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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尽量让她入土为安！”林怀成起身，用着很是无情的声音说道。
深夜的恨意，弥漫在玉心宫的每一个角落。是玉嫔的无能为力，弃卒保车；是林怀成中烧的怒火和无边很海。
一言既落，夜色沉迷。
绵绵细雨之中，一双深邃的眼眸眼睁睁看着林怀成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梧桐树的尽头，乘着逆流带来无尽的寒冷。
这一刻，令人寒冷的不是刺骨的风，而是蚀骨的心。
目光渐暗，殿内的一点星火映亮了屋檐一角。
衣抉缭乱间，带着半块面具的黑子男子临风而立，望着身下的一条牙缝，唇边一抹笑容一闪即逝。同时，他的身前还趴着一名身影娇小，容貌俊秀的女子。正看着瓦缝下头的玉嫔握紧了双拳，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悔恨的火焰，更多的却又像是不甘。
这时，那一方面具就这样垂耷而下，平平的对上了女子的双眸，随之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道：
“殿下此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今你也看到了，这个时候就算仍是清白之身，这宫里也容不下你。既是如此，老夫就做这个好人，送你出宫去罢。”
女子摇了摇头：“深月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只不过深月久伴娘娘身旁，娘娘亦然待我不薄，所以我不会离开。”
那个叫深月的女子说完沉闭了双眼。她自小追随玉嫔的，从闺中到宫中，那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这期间有多少的心酸，多少的苦涩，谅谁也想不到，就如‘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要想清楚，过了这个村，那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到时就算你用八抬大轿来请我带你出去，我可都没有这个闲工夫！”
“我的命是娘娘给的，既然娘娘要，我便送回去有又何妨？”刚说完深月又下定了决心一般看着男子：“大人恩德，深月永生难忘，此后经年，往事种种，尤是深月自作自受，绝无怨言。”说着说着，深月面露感激：“只是可惜深月福薄，辜负了大人的一片好意。”
说来这深月也确实是该感谢男子，今日若非有他，自己还非含冤而死不可。
她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作祟故意引她出了玉心宫，摆下了这栽赃嫁祸的圈套。好在这个人深明大义对她高抬贵手，不然她恐怕是连再回这一趟玉心宫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男子对着深月不以为然的摇头：“孟子云‘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凡可避患而有不为？’不是老夫吓你，这一趟你若是回去了，定是必死无疑！”
说完男子心中暗暗思量。主仆情深么，如若真是如此的话，刚刚玉嫔说要亲手清理门户的话，她就不会怀恨握拳了。而且刚才要不是他拦着，这深月还非得把拳头扎进压块里不可，到时他们两个，谁也活不了。
“生亦何苦，死亦何哀？深月不怕死，只怕娘娘不能原谅我。”深月嘴上弱弱的顺着，心里却始终回旋着玉嫔那句话中的‘清理门户’四字，不论生死，只要不暴尸荒野，这就是她们之间的主仆情谊，不想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十年，十年的尽心尽力，十年的殚精竭虑，十年的沧海桑田，就值一个不要暴尸荒野吗？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这份情谊竟然如此卑微，如此轻贱。一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之人都能相信她，为什么相依相伴十年的玉嫔却代替她对林怀成所例的罪状供认不讳？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老夫实在没有想到你能放着栽赃嫁祸于你的仇人不管不顾，却一昧的想要寻死，准时是令人心寒呐！”在男子看来，深月所言就是在掩饰，明明自己心底里藏匿的都是恨意，却还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他有时真的会觉得活得这般苦累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快乐。
可一个在宫中孤苦无依的女子，若是想得到快乐，又似乎离不开累之一字。无奈世事矛盾非常，件件招人烦忧，惹人苦恼。
女子神情迟疑，“报仇……”这件事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就她如今这副模样，又被束缚在宫中，若想报仇，谈何容易？
没有拒绝，便是想。想到这里男子两鬓的花发被风儿吹的更开了，“不错，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老夫在这宫中呆的久了也觉得乏味，帮你找点事情做做也未尝不可。”说白了就是他要管闲事，不论好事还是坏事，能引起他兴趣的，照干不误。
深月犹豫再三，刚要答应，却又既是打住了嘴。她这些年来跟着玉嫔混迹宫中，又兼理烟波楼的事物，就算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事有些蹊跷。就比如为什么会有人要离间她和玉嫔，还有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男子又是谁？
以面具示人，非是神秘？
但不等她想下去，那男子便已转身，作势便要下去。这个时候深月的脑子来不及想那么多，一个惯性就抓住了男子的衣袖，“大人留步，深月愿意追随大人，为大人鞍前马后，只望大人能还奴婢一个清白。”
见深月按耐不住，男子面具下的胡须也忍不住的迎风摇摆起来。还不等他去将深月扶起，又听深月问道他的名姓，顿时眉头一皱。虽然他要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但是当深月问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能安然静置。毕竟他是一个被人淡忘了几十年的悲伤的孤独流客。
多滴水珠说着面具滑下，直入男子衣襟之上，驱散了那一通忧伤。只见他将伸手扶了扶面具到：“老夫人行第九，便是行九。”
听到行九这个名字，深月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惊讶。一直以来我都已以为这个人应该是宫中禁军里的人或者是侍卫，不想他竟是行九，尽管只是成王昔日的一名长史，却是被当今太子林怀成推崇致敬的人。恐怕假以时日，这太傅之位于他而言也是唾手可得了吧？
行九没有说话，而是顺着深月目光的方向越走越远，头也不会，只在风中轻轻的送去一句话，声音很小，却恰好能让深月听见。
功高震主，他说。
深月闻言，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整了整衣冠，便也追了上去。临了，她也在风中留下了一句话：
不死不休，她说。
一夜清明雨的肃洗，使得沈府上上下下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显得格外的清醒。更难能可贵的是一夜春雨洗濯之后的天空，竟是一碧如洗。
火热的烈阳的湿热，令人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困意。
房间里，何于飞坐在沈蘅面前拿着针线一边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在绣帕上绣刺着芙蓉，一边对着坐在一旁虚心受教的沈蘅讲解要领。
娴熟的针线令在一旁无所事事的书香同学目瞪口呆。
绣面芙蓉一笑开。书香一边对何于飞出神入化的女红赞不绝口，另一边又时不时的像沈蘅抛去了一个眼神，示意：看看别人家的孩子。
这时，何于飞两手一个反穿，这绣帕就完成的将近过半，更绝的是这横空一针晨露，惊然的让这一副半成品生动了起来，在窗前朝晖的映射下，恍若出水。直教人由衷的发出‘舟行碧空尽，人在画中游’的神离之感。
“这个好，这个好！”书香忍不住的站起来拍手，又不负初衷的瞥了一眼无所动容的沈蘅，嘴边的笑意更是欢畅，就如同一只重获自有蓝天的飞鸟一般，肆无忌惮。
收到夸赞，何于飞自然是有些羞涩的要脸红。其实这种刺绣对她这种大家千金而言都是家常便饭了，恐怕再厉害些的，她随时随地都可以信手拈来。而书香之所以会对她的女红赞不绝口，也不过就六个字的原因：头发长，见识短。
这几天下来，何于飞的绣帕也绣成了好几块。
沈蘅却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听取何于飞的‘金玉良言’。
可沈蘅打心底里，就只是将这当成用来打发时间的消遣。
女红，她以前落下的太多，补救不易，何况她也从来就没想过要补救。就这一副不耻下问的模样，还是装出来的，因为这几天下来她发现这何于飞非但粘人，而且烦人，三句都离不开蹲在大牢里的何清，实在令沈蘅忍无可忍，这才想了个办法让何于飞安分了下来。
可让沈蘅郁闷的是，这一个烦心事刚走，又有前仆后继者。当然，这后继者，当飞女红二字莫属。
沈蘅没想到这何于飞非但针线绣的好，就连这一针一线的奥义也是了解颇深。听着这自作自受的天书，沈蘅本就心烦意乱，奈何这身边还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书香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再次忍无可忍的从头到脚扫视了书香一番，许久才一笑而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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