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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情缘随风 > 第15章 第15章 带着完满把自己的生命划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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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来了,道路两边草生芽树发叶,一派生机盎然。

    正在行车的老疙瘩接到了个电话,那边是个陌生姑娘的声音:“喂,有个很老的老头儿是你家人吗?”他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说,对对对,他怎么了?电话里说这个老头瘫在路中间不能动了,你快来吧。老疙瘩问明地方后,说帮帮忙让她先照顾老人一下,他马上就到。

    迅速驱车来到出事地,老远就看见宋爷真的瘫坐在马路中间,有个姑娘用两条腿倚着宋爷的背,双手不断地挥舞着示意着过往的车辆躲避。老疙瘩看后又气又敬,气的是来回过往车辆包括马路牙子上看热闹的几个人,竟没有一个搭把手的把老爷子抬到路边的,现如今人心冷漠呀。敬的是那个姑娘……

    顾不得多想,停好车跑过去忙对姑娘连说谢谢。看宋爷两眼浑浊口水肆流四肢不停地抖动,他将宋爷抱起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姑娘忙跑到前面替他开车门。宋爷太瘦了,很轻,风干的菜叶一样。把宋爷顺在车的后座上,那口水蹭的哪都是,他正想找什么东西擦擦,女孩子竟在后面递给他一团手纸,他接过来忙给宋爷擦了擦,关上车门。

    扭头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秀眉大眼的姑娘,由衷地笑道,“姑娘真是人美心也美呀,太谢谢你啦,幸亏我爷碰到你这么个好人了。我叫徐海涛。”他指指车,“开出租车的。”

    姑娘摆摆手,“?悖?皇裁矗?鹣箍淞耍?还?亲吖?饭?錾狭耍?鸲嗨盗烁辖衾?阋?弦皆喊伞!

    宋爷在医院里是后半夜里醒过来的。医生说,心肌梗中风,病发前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心脏痉挛,刚给打了一针强心镇静剂,岁数太大了,恐难支撑下去,你们家里人要有个心里准备,先办个手续,转到住院部。

    醒来的宋爷两眼浑浊,看到老疙瘩,嘴唇翕动。他知道宋爷想要说什么,便趴在宋爷眼前仔细听。宋爷用尽力气喉管只是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搞半天也没理解宋爷的意思,忙找来纸笔放在宋爷的手边。宋爷满把握笔颤巍巍地在纸上涂鸦了许多道道。他拿起纸左看右看,最后猜到这是一个“房”字。立刻明白宋爷的意思,忙安慰宋爷,说他这就去办,让宋爷放心养病。

    邢家单位去年秋末曾答应过年底给宋爷腾房的。宋爷每天倒计时地等着这一天。老疙瘩也电话催促过好几次,眼看年底到了,单位又借口年底单位很忙抽不出手,信誓旦旦说春节前一定叫邢家腾退。可是春节临近单位又说,大过年的,邢家不想动,单位求情说先让邢家过个踏实的春节吧,过完春节一定动。

    这个理由似乎也可以理解。可如今春节已经过去都快两个月了,那邢家还是没有动静。宋爷气得每天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以示对抗。老疙瘩本来这几天也是要抽个时间去邢家单位质问此事的。

    从宋爷身上摸出钥匙,老疙瘩想先去宋爷回家给准备些住院的用具和几件内衣裤等。可天亮到了宋爷家一看,与邢家的那间壁竟被邢家捣了个碗大的窟窿,柜上的电视机也被捅翻摔在地上粉粉碎。看着现场情景一准是邢家在挑衅,宋爷出门是要去派出所找警察,恐是又气又恨昏倒半路上。老疙瘩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欺人太甚!他随手抄起门后一把铁锹出门拐弯一脚踹开邢家门闯了进去。w~

    那邢家两口好像正要出门,老疙瘩不由分说上去一铁锹拍在邢家的电视机上,电视机砰地一声巨响粉粉碎,惊得邢家两口啊呀一声跌在床上,老疙瘩不管三七二十一轮着铁锹一阵乒乓乱砸。

    那邢家婆娘这时醒过味儿来,站起来像一头红了眼的斗牛似的扎着脑袋张牙舞爪冲老疙瘩抵了过来,一不留神还真让那疯婆子在自己脸上抓了一把,生疼。老疙瘩气急败坏一脚把那疯婆子踹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高举着铁锹,吼道:“动,再动拍死你!”

    疯婆子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四肢乱抓乱踹口吐白沫鬼哭狼嚎地叫骂着要拼老命,老疙瘩当然不敢一铁锹拍下去,那会出人命的。

    邢家那个男人是个怂货,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鬼爷洗澡一滩泥了,瑟瑟躲在墙角扯着嗓子喊救命啊!杀人啦!四邻商铺闻讯赶来,有人拉架有人打110,那疯婆子就势躺在地上装死,老疙瘩也就坡下驴,退出屋来。警察很快到来。

    在派出所,警察早就对宋爷与邢家的积怨了如指掌,并一个电话把邢家单位人找来,那邢婆子被送到医院也没检查出什么伤痕,到是老疙瘩脸上留下好几道血溜子。前因后果都是房子惹的祸,邢家婆子说那混蛋羔子把她家好多东西砸了让他赔。老疙瘩说赔你个□□毛,这老爷子如果有个好歹我就让你赔命!

    警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两边楔呼才按下葫芦瓢,互不追究。之后责令邢家单位兑现承诺将邢家尽快搬走归还房子。警察说再不尽快解决闹出人命你们单位也脱不了干系。老疙瘩不依不饶,说老爷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跟邢家没完!警察叫他闭嘴。

    从派出所出来已是深夜,老疙瘩疲惫不堪,回到家里倒头就睡。醒来时已接近中午,他是被小树的尖叫声吵醒的,“奶奶,您快来看呀,我爸爸的脸破啦!”

    每天临近中午,小树都会到他的屋里用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将他摸醒。这是他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他会一把将小丫头捞到床上嬉闹亲热一番,然后起床洗漱。老太太已将中饭摆到桌上,吃完饭,他便带着小树玩耍,或开车拉着小树兜兜风。这小丫头真真的疼死个人儿,简直就是他的命根儿,上天恩赐给他的明珠,他想象不到如果生活中没有小树,那么他的生活将会暗淡到什么程度。

    今天小丫头尖叫起来,他才想起他的脸被疯婆子抓的。他忙捞起小丫头叫她不要声张,可是已经晚了,老太太寻声跨进屋来,其实也瞒不住。老太太一看脸伤,顿也失色,惊问怎么回事?和人打架?

    老疙瘩不想告诉老妈事情真相,怕老妈悬心,便说没事,和朋友闹着玩不留神抓了一下。老太太看看伤口倒也无大碍,想必不是爷们之间打斗所致,一看就是女人挠的,就猜想前一阵子五子搞什么对象,是不是跟对象闹架了?老疙瘩也不多解释,就说没事没事。不解释就是默认,老太太不高兴了,唠叨起来:搞对象就被挠成花瓜?多厉害的丫头?要不得要不得!妈不是说你,对象要搞,但要脾气秉性好的呀……

    老疙瘩就笑,他把小树举起抛了个高,小树今天高兴不起来,她眼泪汪汪,轻轻抚摸着那伤口轻声问:爸爸,疼么?然后撅起小嘴轻轻地吹着老疙瘩脸上的伤口。老疙瘩使劲亲了一下小丫头的脸蛋,说看把我闺女心疼的,爸爸不疼。小树想起什么,说奶奶,拿药,我要给爸爸上药。

    打架之后那邢家两口大锁一挂就没回来住,老疙瘩也顾不得,将宋爷办好住院后,每天除了出车就是跑医院看宋爷。宋爷一阵昏迷一阵醒,醒时那浑浊深陷的眼睛缓缓流出一种探寻。他明白,宋爷要的是什么结果:房!大有房不收回誓死不甘之势。

    老疙瘩这些日子也是趁势加紧收房事宜,问题也不是那么简单,那邢家单位分的一居房子被儿子占住,儿子无业没房,要想解决就得给邢家另找一间房,单位都要倒闭,哪里有房?现邢家两口暂时强挤在单位办公室里,整天闹着要房,搅得单位都不得办公。领导也是抓耳挠腮想不出办法。

    老疙瘩火了,把眼一瞪,少跟我狗扯羊皮,限你们十天搬出,否则我将邢家的东西全部扔出去。

    可是事情过去十多天单位还是没动,老疙瘩急了,将自己的出租车开到邢家单位大门口中间一停,堵住进出车辆,一句话:腾房!单位自知理亏,无奈于他,最后妥协,派车将邢家家具先拉到单位找一地方存放。

    三天后邢家单位还真来了辆大卡车搬家,老疙瘩不放心亲自现场监督,搬了两趟终于腾空。他倒舒了一口畅气,这下总归对宋爷有个交代。

    刚想找地儿弄口饭吃,家里老妈打来电话,声音急切,说民政局来人,要谈谈关于小树的事,赶快来家。

    老疙瘩一听脑袋轰地一声炸裂开来,几年来心里悬着的事今天终于爆发。他赶紧上车发动车,手都发抖,竟半天打不着火。特么的关键时刻掉链子,气得他下车照车狠狠地踹了一脚,也顾不得撒腿往家跑。气喘吁吁跑到家来一看,屋里来了仨人,居委会主任、片警大孙、还有一个陌生面孔,想必是民政局人。

    相互招呼,居委会主任引见民政局人,说姓张,区民政局张科长。老太太抱着小树坐在床边抹着眼泪,小丫头乖巧地偎在奶奶怀里,茫然地瞪着明亮的大眼盯着老疙瘩,时不时地还举起小手替奶奶抹把眼泪。老疙瘩看了心碎一地。忙说,那什么,咱们找个别的地方谈吧。众人明白,说就到居委会吧。

    到了居委会坐定,张科长说明来意,就是调查这个弃婴,并准备由国家收养。老疙瘩将这个孩子的来历讲了一遍。片警大孙也证明当时徐家是将此事报到派出所,他也去看过,当时说先等等看她母亲是否后悔来领,后来徐家也没来找,还以为孩子领走了,也没在意。没想到你们徐家把这孩子养到现在。

    张科长说根据国家收养法,你徐海涛没有资格□□,其他家庭成员好像也没有收养资格,所以今天我来就是解决这个孩子问题。

    老疙瘩说张科长说得很是,但这个孩子在我们家生活了三年多。三年来我们全家上下拿这个孩子当心肝宝贝一样,可以说她的生活优越程度超过我们全家任何成员。就拿我母亲来说,她不缺孙子孙女,可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就是她的眼珠子……

    居委会主任插话说那是那是,我们也看得出来。张科长也接话说,这一点我们绝对相信,就是养个小猫小狗养三年也养出感情来,何况是个活生生的小人?我们非常理解你和你母亲及你们全家人的心情,刚你母亲一听这事哭得泪人似的,可是法律……

    老疙瘩即打断他的话,说张科长咱们先别提法律,讲现实。现实是如果当初我刚捡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你们抱走了,没问题。问题是,这个孩子现在已在我们家生活三年了,她已融入这个家庭,认定了这个家庭,已经不可分割,你们现在活生生人为地给她割裂开来,暂且不说我们家人的情感难以承受,就说这个孩子,她现在已经三岁多了,已有自己识别的思维能力,是不是对她太残酷了?将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伤害?这一点你们考虑过么?张科长您先别打岔。再有,孩子送到孤儿院和在我们家生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能更有利于孩子健康地成长,这一点你们没有异议吧?那么好,两者相较,你们不仅从物质上比不了,就是从情感上更没有可比性,孩子现在有疼她爱她的爷爷奶奶;还有我这个拿她比我的生命还重要的爸爸,她还有姑姑、伯伯,她还有好几个小哥哥姐姐,可以说,这个孩子换任何另一个地方都比不了。那么你们这样做,也许符合法律,但结果呢?可想而知。法律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不能为了应和法律,不顾事实结果去伤害一个孩子,你们说,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一番话把张科长说得直挠头,张科长说,徐师傅说的话很有道理,也让我很感动,但是,但是……

    老疙瘩说,没有但是,试想,你们真要把孩子送到孤儿院的话,那将对孩子是一个多么残忍的结果?你们刚也看到了,那个孩子的大眼睛多么的明亮清澈!难道你们就是为了那个没有人情味的法律,非要把这个孩子的眼睛蒙上一层让她永生难以磨灭的阴影?在座各位,你们哪个于心得忍?反正我会一辈子心灵不得安宁。

    张科长笑了,说,徐师傅说话也太刻薄了,好像我们都不食人间烟火?真让我们无地自容了,我也是职责所在,没想到是这样的状况,这孩子看着就可人疼,你,以及你们全家对这个孩子如此的好,也真让我感动,我无话可说。如果做事把孩子真伤害了,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罪过了,这也不是我们的初衷。

    张科长寻思一会儿,说,这样吧,我回去把这个事如实汇报给我们处长,你回去再写个书面的东西递上来,言辞恳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尽力把这是办的完满……

    老疙瘩激动地简直就要泪奔,他上前使劲地握着科长的手:“拜托拜托!”

    回到家里,海蓉也回来了,小树从海蓉怀里跳下来,像个受到惊吓的小鸟一样鸣叫着,“爸爸,爸爸。”飞奔到他的怀里,老疙瘩紧紧搂住小树看了又看,如同明珠失而复得。

    老太太和海蓉急切地问怎么样?那海蓉也眼圈殷红,小树扒在他耳边怯声道:“妈妈和奶奶都哭了。”那声调好像是自己犯了什么大错误,惹妈妈和奶奶生气了。老疙瘩哈哈大笑,一把把小树扔老高,接住,“看把你们吓得,一切平安无事!”

    “真的!?”母女同声。

    老疙瘩坚定地答:“真的!”

    海蓉激动地一把抢过小树泪花飞溅,“宝贝闺女,你可把妈妈吓死了!”

    老太太也喜极而涕,乍着双手企鹅一样满地走:“这就好,这就好!”

    这时老疙瘩手机响,医院来电,说病人宋二柱病危,赶快过来。

    迅速驱车赶到中日医院,病房里几名医生护士围在床边,默默无声忙而不乱地做着最后的努力。就像一群修理工围着一辆抛锚的老汽车,对着打开引擎盖的一大堆机器,这边扭扭,那边扳扳,束手无策。

    他俯身凑到宋爷眼前,气若游丝的宋爷看到老疙瘩,那深陷下去浑浊眼球的放射出一束亮光,那亮光饱含着一丝绝望的期待,他明白宋爷期待着什么。他扒在宋爷耳边大声说:“宋爷,那邢家搬走了。现在房子已经腾空了。我找了把锁将房门锁上了。”

    他从兜里掏出把钥匙,递到宋爷手里。宋爷那如同枯树杈般的手在接过钥匙的同时,紧紧地攥住了老疙瘩的手。枯手冰凉,无一丝温度与力度地在颤抖着,像是在传递一种信息,也像是一种无声的欣慰。宋爷枯瘦的脖子上那突兀的喉结上下滚动起来,随后突然大张嘴发出呵呵呵呵连贯地笑声,那笑声绝地而响,这让老疙瘩和在场的医生都吓了一跳,宋爷躺在病床上快一个月了几乎口不能言。这几声笑耗尽了他最后的气血。宋爷用那只空手抬起摸向枕边,胳臂太僵硬了,他大喘着气,努力着。

    “宋爷,您找什么?我来。”老疙瘩知道他的习惯,哈下腰将手伸进他的枕下摸出一个塑料袋,里面平整地装着什么。老疙瘩猜到了,扒在宋爷耳边大声说:“宋爷,放心,我会把它办好。”

    宋爷微微颔首,那空洞的双眼像行将燃尽的油灯般闪烁出最后的一跳,之后慢慢合上,静静地带着完满把自己的生命划上句号安然谢幕。

    病床旁的心脏监视器上的那条生命的波纹,已经流水一样逝去,代之以一条冷酷的直线,如同一条长长的波折号在诉说着什么……

    当老疙瘩回到家里时,已是深夜,徐老太还没睡,在灯下整理着小树的衣服。老疙瘩问怎么还不睡?徐老太说等你回来说小树的事,心里不踏实。又问那宋老爷子怎么样了?老疙瘩说宋爷死了,他刚从医院回来。徐老太听罢愣了半响既而感叹:唉——,人活一世草活一秋哇,这人说没就没了!徐老太艾呆半响,又问:算起来这老爷子多大了?老疙瘩说,户口本上写着是一九一零年的,八十八了吧。徐老太不相信似的自己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可不,八十八,也算高寿了……老太太感艾艾地唠叨着。

    这时正在床上酣睡的小树突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二人一愣,扭身看去,小丫头原来在梦中,咧着小嘴笑完了竟吧唧吧唧起嘴来,像在吃喷喷香的东西。老疙瘩忍俊不禁,过去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他把被角椰好。仔细看着小树,稚嫩的小脸蛋总是那样洁白而又红润盈盈透明,饱满开阔的额头下眼睛似乎没有闭紧,隐约看到她的眼球在慢慢移动,玫瑰红的小嘴巴嘟嘟着。看着看着大由心生地升起一股暖意,这真是老天所赐啊!小树,就是他精神支柱,也是他生活的全部意义,上天给予他这么个天使般的可爱的女儿,他还奢求什么呢?他觉得小树就是他的命根子,谁都不可以动摇他的根基,任何事情只要是牵扯到这个问题就是不可调和的。

    老太太迫不及待地又问和民政局的事,老疙瘩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老太太听罢一颗心悬这才踏实下来。既喜,却又泛上一丝踌躇,便一声叹息,五儿呀,你就打算把小树这样养下去?

    他笑笑,妈,您觉得咱们把小树送走,我能活得好么?海蓉干吗?话说您,您舍得吗?

    老太太扭头看看小树,小树就是全家人的眼珠子,怎么能再送出去?可是,将来这孩子靠着谁呢?这老五和老丫头都三十啷当的到现在还打秋风呢,再拖累个孩子,这对象就不好办了。自己也近七十的人了,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一旦自己动不了了,这孩子可怎么办好?送出去?剜心,不送?又是个难题。老太太又一声叹息。

    老疙瘩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安慰道:“妈,您放心,我会两不误的。”

    小树三岁了,应该上幼儿园了,上幼儿园会和许多同龄孩子在一起,有利孩子的心身健康,幼儿园有老师可以多教孩子些知识。老疙瘩决定给小树联系个幼儿园,这样也让母亲轻省些。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这些日子为宋爷的事来回奔波给他弄得很是疲惫,宋爷今天走了,从此他可以轻松一些了。宋爷,这个与之相伴了二十多年的老人,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因尾巴而宋爷,因宋爷而尾巴。宋爷走了,尾巴还不知道,现在当务之急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尾巴。他记得早几年前宋爷曾给他过一个尾巴在巴黎的联系电话,这个电话号码对他来说好没意思,后来就不知丢到哪里了。

    现在他没有尾巴任何讯息地址。想起宋爷临终给他的塑料袋。便从手包里拿出打开,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张阖家欢的照片,照片虽没什么破损,但老化得不成样子,片纸泛黄人影灰蒙蒙的,像是出土文物般。

    照片上有四个人。前排坐的一对老年夫妇,后面站着的一对年轻男女。仔细辨认,那后面的年轻人一定是宋爷,从那瘦瘦的长脸和深深的眼窝可看的出来。宋爷中分头穿长衫胸脯挺的老高有点志得意满的架势。那么推理:宋爷旁边的女人就是卓家独女也就是宋爷的结发妻子,那前面坐着的必是卓家的掌门人和他的老夫人了。那卓家掌门人很有派,胖墩墩的长衫马褂瓜皮帽,怎么看怎么像那电视剧里的土豪劣绅。再看老夫人,那身打扮简直就是黄世仁他妈,那两只小脚又尖又小粽子似的。那卓女子虽生得如其父有些蠢蠢大大,但穿着打扮倒挺“五四”的,对襟白衫配黑裙,短发齐眉,头上卡着个白发带。

    看来宋爷的这张照片有点弥足珍贵,轻轻将它放还回去。再下面就是两本存折,里面加起来有八万多元。这老疙瘩知道,钱全是尾巴寄来的法郎兑换的,他还帮宋爷存储兑换过。再有就是五六本房契,都是宋爷这十几间房的房契。再有就是身份证户口本之类。随便翻了一下,发现户口本里面夹着一折信纸,打开,竟是宋爷的一份遗嘱。

    遗嘱:我的所有动产不动产,在我百年之后,全部遗赠给我的养孙女宋小卓和义孙徐海涛,各得一半,其他任何人无权继承。

    立嘱人:宋二柱

    一九九七年三月十日立。

    遗嘱字迹的确是宋爷写的,毛笔字苍头小楷,从右至左竖写。据宋爷讲他原是不识字的,都是掌柜子的闺女就是后来成为他的发妻教的。老疙瘩小的时候经常看宋爷在废报纸上写字,那字写得遒劲有力。这份遗嘱字体却就有些歪歪扭扭,显然是宋爷老了握不住笔了,但看得出来,宋爷是想极力把它写好的。不由感叹:平时看似宋爷糊涂,但遗嘱却写的语句精炼词达意明,糊涂还是不糊涂?再看立嘱日期为一年前写的。

    看完遗嘱,有些艾呆,又有些感动,宋爷在遗嘱中把他称之为义孙,宋爷生前是从来没表示过他是他的义孙的。但遗嘱的最后一句“其他任何人无权继承”。是什么意思呢?

    再看,果然有一张烟盒大的白色铜板纸上写着尾巴在巴黎的详细地址和电话,字迹是尾巴的,显然这是尾巴从巴黎给宋爷夹信邮寄过来的。

    最后他拿起电话准备给尾巴通禀一声。与尾巴断交八年了,他从未跟尾巴有过任何直接联系,拿起话筒感觉像哑铃般地沉重。要不是宋爷,他绝不会给尾巴打这个电话的。算了一下,两地时差六个小时,现在是凌晨1点,巴黎现在正好是傍晚。照着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须臾有人接,“HeySalut,quiestce”(法语:喂你好,哪位?)他没听懂,但立刻分辨出这是尾巴的声音,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其妙地砰砰跳了几下,镇定了一下自己,“喂,是宋小卓么?我是徐海涛。”

    那边显然有些意外,竟微声“啊!?”了下,“你……你是涛子?”

    “对。”不等对方说话,老疙瘩接着说:“宋女士,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宋爷于今天下午过世了,不知你是否能够回来一趟?”他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像是两旁事人起个传达告知的义务罢了。

    “爷爷?爷爷他……因为什么……”这个消息显然使尾巴更是意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因为老了。”老疙瘩不卑不亢回答。那边好像有个男人在搭话,唧哩哇啦老疙瘩听不懂。接着是尾巴与那男人相对哇啦几句,像是商量。

    须臾,尾巴回说:“我立刻回去,这就定飞机票,订好机票我再给你打这个电话好吗?”

    老疙瘩说可以。便挂上。

    效率还真快,就在老疙瘩洗了把脸刚要睡觉,电话就打过来了,尾巴说机票已定好,她和她先生一块回去,XXX号航班,约明天北京时间13:30到京。之后尾巴怯声问:“能不能明天到机场接我们呢?”

    老疙瘩犹豫了一下,“可以,这是我的工作,如果宋女士需要的士的话。”

    “涛子,我……”想是尾巴还想说什么,老疙瘩打断她,“请宋女士放心,我会按时接机。现在这里是深夜,我该休息了,对不起。”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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