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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晴空下的尼埃尔 > 第29章 相片与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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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一夜没有再入睡。

    那个关于未来的梦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灯,就着月光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一桌一椅都像是刻在脑海里一般。

    但是她没有再继续犹疑下去。

    就算不是现在,只要未来的某一天她找到了想做的事,终不会永远留在这个小镇。

    在夏天过去的生活里,她心中存在许多牵绊,像是家人像是熟悉的伙伴。

    她因为特蕾莎而无法远行,在知道了父亲去世后特蕾莎的痛苦后,夏天将宠物店视作自己的梦想。

    她常常在意家人超过自己。

    但是夏天不知道,特蕾莎从没有想过让她替代梅里安陪在自己的身边。就算宠物店在某一天关闭也好,她最在意的,是夏天无法拥有自己的梦想。

    她和夏天彼此之间的生命有着最紧密的联系,但同样独立于对方。

    特蕾莎想要夏天为了自己而活,没有顾虑地去做她想做的事。

    她希望她能快乐。

    在夏天用手撩着窗帘望着窗外明月的时候,帕西祖母来到了客厅里,她因为半夜口渴想来接一杯水,却没有料到会在昏暗房间里看到一个人影站在窗边。

    她吓了一跳,手下一用力轮椅撞到了门框上。

    夏天听到声响后回过头,此时帕西祖母已经打开了客厅的灯。

    在看清客厅里的人影是夏天后她拍了拍胸口。

    “怎么不开灯?”帕西祖母摇着轮椅来到了夏天的身边,“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你在想些什么?”

    “祖母,我做了一个噩梦。”夏天将窗帘轻轻放下,“我梦到了十年后的自己。”

    “梦到十年后的自己怎么会是噩梦?”帕西祖母不禁失笑。

    “确实是噩梦......”夏天想到梦里那突然涌来的十年记忆,和十年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的自己,这样的未来让她恐惧。

    她回到了明亮的客厅里,扶着帕西祖母的轮椅问:“祖母,你还记得小时候的我吗?”

    “当然记得。”帕西祖母回答得不假思索,“那时候你喜欢发呆也很喜欢讲故事,每天走在路上东张西望,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你觉得那时的我很奇怪吗?”

    “怎么可能。”帕西祖母语气中充满了讶异,“我和利瓦经常说,你眼中充满幻想的世界一定很美妙,他还说着想要教你画画,亲眼看看那些会说话的自然万物。”

    “我都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是另类的。”夏天眼眸低垂。

    “如果每个人都按照标准化的模板成长,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太无聊了。”帕西祖母话中带着不以为然,“合群不合群,优不优秀又怎样,自己开心最重要。”

    “何况像是利瓦常说的,艺术最不需要的就是循规蹈矩,成长也是一样。”

    随后她故意压低声音,小声对夏天说,“但是像一个人偷偷跑去雪山结果下不来,要一堆人大动干戈地去营救这种傻事可不行。”

    揶揄完利瓦祖父后,她们同时弯腰笑出了声。

    夏天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挠了挠侧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虽然我不想去雪山,但是我想回到五十年前。”

    帕西祖母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她裹了裹身上的披肩,在夏天以为她会开口阻拦的时候,帕西祖母突然拍了拍她的肩。

    “那一定会是一段了不起的冒险。”

    帕西祖母两眼弯弯,眼角的皱纹柔和了她的目光,她话语中带着理解,又像是鼓励。

    夏天抬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五十年前啊......让我想想,你要怎么才能融入五十年前的世界。”

    帕西祖母像是突然产生了兴趣,她拉着夏天的手,讲述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天边泛起柔光,一幅冒险的蓝图也在晨曦里初现。

    她们在客厅里彻夜长谈,最后帕西祖母打了个哈欠,神色间似乎有点疲惫。

    “其实你口中所说的魔术师,被困在梦境里的尼埃尔,我到现在还是难以相信。”她摇着轮椅离开了客厅,“但是我觉得能让你改变的,一定是真实的尼埃尔。”

    帕西祖母的声音像是清晨吹响的号角。

    “去把他带回来吧,夏天。”

    “还有,要记得和小时候的我和利瓦打招呼哦。”

    ————

    夏天在清晨露水还没有滴落草尖的时候离开了家。

    她来到宠物店时,特蕾莎正在店里忙碌着。

    特蕾莎听到了门铃声,抬眼看到夏天站在店门口没有进来,便明白了她要说的事。

    \"妈妈,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夏天向她承诺。

    特蕾莎听后却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的神情。

    她轻轻叹了口气,用毛巾沉默地擦了擦手,将夏天拉进了店里,转身从柜台后拿出了一个包裹。

    夏天站在柜台前,看着特蕾莎拆开了包裹。

    特蕾莎先拿出了一个相框,她指着上面短发的女士对夏天说:“这是宠物店过去的店长玛丽,我和梅里安都曾经跟着她当学徒,你先去找她,她应该会给你一份工作......”

    她像是已经准备了很久。

    夏天接过相框,里面是一张黑白旧照,玛丽抱着一只猫站在店门口,她看上去很年轻,就是在灰色相片里也掩藏不了自身的气质。

    照片下方还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小女孩的样貌和她有七八分像,夏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们所吸引。

    特蕾莎注意到了夏天出神的表情。

    “是我和梅里安。”她说着拿回了相片,话语中带着怀念。

    小小的特蕾莎头扭到一旁像是在生气,男孩在一旁做着鬼脸。

    “爸爸。”夏天在心中轻轻喊道。

    我也多想能见你一面,改变你的意外啊。

    夏天闭着眼睛将照片放在胸口。

    虽然身边有许多家人在她从不孤单,但她也曾幻想过被父亲的手牵着的感觉,在她童年的梦里总是会来到一片草地,父母坐在野餐布上,而她和施普琳在一旁奔跑着放风筝。

    如果能修补所有偏差,让一切重新来过多好。

    但是她不是神明,魔术师也不是。

    夏天眼中带着晦暗不明的光芒,魔术师只是一个偏激地相信着没人能保持初心的普通人,这种信念使他强大。

    是尼埃尔帮助她找回了自我,现在尼埃尔就是她的初心。(.

    特蕾莎仍在一一讲述着她能想到的,让夏天在五十年前生活下去的方法。

    最开始特蕾莎是反对的,现在却做出了这些细致的安排。夏天不知道她有怎样的心路历程,只是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相片,像孩子一样拥抱了特蕾莎。

    “谢谢你,妈妈。”她紧闭着眼真诚地说。

    特蕾莎微怔了一瞬,随即轻轻拍了拍夏天的后背。

    “让我改变想法的不是因为尼埃尔,不是因为过去的遗憾,只是因为你说你想要写作,所以我愿意你踏上这条路。”

    她的话语像是夏天哭泣时,放入她手心的一块糖果一样让她安定。

    “你找到了想做的事,我真的很开心。”

    ————

    夏天离开宠物店后来到了熟悉的河畔,她最后一次对着河水在心中无声地说。

    “尼埃尔,虽然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但是我即将去见五十年前的你了。”

    “你们是同一个人吗?你还会成为我的朋友吗?”

    “你不要觉得因为让我陷入危险而不安,因为我的决定不是完全为了你......”

    “......算了。”夏天闭上了眼睛,“其实还是因为你。”

    她睁开眼睛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只是那个尼埃尔不是现在的你,就不能对着他质问你离开的原因了。”

    在夏天和心中不存在的尼埃尔对话时,魔术师从树后踱步而出。

    “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魔术师的声音响起,他的发音总是古老又优雅,像是把自己当做一位高傲的掌权者,“如果去往过去,你便能实现那些不切实际的愿望。”

    夏天侧过头,目光越过自己的肩膀看到了魔术师黑色的皮鞋。

    “怎么样?”魔术师继续耐心地追问。

    她的视线向上移动,落在了魔术师微笑着的脸上。他的语气就像是女巫手中的毒苹果,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夏天转过身,微笑着对他说:“我想向你许愿,先生。”

    “请让我回到过去,回到月亮马戏团消失前。”

    魔术师没有料到她会这么果断,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少女。

    但是他随即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无论如何,向他许下愿望的人最后总会迷失初心。

    夏天也不会例外。

    他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都仿佛看到了她在未来的某一天对这一刻的决定产生悔恨,渐渐失去记忆,最终变成动物。

    魔术师摘下了帽子,他内心有着隐隐的兴奋。

    看着自己所坚信的事一次次被证明,看着一个又一个怀揣梦想的人,沦为不会说话的动物匍匐在他眼前,总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意义。

    他自己无法保持的初心,不会有另一个人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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