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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杭昼而言,他不爱笑,寡言沉默,性格过于阴郁,实在是孤儿院里最大的输家。
比他大的那些孩子,有的是得到了这份幸运,被一些好人家给领养回去,也有的则是年纪够大了,不想再劳烦院长,就选择出去半工半读,自力更生。
十四岁那年,杭昼成了院里最大的孩子。
耳边总充斥着哭声以及叹息声,曾经的收容所如今成了一个偌大的牢笼似地,无情地把他整个人关在里面,悲观持续地往笼子里施加压力,让他一天比一天还难忍。
直到最后,他终究还是受不了了。
转头就找上院长,表明自己也想趁早出去自立自强。
院长自然是不同意的,毕竟孩子还未成年,就算现状极为困难,她也忍不下心放一个孩子自个儿出去,到时出了事,她不仅有责任,还会感到内疚。
杭昼自知这些理由,目光沉静地看着院长好半天,突然说道:“我父母有给我留下房子和钱。”虽然钱不是很多,但勉强能撑个一阵子,到那时候,他会找到工作的。
这话一说出来,院长便不得不重新思考。
如今孤儿院的情况的确是一年不如一年,她也清楚每天的三餐确实比以前差得许多,可没办法,如果不这样抠搜,她不知道孤儿院还能撑多久。
眼前的孩子她其实很放心,这么多年来,他不吵不闹,也不添乱。
要是孩子的父母真留了房子跟钱,那她真不需要担心太多,说不定他还会过得比在孤儿院来得好,况且杭昼在前一年也靠自己考上好的学校,现在每个学期都领着一笔奖学金。
这么一权衡,院长的天秤完完全全倒向了另一边。
她答应了,只是要求杭昼每个礼拜至少打一通电话回来报平安。
再怎样,两人也相处了几年,感情说不上多么深厚,但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要她马上放手不大可能,心里总还会牵挂着孩子的一举一动。
杭昼出去后,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住在自家,而是选择出去租一间简陋的小公寓,然后把已经积灰多年的屋子随便转手卖出去。
碍于那时的他,对市场行情这些东西并不清楚,所以最后也没卖到多少钱。
不过,他不是很在意。
着急卖出去,一来的确是需要钱,二来则是那里面埋没太多回忆,他怕自己一个人住,会终日活在过去。
之后,他直接把那些钱一次捐给孤儿院,就当是还这几年的恩情。
同时,表明自己不会回去的觉悟。
鸟儿出笼时,原想外面的世界会更加辽阔,更加美好,却不成想有时候,牢笼看似逼仄,实则却也是最好的防护罩。
至少……能让里面的鸟儿避开那些丑恶。
杭昼在找工作的第一天,就碰上了现实丑陋的一面。
当那些店家老板听到他小小年纪就出来赚钱时,的确心有同情,看向他的目光也是满盈怜悯可怜,可深藏其中的却是高高在上的骄傲,就好像丰衣足食的富人们正看向一个温饱不济的乞丐似地。
他们觉得他可怜,却从不施予援手,甚至想着杭昼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可以从他身上薅些羊毛下来。这种怜悯,不过是惺惺作态,凭借可怜他人,来彰显自己比对方更加优越,满足他们的虚荣心,更感动了他们自以为是的善心。
杭昼由衷地厌恶这种眼神,这种感觉。
或许这样的情况是人类的常态,就连在理当比社会单纯得多的学校里,他也无法避免这种眼神的注视。
同侪知道他成绩好,能力优秀,可依旧认为他攀比不上他们,只因为他们生来比较幸运,父母尚存,有人疼宠,不必在忙于学业的同时,还得兼顾生计——
他们嫉妒着杭昼的实力,却也瞧不起他的身世。
矛盾得可笑。
年复一年地处在这样的生活中,即使到了高中,那种目光依旧还在,只不过因为高中是所竞争力强大的学校,多数人没法总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所以减少了些。
杭昼看着他轻松能解的题,又看向下课后仍然空无一人的周围。
突然觉得人生不过如此。
得心应手的只有成绩这些死物,可有的东西却是他怎样也求不来的。
毫无羁绊,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留恋。
可能是那段年纪正值中二,理智还是容易被心底的叛逆所驱使。
他决定做出能改变一切的“大事”。 m.a
当手腕上随着轻轻一划,渐渐绽放出一朵鲜艳的红花时,杭昼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在想有点疼,刚才就不应该做这种事,也或许是在想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种操/蛋无趣的人生,那些狗/屁老板,那些惹人厌的同学,总算可以离他远点。
可事实上,他却是什么都没想。
他全程保持着淡定冷静,看着那朵花慢慢地盛开到最大,直至纤细的手腕承载不住,花瓣坠落在地,在干净的地面上铺上一张极小的鲜花地毯。
没有感到痛觉,也没有庆幸,只有一点因为失血过多而引起的头晕。
就这样,不知道看了多久。
人还没出问题,反倒是自己先不耐烦了起来,觉得自己就是在那浪费时间看着自己的手腕开花。
杭昼“啧”了一声,放弃了这个烂点子。
从柜子里拿出纱布,胡乱在上面缠绕几圈,随后便自己去了医院。
学校对于做傻事的学生,总会特别关注,会担心学生是否在自己的学校里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会怀疑是不是学生的家庭出了问题。不管怎样,总归会派人来辅导一番。
杭昼听着那些人在耳边咄咄不休地问东问西,眉眼间萦绕着不耐烦,他早与对方再三声明不关别人的事,只是他脑抽罢了,可对方貌似非得问出个大问题来才肯罢休,不停地跟他说不用担心会打击报复这类的话。
看着那叭叭个没完的嘴,杭昼更加确定自己是做了件傻事。
“在那之后,我也就没想过这种事了。”
做了,现实告诉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是犯傻而已。
杭昼面无波澜地把自己的过往坦白出来,全程平静地像是在陈述着别人的故事。
反倒是郁晨曦听得心一抽一抽地痛,有些失神。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杭昼,你的……父母是怎么……?”
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确。
“死了。”杭昼不觉得这需要忌讳,他父母意外离世是事实。
答案跟郁晨曦所猜想的如出一辙,他感到相当抱歉。
杭昼看出他的心思,觉得有些好笑,扯了下唇,云淡风轻地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郁晨曦有些不忍地看着他,却又听到男人带着庆幸的声音。
“至少他们是死在一起的,谁都没有品尝到失去挚爱的痛苦。”
“一起?”
郁晨曦听到这个关键,愣了愣。
杭昼应了一声,“他俩都是地质学家,当初葬礼的时候,我听我姥爷说,两人当年因同个项目而结识,在那之后,可能是没缘分,没再凑巧碰上同个项目。”
“也因为那些年的遗憾,让他们在我五岁那年,知道又接到同个项目时,高兴地无法自拔。”
他永远记得,那时候的两人是带着灿烂的微笑跟他道别的。
可谁都没想到,那副笑靥,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有时很后悔,自己没把他们的那次笑容烙印在脑海。
“所以他们是……”遇上什么事情过世的?
杭昼看着郁晨曦总有所顾忌的样子,也不指望他把话问完整,自己就把事情坦然地说出来,“遇上了大雨,地面坍方,两人被压在了泥石下。”
在他模糊的印象中。
他是听到旁人在赞颂他父母之间的爱情,听说他们即便浑身上下皆是污泥和鲜血,两个人的手却依旧紧紧相牵。
谁也没抛弃谁
——他们到死,都没分开。
谈起那些涂满悲/情/色/彩的过往,杭昼其实心里不好受,虽然不及旁人会有的悲恸,可不管怎样,都是他的血亲,是他不可割舍的亲人,平静的水面还是会泛起一点涟漪。
“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好伤心的。”至少两人还在一起。
郁晨曦抿了下唇,喉咙微微一哽,才忍不住说道:“可杭昼你……”
话音未完,就被杭昼直接打断。
“我是被他们抛下了。”
“……”
“但我没感觉到些什么,毕竟那时候我还小,对于生离死别还不是很明白,我体会不到那种成年人才会有的深刻感情,而现在,早过去那么多年,该愈合的伤口也早就抚平了,我也不会有撕心裂肺的难过。”
郁晨曦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作疼,甚至比刚才更加剧烈,可他知道这次不是因为自己的病,而是因为杭昼这个人。
眼圈隐隐泛红,他俯身紧紧抱住杭昼,试图给对方一点温暖。
“你现在有我。”他轻声道。
“晨曦。”过了许久,杭昼忽然出声。
“嗯?”
“你会抛下我吗?”像杭宏学他们一样,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抛弃了他,让他从此成了这世上的孤人。
“……”
在杭昼看不见的地方,郁晨曦黯然地垂下眸子,“我……”
“你会吗?”杭昼等不到回复,难得固执地想要个答案。
郁晨曦神色悲伤地咬了咬唇,良久,才艰难地牵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就不会抛下你。”
“你保证?”
“嗯,我保证。”郁晨曦说完,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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