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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今天穿着很简约，素雅考究，她身上的一条围巾，丝棉质感，长长的，在一边肩头随意打了个的花结，余下的围巾一头搭在后背，一头飘在腰际。看得出她化了淡妆，双眼妆化的朦朦胧胧，衬得杏眼幽深。
尾巴说二楼有个法式餐厅，味道还可以，去那里吧。老疙瘩心说这就出去几年，不仅穿着打扮西化了，连胃口都狗长犄角洋式了？但他没表示反对，就随着尾巴离开大厅来到二楼法式餐厅。
餐厅格局很欧范儿，橙黄色的墙面有种阳光透过玻璃的感觉，使人情绪舒缓镇静，墙上挂满了法国风情油画，餐桌上的绿格条文桌布流露着欧洲庄园的风情，巨型吧台格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国酒，还有许多表现法国文化的老物件。
落座后，老疙瘩问她，你的那个椰子呢？尾巴奇怪，说哎你怎么也管他叫椰子？老疙瘩说不是你说；他叫椰子什么酱？尾巴笑了，说，他叫叶子江，随便你怎么叫吧，叫他椰子也成。老疙瘩篾眼讥笑说其实叫他椰子还真蛮形象的。尾巴说她和叶子江先去了趟广东办了趟商务后，让他先回巴黎了。自己又返京为的就是办理爷爷遗留下的后事。
哦？看来尾巴还是不想让他的椰子知道的太多。
尾巴先点一头盘开胃牛尾清汤上来，尾巴说这是奶油牛肉丁番茄汤。又点了六个菜，菜很快上来，老疙瘩从来没到过这么高级的饭店吃过饭，更没吃过什么西餐，所以这些菜他一个也不认识。
于是尾巴一一给他介绍：软煎三文鱼、安格斯牛扒、法式?h蜗牛，鹅肝温沙拉、桔香法式吐司，布列塔尼式烩土豆。
尾巴又点了一瓶法国波尔多的红葡萄酒，然后就开始吃菜，尾巴说法国菜中，不同的菜点用不同的酒，有一定之归的，香槟酒、红白葡萄酒、雪利酒、朗姆酒、白兰地等，都是吃法菜常用的酒类。
“没想到几年不见宋女士才气冲天呀，法国人吃饭喝酒还这么麻烦，那么二锅头就什么菜？”老疙瘩调侃道。他拿起桌上的刀叉显得很笨拙比划了两下，说这洋人吃饭又是刀又是叉的有暴力倾向，还是筷子文明。
尾巴说：“二锅头可以就臭豆腐抹烤窝头片，香得脚心直冒汗。”都会心一笑，这是俩人少时常吃的东西。
尾巴将一块洁白的餐巾铺盖在腿上，然后教他如何拿刀拿叉的姿势。
这在老疙瘩看来有些假酸卖弄文雅，太有滑稽感。他越看越觉得，与八年前的那个桀骜不驯，行为举止总是一副无形无矩的宋小卓究竟是不是一个人？他简直无法证明，尽管记忆仍真切而鲜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切是否越发淡漠，渐渐幻化成真假莫辨的梦境呢？
尾巴说她最喜欢吃的是法国生蚝，但今天太迟了，没有了。她兴致勃勃地介绍说吃生蚝是法国人最爱的菜之一，说吃生蚝一定要鲜活，新鲜到什么程度，法国人对此的定义是新鲜到把柠檬汁挤上去时，它的肉会轻轻地颤动。
老疙瘩说如果我去法国餐厅吃这道菜，买单的时候，我的肉会不会疼得也跟着轻轻地颤动？
尾巴差点笑喷，忙用手掩嘴，白餐巾从腿上掉了下来，她再铺次好，并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整理了一下鬓发。
老疙瘩从鼻腔哼哼冷笑两声。
尾巴睁着溜圆乌黑的一双杏眼瞧着他不知所然，问他笑什么？
老疙瘩压了一口红酒，“听说法国贵妇一到下午三点就去咖啡厅装高雅，是吗？”然后匕斜了她一眼，“你变了。”
尾巴将身子探过来，很认真地问他变了么？变成什么样了？
老疙瘩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很贵妇！像血统高贵的纯种波斯猫似的，卖相不错。”
尾巴突然哈哈大笑，有些前仰后合，竟引来四座侧目，自觉失态，忙戛然收笑。举起叉子向他张牙舞爪比划着，低声笑骂：“死东西，人家好容易攒了点淑女形象，叫你一下给弄没了。再取笑我，叉死你！”
老疙瘩滑稽地做了个色狼偷窥浴女护胸状，嗤笑道：“看看看，一不留神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吧？这可不像一个贵妇所为。”他打着手势，示意她安静下来，“矜持，矜持。”
喝酒吃菜，尾巴说大陆的法国餐馆一般不是特别的地道，现在的法国菜都被改造成广州式法菜了，只有这家的老板坚定不移地做地道法国菜。问他好吃么？
说心里话，老疙瘩真没觉得有多好吃，便笑道：“穷人的胃口品不出啥好吃的来，就像兔子，你给他胡萝卜吃乐死了，但你给他什么鸡炒鹅肝的它肯定说不好吃。不过承蒙尊贵夫人盛情款待，今天令我这现代版的骆驼祥子也大开了一次正宗洋荤，也算三生有幸啊！”
尾巴做生气状，“涛哥，你不要对我阴阳怪气的好不好？”
老疙瘩赶紧拿起酒杯，说你看我这张臭嘴，吃着人家喝着人家还惹人家不高兴，我自罚一杯。说罢一饮而尽，竟把剔透的红酒喝出一种浓缩的咸涩和悲怆的味道。
酒足饭饱，老疙瘩把宋爷的那包东西递给了尾巴，尾巴打开来，看到那张年代久远的照片唏嘘不已，然后俩人感慨一番。当尾巴翻看了那几张存折后诧异地问：怎么回事？我给爷爷寄的钱爷爷几乎没花？
老疙瘩不置可否，说那是宋爷的事。
尾巴又草草看了看其它物件。他告诉她，拿着身份证到派出所开个证明，证明你是你爷的孙女，然后到公证处进行遗产公正，再房屋管理局办过户手续就可以了。
尾巴并没仔细看这些房产证，她把这些房产证戳齐，然后说要跟他商量点事。老疙瘩问什么事？尾巴说，你看爷爷留下的这些房子能做个什么买卖，你就做个什么买卖吧。这里还有爷爷留下的七、八万块钱，作为启动资金，以后别开出租了，房子是自己的，干点什么都比开出租强，赚多赚少的咱俩各半……
老疙瘩打住她的话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关我事，别拉上我，我开出租挺好的。”
“涛哥，这些年是你在身边侍弄爷爷的，再往早了说，从小爷爷家的大事小情还不都是你干的？要说待爷爷你比我强多了，所以这房产应该有你的一半，我不可能全归为己有，爷爷地下有知也会怨我。再说我在巴黎生活也很好，我现在也不需要。”
“需要不需要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行你就给它卖了。”老疙瘩口气不容置疑一口回绝。
尾巴用哀求的口吻说，涛哥，这样吧，就算我求你，这些房子，你先帮我打理着，想干什么你看着办，闲着也是闲着，先利用起来，你如果实在懒得干就给他租出去。再者……尾巴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我现在不需要不等于以后不需要，不能卖，我要留条后路。
老疙瘩听这话有些蹊跷，什么后路？他也不便多问，也不想多问，就说“宋小卓，你要知道，我们的事在八年前就已结束，我现在只是把宋爷的遗留物转交给你罢了，所以请你别再来打扰我，以后你的事与我没一毛钱关系，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的。”
尾巴气了，脸色凝重，杏核眼渐渐粘稠起来。然后缓缓地说：“我现在托你的事与八年前的事有关系么？做不得夫妻难道就做不得朋友么？或者我们更像是兄妹，没有夫妻缘分还有兄妹之情呢吧？我不在北京你在北京顺手帮你的妹妹办办难么？我再问你一句：你管还是不管？”
尾巴从小在他面前都是不讲理的，现在还是那样咄咄逼人，也许是惯性使然他从来都是顺从的。但他一想起椰子就愤愤懑懑，凭什么成为自己的情敌？不错，椰子的皮囊并不具备杀伤力，但椰子兜里的钞票不可忽视，那东西厉害呀！世间多少黑白；情场多少恩怨；人性多少善恶被它颠覆，被它混淆！
但愤懑归愤懑，想想也有些无奈，尾巴不能老在国内，这块地方撂荒着的确挺可惜，别说尾巴还要回巴黎，就是留在国内这么繁杂的事，她一个女人也是力所不能及的。
“哎我说宋小卓，难道我真的八辈子该你的欠你的？”他心里很委屈，“我再管，回头转世投胎都会受影响的。”
“是的，你该我的，你更欠我的，你甭想逃掉！”尾巴撒娇耍横起来，说完，她眼圈潮红地死死地看着这个曾经与她一起长大的男人，究竟是他欠她的？还是她欠他的？这真是一笔糊涂账。儿时仅仅是个玩伴，长大了就一定要做夫妻么？她是负心女吗？女人在谈婚论嫁的时候当然有选择的自由，她又没卖给他。
是的，她曾背叛了对他的承诺，但她不能为了信守一个即兴的承诺，而放弃一个突然飞到眼前的会让她一生所荣华富有的生活。
不否认他们曾经有过爱情，他很爱她，她也对他也爱过。但爱情不能当饭吃，她很难想象如果她真的做了一个出租车司机的妻子，自己能坚持多久？而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财富、见识，和优越的生活条件，无论如何是一个小的士司机无法想象和无法给与的。
婚姻是要讲性价比的，徐海涛跟叶子江没有可比性，也许徐海涛对她的情感是优势，年龄和长相也有些优势。但与叶子江的强大物质生活相比微不足道。情感是最没定数的，今天感情好不代表明天感情好。而婚姻需要实实在在的物质条件，富有的生活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时时刻刻都能亲身感受到的。如果她要是有个儿子，那么她的未来就是叶家的掌门人，那将是她一生最大的辉煌。
人做对一件事只能赢一次，跟对了一个人就能赢一辈子。一根稻草，扔在街上，就是垃圾，与白菜捆在一起就是白菜价，如果与大闸蟹绑在一起就是大闸蟹的价格。所以，一个人与不一样的人在一起也会出现不一样的价值！一个人与不一样的平台也会体现不同的价值！与谁捆绑在一起，这很重要！(.
而让她感到悲哀的是，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曾让她五次堕胎。堕胎遭罪是小事，但引起的后果却超级严重，她付出的沉重代价是造成习惯性流产至今不能生育。一想起这个，她就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产生一丝恨意！
“你说你不欠我的谁欠我的？我又要找谁去欠？”尾巴把这句话说得一字一顿，眼泪终于灿灿地流到腮边，她那溜圆的杏核眼如同两汪冰冷的水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看到尾巴掉眼泪，老疙瘩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百炼金刚顿成绕指柔，这是他没想到的结果。前女友、前男友，是男人女人心中的一道伤疤，既不忍去看，又无法挥之而去。不见，不贱，才是对待前任最好的方式。本来他是为宋爷做最后一件事，无奈中才与尾巴接触，交代完了龟不认鳖，拱土的拱土钻洞的钻洞，以后天南地北各活各的老死不相往来。这会儿怎么又扯不清了呢？
他很想拒绝很想忽略她，很想坦然从容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可是她在他印记中奈何存在感太过强大。虽然八年前尾巴离他而去留下的伤口，一想起来还殷殷渗血，虽然他现在和尾巴没有任何关系，可他确实又做不到云淡风轻，他在情感上总有一种与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感觉。
八年的历久弥坚他对尾巴早就跳出那种男女情感范畴，那又是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真真是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要还？还是现报现还？她的不在乎，她的伤害，一段爱情缘的败绩，究竟他和她谁错了？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分手后不可以做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分手后不可以做敌人，因为彼此相爱过。是这样吗？他叹了口气，气狠狠地说：“好好好，我答应，看来我真跟你有还不完的帐！”
尾巴笑了，这个笑有矫情的意味。
最后上了一道拿破仑饼的甜点。一层一层的（冰琪琳）。法国餐餐尾一定有个甜点。尾巴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用意大利摩卡壶煮出来的热咖啡。尾巴说，法国人餐后一般会来一杯咖啡，咖啡可以消除油腻清肠减肥，我喜欢喝纯的咖啡，不知道你喝得惯不？这是纯的拿铁。
他很少喝什么咖啡，更不懂什么“拿铁”。开开洋荤不喝也浪费，便压了一口。我天，好苦！不觉皱了一下眉头。
尾巴看到他的表情，笑着说：纯拿铁苦味很浓的，要不要加点牛奶和糖？
他苦着脸说：你看我像拿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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