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吩咐小兵道：“去找董侯要个将领过来。”那小兵飞跑着去了，徐淳方才道：“砍柴这样的粗活交给别人去做就是了，澄之你这个事必躬亲的毛病得改。”
可这明明是自己分内的活，他不满地看向徐淳，徐淳无奈，只好妥协道：“你带人去，别自己动手，砍柴最伤手了。”他自然知道砍柴伤手，但也不能为了保养容颜，就什么差事都不做啊，那他还不如干脆不当差呢。
董平南派来协助他砍柴的将领乃是夏离，他与这位年轻的女儿一起带领女兵们砍了两个多时辰的柴，夏离初始不想让他动手，及至看他砍柴的动作相当熟练，便由他了，倒是不少女兵属于在家什么都不做等着父亲夫侍上前服侍的甩手掌柜，砍起柴来生疏得很，有两个直接把砍刀劈到了手上，他只好把受伤的士兵打发回去包扎。
押着柴车回来的时候，明帝尚未回来，但简从珊和秀儿到了，这俩已经把林从的帐篷给换成了毡帐，又在毡帐中放了两个铜盆，红彤彤的炭火把帐子内烘得温暖如春。“这是荔枝炭呀”，他惊讶地道。
“简大人从宜雪县富绅家里要的，简大人那么能干的一个人，心比男儿家都细呢。”秀儿边给炭盆中加炭块，边抬起头来，一脸崇拜地对江澄夸赞简从珊。 m.a
“澄哥，你们不用这么小心的，我只是怀了孕，又不是受了重伤，哪里用得着这么着。”林从坐在榻沿上，边往口中送鸡汤，边开口道。
“小心无大错，咱们带的侍儿不多，你看哪几个亲兵手脚勤快，就让他们过来伺候，内侍省给他们开双薪。”江澄看看林从帐中，只有超群一个在忙乎，连忙嘱咐道。
“澄哥，真不用，我没那么娇气的。”林从诚恳地道。
他见状索性不管林从怎么说了，径直吩咐超群去挑几个男兵来服侍果卿，林从见状便任由他了。
等他给这六七个男兵把照料有孕君卿应注意的事一一嘱咐了，秀儿便过来报说皇上回来了。他连忙跑了出去，进得御帐，便见秦瑛和董平南两个一人一支手，抻着一副薄纸地图看得云里雾里，柳笙开口道：“两位能看得懂吗？”
“看不大懂啊，这高人让陛下连着去了两趟就只给了这么一幅地图啊？”秦瑛老老实实地承认道。
“怎么不把这怪人带过来，让她在前面领路，万一有诈，我军也有个垫背的啊。”董平南显然对这地图充满了疑虑。
“高人说澄哥看得懂，她没必要过来的。”董雯在一旁淡淡地接话道。
“我瞧瞧。”江澄伸手去接，秦瑛和董平南便把地图给了他。他细细看了一番，不由得大为吃惊，这是一幅郡县之间的地道图，地道一头是水竹郡的清夏县，另一头则是奇山郡南端的听涛县，最妙的是，这地道越过了听涛县，径直向北延伸，生生延伸到了神雾山山脚下。这神雾山他印象中可是距离奇山郡郡治以及高谌的惊鸿堡都非常近了，凰朝大军一旦到了神雾山，就可兵围奇山郡，惊鸿堡就更不在话下了，怪不得这怪人这般自负。
“澄之既能看懂地图，今晚便和我们一道去吧？”董平南开口邀请道，秦瑛闻言也殷切地看着他。他没敢贸然答应，看向明帝，果然明帝没点头，而是冲外面的侍卫们道：“把简大人请过来。”董平南和秦瑛听了，都识趣地闭口不言，柳笙则坐在一边和徐淳两个计议今晚要调动的兵马。
简从珊很快就来了，明帝温和地道：“简卿看看这幅地图。”简从珊接过地图，三两下就看完了，而后道：“这就是一幅地道图嘛，有什么好看的？”
明帝充满希冀地道：“简卿既能看懂地图，今晚便陪秦卿和董侯走一遭吧？”
“那微臣可不能从命。”简从珊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怎么了？”明帝眯起眼睛，微有不悦。
“这地道不知道是哪辈子留下来的，说不定有暗器和机关，微臣不会武功，万一一个躲闪不及，把性命交待到一条地道里，多冤啊。”简从珊实话实说，毫无愧色。明帝嘴角抽搐了一下，却也无法反驳。
“陛下别为难从珊了，还是微臣去吧。”江澄见状暗笑，却也知道，今晚侍寝肯定是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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