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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慰的是自己这个祖母在子孙面前终于扬名立万了一会。
彷徨的是怕自己又会被这个不像话的孙女算计，就像刚才族长夫人那般，无声无息生将一军。毕竟这跌宕起伏的半个月里，明枪暗箭的日子她也过出不寒而栗的恐惧来了。
许久之后，二人都是相对无言。
老夫人无言是因确实无言，而沈蘅的无言，却是一种无声的等待。
终于，还是沈老夫人按捺不住先叹了一口气，换了一副更是伤情的神情拄杖道：“老身年幼之时，正逢家道中落，是以时至今日都是目不识丁。原本我以为通晓礼法便可安身立命，以至于对于这些并不是很在意。但这些天跟着那些大人们一路走来，我才后悔当初没有喝下一点笔墨，无奈悔之晚矣。而且那大人这些天挂在嘴边一句话令我久难忘怀，但却对这字里行间的深意一窍不通。这不听说当日公主给陛下草书四字，喜得恩宠，所以我这才想到让公主为我解惑一番。”
称呼一变，沈蘅就觉得这平日里的沈老夫人是要回来了。连忙回眸一笑回道：“老夫人实在是太看得起本公主了，我也不怕老夫人笑话，本公主和目不识丁的老夫人比起来，怕也就是一个半斤八两。”
说完，沈蘅脸上原本淡然的笑意又是冷了下来。而且，非但是沈蘅神情凝固，就连这沈老夫人亦是如此。
扫了一眼似哭又似笑，似无言又更似恼怒的沈老夫人，沈蘅瞬间变得轻松下来，负手身后，五指复而轻挑细弹。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虽然沈蘅如今还不确定沈老夫人不想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绝非要自己为解释那般轻松。因为沈蘅知道这‘目不识丁’四字用在沈老夫人身上，是一个荒唐的不能在荒唐的笑话。
因为沈善方和她说过，沈老夫人出生名门大家。虽然没有名门大家的气派，却也是如假包换，毋庸置疑的。
所以，你给我打马虎眼，我自然也能给你来个彼此彼此。
凝固的神情，对上沈蘅那似乎亦然窥破一切的双眸，回映出来的没有一丝被窥破大窘迫与尴尬，反是说不出发一种自然，就像是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一般。
此时，沈老夫人再度出击：
“今日老身记忆恍惚，对一些人或事都淡忘了许多，虽然如今只记得下这半句，却也无伤大雅。因为我相信公主绝对听过这上句。”说完沈老夫人顿了顿，看着眼前仍旧无动于衷的沈蘅，心里固然是震惊，却也不忘其本心，继而一字一句的说道：“朋友笃诚信。”
沈蘅冷冷一笑，“兄弟敦和睦，朋友笃诚信。我说老夫人又何必与本公主拐弯抹角，有话说话不是很好？”记忆恍惚是吗，刚刚还说印象深刻来着呢。兄弟敦和睦，这是在指桑骂槐呢。可是就算她说出来啦又怎样，她不想做的事，谁也逼不得她。而且，就算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沈善方，她也只能说一句‘恕难从命’！
见‘兄弟敦和睦’五字从沈蘅口中洒脱而出，沈老夫人当下就忍不住的要扬眉。既然你懂这个道理，若是不应允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件事本与公主没有丝毫的关系，但我这也是实属无奈，可是你伯父流放之期迫在眉睫，我想就算是你父亲在此，也决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嫡亲兄长在火坑里打滚。”沈老夫人开始正视沈蘅的眼眸，“我虽然知道这件事会让公主难做，也知我作为祖母却想孙儿提此过分要求实属荒唐，但我还是请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认我这个祖母，也要看在你伯府与你父亲一母同生的份上伸出援手，也不枉这‘兄弟敦和睦，朋友笃诚信’之言。”
沈蘅继而冷笑，沈老夫人这点花花肠子，就算如何掩饰，却也难以不露一点马脚。只不过沈老夫人这次却是是压错宝了，如果她将宝压在沈善方身上的话或许可能还有转机，可若是压在她身上，那就该石沉大海，毫无起伏了。
她不会让一个对自己父亲用血汗开辟出来的家业虎视眈眈的人再跑出来兴风作浪。而且说不定到时候老夫人再临阵倒戈，再往这上阳伯爵位上动心思。毕竟一个一无所有的长房和原先丰衣足食的长房在沈老夫人心中比起来，显然是后者更能加倍激发沈老夫人心中那股经久不衰的偏爱。
所以，她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而且，沈老夫人由始至终都不曾更改的偏爱，更是让他恶心不已。想她沈善方不过是一个伯爵，而长房流放又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根本就不可扭转。这是为了一个长房，宁愿要赔上她和她父亲毕生荣辱的节奏啊！
“老夫人确实高看了本公主，这件事本公主就算想帮忙，那也是有心无力。”沈蘅故作为难的唉声叹气道。
听到沈蘅都无能为力，沈老夫人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一脸不相信的望着沈蘅，“怎么可能，你如今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只要你肯为你伯父等人求情，陛下就应该会法外开恩的啊。”
见沈老夫人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沈蘅心里又是暗暗冷笑。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怎么会有可能？当今陛下最为痛恨的便是乱臣贼子，虽然伯府一家是遭了这池鱼之殃，可归根到底这也并不能成为开脱的理由。而且，陛下若真的是有意施恩于父亲的话，那陛下赦免就不止你老夫人你一人了。换句话说，赦免老夫人，这时陛下看在父亲面子上的一个极限！”
当然，沈蘅的这些话只是用来唬弄唬弄沈老夫人的，毕竟君心难测，她也只能看到她所能看到的，她所能看到的，便是她这个角度唯一的视角。她不是皇帝，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
很显然，沈老夫人的表情没有辜负沈蘅的冠冕堂皇的一片，而是毫无保留的信了。
见此，沈蘅不以为然的沉了一会双眼：“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伯父自己作茧自缚，完全怨不得旁人，只要当初能奋力断了这攀龙附凤的心思……”
沈蘅的话越说做带劲，而沈老夫人却是越听越消沉。怨不得旁人，那就只能怨沈老夫人自己了，如若当初不是她让沈安茹去参加太子府的花朝宴，又或者说可以说服长房回避这一门婚事，那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只是这视功名利禄为粪土的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因为有因必有果，有今日之恶果，必然有昔日之恶因。何况，这些本就是贪心之人。
正当沈蘅以为沈老夫人该死心之时，沈老夫人却是灵光一闪，仿佛又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公主未来夫家势大，不如公主你……”
“老夫人！”不等沈老夫人说完，沈蘅不满的呵斥一声。她没有想到沈老夫人居然还有这种心思。若是不明形势的人看来，这沈老夫人是为了长房搭上二房还不算，甚至还要搭上一个连八字还没一撇的叶家。而且，听沈老夫人话里的意思是她自己觉得难以启齿，所以想让沈蘅去开这个口，让沈蘅去做这替罪羔羊。至此，沈蘅怎是不怒？
“怎么说你父亲与你伯父也是一脉同生，公主你就为这一脉同生向亲家那边开个口又有何难？”沈老夫人依旧不甘心的纠缠道。
开口不难，可是这口一开，自己两面不是人、不仁不义尚且不说，还将赌上自己的终生幸福。所以，“老夫人这样做，又置我于何地？有或者说，老夫人的眼里永远就只有伯父那一个儿子，而我们都不过是一枚可以随意取舍的一枚棋子，对吗？”
这一下，沈老夫人纵是有求于人想要忍气吞声也不由得气上心头，当下便大声呵斥：“你放肆！”就算她偏爱长房，却也从来没有要用二房来成就长房的念头。在她看来，叶家势大，而自己孙女公主之躯却委嫁庶子，怎么的也得给她们家一些补偿。更何况如今孙女已是公主，纵然叶家不肯娶纳，依旧可以在一夜之间找到下家。
可沈老夫人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人心多变。或许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沈安茹，可能还会吵闹一番便会应承下去，可她沈蘅不同，她的东西，谁都不能染指。而且，她自己似乎也只能嫁给那个人，绝无二家。
对上沈老夫人气急败坏的神情，沈蘅更是讽刺的笑道：“纵然你是我沈蘅的祖母，可是今日在我长乐公主面前，放肆的是你！”说完拂袖而去。
一时间，沈老夫人怅然若失。如果沈蘅都不肯助她的话，她这个孤家寡人还有什么用？
步至门外，沈蘅惊鸿回首：“本公主虽然不会将他们带回来，但至少我会让他们平安无恙的到他们该到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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