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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乞活西晋末 > 第二百四十二回 匿兵垂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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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二,过午时分,博支湖西南的邗沟入口,一支舰队刚刚冲入运河水道,他们正是此刻江淮的主角,纪泽所惦念的入淮水军主力。而在他们身后,一艘两千石税船正在水道中央缓缓下沉。自凌晨出发以来,入淮舰队沿途已经凿沉了四艘税船外加一艘过路官船。阻滞追兵之余,他们这一路顺道倒也劫钱不下千万。

    旗舰船头,唐生、陶彪等大小军官以及几名带路党正默默无言,他们刚刚结束一场讨论,内容与鲨鱼一号指挥舱内同时进行的讨论雷同,只是事关自身,这里的气氛要压抑的多。不死心的陶彪瞪着眼睛,第N次问对面的几名后军带路党道:“两湖之间真就没有入海水道吗?”

    其中一名带路党苦笑道:“军候大人,别说入海,就是前往它处,也只容游艇通过啊。”

    “子浩,别逼他了,再逼也逼不出水道。”唐生摆摆手,转而对身边一名传令兵吩咐道,“你去清点一下沿途缴获,将金银细软给各船分了。”

    传令兵应声而去,众人则脸色一黯,知道这是为了极可能的分散突围做准备。寂寂无声中,两岸的田野村舍不断后掠,时间也在不断流逝,不觉便到了酉时,舰队距离樊梁湖已不到三十里。夕阳余晖下,或因行至一片郊野,运河显得愈加冷清。

    忽然,陶飙轻声说道,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不对,怎的如此冷清?后方无船倒也罢了,前方为何一直不见来船?已经许久没见税船了,官府传信怎会如此之快?”

    “昔日张迁、班超远行西域,便是利用飞奴联系朝廷,此法想来并非无人知晓。我商会能有,世家大族自然能有。说真的,我恨飞奴!”唐生淡淡的接道,不失揶揄。

    打开话匣,唐生接着说笑道:“昔日项羽遭遇十面埋伏,乌江自刎。现今我也颇有同感,只是却无项羽那般决绝,可不愿自己死啊。”言说间,唐生却是隐隐散发出了浓浓战意。

    陶飙点头道:“前方樊梁湖定已有所准备,我等既已完成诱敌,便无需继续向前入彀了,不弱杀他个回马枪,反迎追兵而去,能杀回射阳湖自然好,纵是不能,也要将追兵拼个伤亡惨重,出了这口鸟气!”

    唐生淡淡一笑道:“以往总觉你只知好勇斗狠,今日看来这倒也算个优点嘛。呵呵,不过某还想试试,或许尚有它法,让大伙儿平安返回射阳湖呢。须知唐某曾是贼中翘楚,坑蒙拐骗可不一定逊色咱们那位会长...”

    同一时刻,射阳和近海,纪泽所率水军趁夜抵达。鲨鱼一号指挥舱内,纪泽再次伫立沙盘之前,这已是他午后的第三次长考了。尽管下午他仍将大部时间放在整训水军上,可对入怀水军的担忧始终未能离开他那紧籀的眉头。

    心中痛悔自己派遣水军主力入淮的轻率之举,纪泽却也只得悻悻的将目光聚焦于沙盘,但就在其焦距渐呈发散之际,纪泽突然坚定的喃喃道:“那厮昔日连我都差点给坑死,怎会乖乖入彀...”

    蓦的,纪泽冲郭谦高声问道:“盐渎右军可会进入博支湖?可会封堵邗沟?”

    一边的郭谦被纪泽的突然高喝吓了一跳,虽然不明就里,还是如实回道:“右军可能进入博支湖,以征剿残匪,捞些好处,但若无都督府命令,不会轻易介入邗沟,更不会封堵,毕竟黄金水道涉及诸方利益,各军不会随意越权,以免引起纷争。”

    “有了!让商船继续前行奔逃,抑或沉船误导,主力战舰则暂躲在沿途的水洼苇丛,借天黑只需搏得片刻,便有望先官军一步反冲入邗沟来路,杀回射阳来。”纪泽目光坚定,没头没脑道,“若是由我统军,就会如此杀个回马枪!唐生那厮机制应变不在纪某之下,或许真能兜回射阳湖!”

    舱内一阵哑然,随即嗡嗡议论声跟着想起。确实,入淮水军被水师追兵撵着向南,一步步逼入包围圈,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思维定式之下,众人竟是忘了追兵身后必是一片空虚。已经轻装简从的水军,完全可以凭借艨艟的速度和水网的复杂,或躲或冲,伺机来个回马枪。尽管此举仍有诸多不测,但相比乖乖入瓮,却是好得太多。

    一时间,原本垂头丧气的黑装参谋们扬眉吐气,儒装文士们却是面露愧色。就是自命不凡的郭谦也不免动容,他一直以为后军败在骄傲大意和指挥失当,从未认为安海贼有何夸耀之处,更是对安海贼的前途毫无信心,但如今这个年轻会长居然能有此见识,他却不得不重新看待安海商会了。

    然而,兴奋过后,纪泽再次陷入担忧。虽然勉强找到一条出路,可不说彼此根本无法联系上,水军舰队是否采用此法尚在两说,即便回头,他们想要躲过、冲过追兵堵截也非易事啊。

    “…”无语良久,纪泽突然弱弱的问郭谦道,“元举,若是水军落败被俘,我说万一若是,可否用所俘后军军官交换?”

    听得此言,郭谦有一头撞死的冲动,暗恨自家堂堂后军居然败在这等人物手中,刚刚产生的一丝好感荡然无存。他按捺心中酸楚,一脸怪异的回道:“会长,你莫非尚且不知自家如今身价?”

    见纪泽略显茫然,郭谦气不打一处来,甚至是怒喝着说道:“会长,不说商会歼灭后军已令徐州上下震动,单是水卫大闹邗沟,此处有良田税负,有淮盐财源,有权贵私产,上千人作乱江淮,且正值东海王顿兵之际,岂能善了!”

    “在官府眼里,安海商会,你纪会长,还有那帮水军,绝对是十恶不赦,扒皮抽筋都不为过!被俘军官再精贵,不过普通士族小辈,又岂能与之等价,更别说我等寒门了。”说到最后,不知是前途无望,还是感怀出身,他颇觉索然无味,却是不愿再说了。

    呃!纪泽颇为讶然,不就开着战舰在邗沟溜溜嘛,至于这般严重?旋即他既喜又忧,喜的是南下的最大目标竟在不经意间达成,忧的则是自家麾下的安全。至于东海王之类人物眼中的什么十恶不赦,他血旗将军早就如此待遇了,才懒得搭理呢。

    “若是纪某攻取一座县城甚至郡城,掠得大批士族贤达,用于交换呢?”想了想,纪某人犹不死心,再度探讨道,浑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w~

    “会长,前方三里便是射阳河东口。此乃本地探曹所供信报,刚刚送至。是否进军射阳河,请会长定夺。”就在郭谦即将气晕之际,上官仁走入指挥舱,开声问道,倒也驱散了舱中的诡异气氛。

    纪泽接过信报一看,其中禀报了射阳河、射阳湖的布防情况,尚无降卒家眷被搜得抑或缉拿的消息。当然,信报也顺带提了一笔江淮的骚乱以及安海贼的赫赫凶名,从而佐证了郭谦的分析不假。

    将信报交众人传阅,纪泽淡淡道:“射阳果然兵力空虚,水军仅余两百本地郡兵,有一艘艨艟、四艘游艇,游弋于射阳和上。凭我水军威势,其必望风而逃。呵呵,水军即刻穿过十里射阳河,西行至射阳湖接应家眷。”

    扫视众人一圈,纪泽面色转肃道:“我等暂时力有不逮,且不想入淮水军的其它去处,敢问诸位,若他们逃回射阳湖,其后应有多少追兵,我等可否战而歼之?未雨绸缪,我等又该如何战前准备?”

    舱内诸人又是一阵嗡嗡议论,自己尚在想着如何接应家眷,可会长却已想到了歼灭追敌,不论是否可行,差距显而易见。黑装参谋们自是满面红光,儒装文士们则是呆若木鸡。郭谦很想跳起来大骂纪泽贼胆包天,可跳是跳起来了,嘴巴动了半天,愣是变成了一句:“没准真行!”

    细想下去,郭谦不禁颤栗。如果官军真被入淮水军窜回,势必弃斗舰而用艨艟、游艇穷追,兵卒最多也就两千出头;而安海军一方若两军会师,则有一艘高大楼船、三艘斗舰、辅以数艘艨艟、近十游艇、近四千士卒;若再选一有利地形伏袭,楼船斗舰近战以大欺小,以养精蓄锐对劳师远征,哪怕暂编军配合生疏...

    再想下去,郭谦甚至开始惊骇。若是一切成真,那么安海贼岂非再折徐州水师一军?那么徐州官军哪有机动水师攻击鳌山岛?总不能不管下邳州治、盐渎重镇以及长江航道吧?如此,安海贼岂不化解了眼前危机,够狠啊!

    想到这里,郭谦有些愣神。他并非愚忠之人,对朝廷官府甚至颇有微词,就如所有寒门子弟,谁愿意天生比士族子弟矮一头呢,谁又愿意只给别人当幕僚呢?之所以不愿为安海商会效力,并非不愿为贼,而是感觉没前途。可如今,若是假设成真,那么加入安海贼,不,是安海商会,那又何尝不可呢?

    “此战能否得手虽取决于入淮水军动向,但我等务必全力以赴,成则大获全胜傲视淮海;若是不成,便权当一次野外拉练吧。至于伏击地点,就选此处!”当郭谦从愣神中醒转,纪泽的声音恰好传来,看他手指所向,正是沙盘上启明岛所在。

    启明岛是射阳湖中的一个湖心小岛,位于射阳河口与邗沟南口的中段。郭谦曾去过此处,春秋水浅之际,启明岛南方有一条它与漫漫芦苇荡夹成的狭窄水道,宽五六十丈,入淮舰队若想北上经由射阳河出海,此水道乃必经之地。而若是追击官军越过此岛时骤遇突袭,想再撤逃就难了...

    垂柳湖,位于樊梁湖东北二十余里的荒郊,与邗沟运河途经的众多小水泊一样,它方圆不过两三里,小半水域覆盖着芦苇荡,毫不起眼,连所谓的美丽传说都没人为它编上一个。

    夜幕降临,垂柳湖西北方位,一片已渐凋零的芦苇丛中,满满登登的挤着四艘艨艟,它们正属扰乱江淮的安海舰队。垂柳湖周边的十数渔家,则被一伙突如其来的“晋军”悉数控制,正被捆在岸上的一间草棚,怔怔盯着脚下的一把把铜钱。至于湖面上仅存的两艘小渔船,承载的自是乔装改扮的安海贼人了。

    昏暗中,四艘游艇挤得满满当当,从西南的邗沟快速驶来,像入林归鸟一样钻入那片芦苇丛。低低的声音响起:“军候,都安排妥了。西南三里沉了一艘商船,六里沉了一艘,余者都沉在十里处,再向前隐有火光,我等怕遇上官军,未敢继续向前沉船。”

    身处险境,能避战还是要尽力避战,按唐生的定计,安海水军沿途选了垂柳湖进行布置。艨艟藏入垂柳湖苇丛,并控制周边不多的渔民;游艇则陪同十余空置商船继续前行,并在途中将之一一凿沉。如此既可迷惑追兵继续向前追赶,从而漏过藏匿的安海舰队,又可阻滞可能提前出现的水师左军。

    “好,你们先歇息吧。”唐生的声音从旗舰船头传来,继而不无讶异道,“难道樊梁湖的水师左军已经进入邗沟北口了?那里属于后军辖区,他们怎会如此奋勇争先,转性了吗?”

    陶飙同样奇怪,官军不该这么敬业呀,但旋即,干过官兵的他猛的一拍额头,黑着脸道:“咱们沿路打劫了许多税船官船,如今可是肥羊一头,想来水师兄弟们惦记上了,这路更难走了啊!”

    “咕咕!咕咕!咕咕!”三声鸟鸣从湖中传来,这是敌舰出现的信号。

    唐生、吴兰忙止住话头,透过芦苇看去,果见远远的邗沟东北口,冲出了两个小黑影,其上有火光闪动。黑影分别在垂柳湖中兜了个圈,象征性的侦察一下,跟着便冲入西南的邗沟河道。

    不久,又有几个黑影从东北进入垂柳湖,毫不停歇的向着西南而去,一副火急火燎的态势。其中一艘灯火通明,明显是艘高大斗舰。而这支船队,正是宋滦所属的中军队伍。可怜他们从早上开始追击,一路紧跟着安海贼清理河道,距离没拉近多少,清道夫的行当倒已练得精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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