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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窗帘没有拉上，清晨大片阳光穿过晶莹剔透的玻璃流淌整个病房，黑暗刹那间被曙光划破。他感觉自己的右手有些发僵，维持同个姿势整整一晚，起来已经毫无知觉。
下意识动了动手指，这才发觉自己手上还抓着东西，温温热热，叫人依恋。~
杭昼整晚都在注意着郁晨曦的状况，深怕有个万一，所以相当浅眠，只是轻微的动作，足以让他瞬间醒了过来。睡眼惺忪中，抬头直接撞进郁晨曦探究的眼神。
郁晨曦看着他委屈巴巴坐在地板上，头靠着床垫歇息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赶忙松开手，让人可以舒展身子。
“对不起。”想到自己流露依赖的举动，不免脸热了起来，连带着说起话来都有些不好意思，“昨晚……拉着你不放，让你不好休息。”
脖子歪着同一个方向整个晚上，果然现在就僵硬酸痛，杭昼拧着眉头，慢慢地扭动几圈，把拉着的筋都给舒缓开来。这才迎着郁晨曦内疚的表情，露出一个温和安抚的笑容。
“没事，只是有些落枕而已。”
经过一天的休息，郁晨曦的体力已经恢复不少，身子也有了点力气。
摁了下床栏旁边的遥控，把床的上半部给缓缓拉升起来，他直起身子，整个人倚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轻声说道：“杭昼，你坐上来。”
杭昼不解，“嗯？”
郁晨曦温柔地笑着，催促道：“快点。”
虽然不明所以，但杭昼还是顺着他的意，撑起身子，坐在床沿上。
“背对我。”郁晨曦又要求道。
杭昼听话地转了过去。
脖颈处瞬间感觉到了些微的凉意，纤细修长的指尖在那块区域捏了又捏，力道不大，甚至说得上非常小，可让人莫名感到舒坦，整夜累积下来的疲倦都一扫而空。
郁晨曦在他身后，细声道：“昨天辛苦你了，让你在这儿照顾我。”
闻言，杭昼眼睫轻颤，抓住他的一只手，转身看向郁晨曦，“你好好休息。”
说的同时，还不忘把玩着手里的柔软。
郁晨曦挑了挑眉，故意说道：“我很少帮人按/摩的，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杭昼失笑，满是促狭道：“那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能有幸体验一回郁晨曦的特殊服务，看来我这落枕落得挺值的。”
郁晨曦也跟着垂头轻笑了几声，随后又抬起头来，“杭昼，你靠过来一点。”
“嗯？”杭昼从善如流地挪动位置，往床头那儿靠近。
下一秒。
怀里突然扑进一具瘦弱的躯体，那人还不停地轻微颤抖，像是面临危险时，害怕至极的小兔子。
郁晨曦紧紧环着他的腰枝，狠闭双眼，说话突然艰涩了起来，“我昨天很害怕，担心自己就这么走了。”深怕自己毫无预警，眨眼间就和杭昼生死两隔。
这话让杭昼心尖一颤，俯身把人紧纳怀中，垂下头，咽下喉头的一点腥甜，咬着牙说道：“晨曦……我比你更害怕。”
郁晨曦一愣，从他的胸口慢吞吞地抬起头来，定定看向他。
只见男人与他对视的眼眸滑过令人心惊又心碎的光彩，深处满是碎裂的情绪，好似能从中掏出一片片玻璃渣。
“我不能失去你，看到你昏倒的那一刹那，我感觉自己体验了一回死亡。”
昨天的郁晨曦就像是海滩上的白沙似地，叫他怎么抓都抓不住，随着风，随着时间，一点一点从他的指缝漏走。他从没有任何一刻，像昨天那样害怕死亡这件事儿。
郁晨曦喉头一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杭昼嗫嚅着唇，抖着音说道：“所以你不能那么狠心，不能就这样离我而去。”
郁晨曦沉默不语，忽然撤开身子，靠回枕头上。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微微眯眸，望向窗外明亮的景色，淡声呢喃了一句话，也不知道说话的对象是自己还是杭昼。
“……希望今年初雪还能落在我眼里。”
早上九点多的时候。
医生过来察看情况，见呼吸平稳许多，暂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便把呼吸器给拆了。郁晨曦松了好大一口气，终于不用强制吸进那些人工氧气，说真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刺鼻的化学气味以及强行灌入的空气总在提醒着他，自己身在医院。
自己千方百计想逃离的医院。
医生检查完身体后，直视郁晨曦，相当严肃地表示道：“郁晨曦，你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了更多，我还是那句话，建议做换心手术，至少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机率。”
郁晨曦肩膀很轻很轻地抖动了下，随后失神地低头盯着被单瞧，指尖蜷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能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想让大脑放空，摒除一切烦恼。
许久，他才动了动唇，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会考虑。”
医生点了点头，推了下眼镜，“那你先好好休息，做好决定再跟我说，我会尽早给你安排手术日期。”
“嗯，谢谢医生。”说着，郁晨曦还不忘挂起擅长的微笑。
两人目送医生离去。
等人影消失在视线中，郁晨曦扭头看向杭昼，眼神霍然犀利了起来，“你不意外我要做换心手术这件事。”语气笃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疑虑。
杭昼也不打算隐瞒，坦然地“嗯”了声。
郁晨曦滚了滚喉咙，扯唇问道：“什么时候就知道了？”
“你在我家第一次睡午觉的那天晚上。”杭昼微敛眼睑，“我照着你药瓶上的英文字，上网搜寻了一下，就大致知道了你的病因是什么，还有……可能会糟到什么地步。”
郁晨曦闭眼，不愿意再看到他似地，苦涩一笑，“那你是真的傻，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傻的一个。明明知道我是个受到死神关照的人，还坚持跟我在一起，你有意思么。”
杭昼闻言，轻咬下唇，从待客椅上站了起来，走到郁晨曦的身旁。
“晨曦，看我。”
郁晨曦僵持了几秒，才缓缓睁开眼，再次看向他，只是这回眼底情绪复杂了许多。抿了抿唇，张嘴想说些什么时，唇猛地被人堵住。
他惊得下意识想往后撤开。
杭昼发现了他的意图，抬起一只手摁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过了会儿，在那泛着水光的红唇上暧/昧缠/绵地轻吮几下，随后才缓缓退了开来。
“可能在爱情中无法自拔的人就是那么傻。”
傻到愿意抛开一切，只为了与对方在一起。
那双桃花眼此时此刻深邃如大海一般，随时都会把人卷进去似地。
许是被他深情的目光看得心动，也或许是因为那句话，心变得烫帖。郁晨曦顿时也失了理智，忘了自己刚才在为了什么事而感到难受，他主动上前覆上自己的唇。
细密地轻啄，然后互相侵入。
两人越发忘我，杭昼搂住郁晨曦的腰，而郁晨曦也勾住他的后颈，两人仿佛想就这么下去，一直到天荒地老。
不知道吻了多久。
这绵长且夹杂着无尽酸楚的吻才被一声咳嗽无情打断。
两人立马弹开，跟做了坏事而心虚的孩子一样，一时间不敢看向对方。
余光瞥见刚进门的两人，郁晨曦这才清了清嗓子，喊道：“爸、妈，你们来了啊。”
杭昼也赶忙喊了声：“郁先生、郁太太。”
亲眼目睹自家儿子亲热，郁文彬着实感到尴尬，闻声，只能讪讪地点头招呼。
方蕙冷淡地点了下头，就走到床的另一侧，与杭昼中间隔了个郁晨曦。 m.a
低头看着自家儿子，态度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小曦，身体好多了没有？肚子会不会饿？想吃什么，妈去给你买来。”
郁晨曦感受到自家母亲明显的差别待遇，心有无奈，但也知道要是现在又多说了几句，杭昼会更难堪，索性当作什么都没发现，朝两人笑笑，“好很多了，我吃饱了，谢谢妈。”
杭昼看着一家三口，思忖了片刻，唤了郁晨曦一声。
郁晨曦疑惑地看他。
杭昼温声道：“我先回去拿点要用的东西，晚点我再过来。”
郁晨曦听出一点打算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的意思，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昨晚让你睡得不好。”
杭昼摸了摸他的头，便走出了病房。
等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后，郁晨曦这才有些严肃地出了声。
“爸、妈，你们不要针对杭昼。”
方惠听了，皱了皱眉，不是很赞同他的话，感觉自己被当成坏人一样。
“我们这哪是针对，针对是带有恶意的，我们又不带恶意，只是想保护你而已。”
“何况我们还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他把我们的宝贝一声不吭地拐走，我们不甩脸皮子就很好了，你还指望我们像以前那样态度好？”
“可是——”
郁晨曦认真无比，眼眸透出不容置喙的光芒，一字一顿地说道：“就算你们不同意，我这辈子也只会和他在一起。人家都说先爱上的那个人往往陷得比较深，在这段感情，我就是先爱上的那个。”
杭昼从不掩饰他对自己的真心。
如此直白，如此浓烈，让他更加无法忽视。既然忽视不了，那他自然也不能辜负——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这段因为各种外来原因显得摇摇欲坠的关系。
至少得先表明自己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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