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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偏执权臣的乖白甜 > 第66章 一个小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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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辗转数月,萧景然跟宁汐二人游玩至扬州,泛舟湖上。

    船楫划到湖心,岸上吆喝的摊贩好似变作一幅宁静悠远的画,远离尘嚣,不至于太吵闹,又给水雾??鞯氖菸骱?显鎏砹艘蝗ρ袒鹌?

    大大小小的船只飘在镜面般的青湖上,拥拥簇簇,组成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水泽乡国。

    宁汐枕靠在男人的腿上,望着小窗外的碧色天空,噘嘴遗憾道:“爹爹肯跟我们一块回来多好呀,咱们三个浪迹江湖。这么大年纪了,比我们还贪玩,怕回京就回刑部复职,说好不容易外放,要待在外地玩个够。”

    萧景然抚弄着腿上人儿的发丝,想到淳朴无私的岳丈大人,忍不住相告:“傻瓜,岳父大人他不是贪玩,是想留在那片贫瘠的、混乱的、没有官员肯去的地方,为当地百姓做贡献。你知道吗,下车伊始,他就破了两桩案子,深受百姓爱戴,在我传信,透露要他回来时,他也尝试过离职,但百姓拿万民伞相送,眼中饱含不舍的泪水,这才让他改变了决定。”

    宁汐微惊,撑坐起来:“那、我们到底请他回来,还是由着他。”

    萧景然微笑道:“随他吧,对他来说,在需要的地方专心破案为百姓谋福祉,定比在京都的官场勾心斗角的强。”

    “好吧,听你的。”宁汐甜甜笑道。

    二人在船厢里夫妻闲话,突的,船尾打了个轻微的摆子。

    萧景然警惕心起,第一时间圈抱宁汐入怀,支耳细听这动静变化。

    不善来者肆无忌惮,不作掩饰,划船又快又急,等他们掀开竹帘,清楚的看到原先的船夫不见了,变成一位身姿玲珑、仙气飘飘的白衫女子。

    萧景然看她腰佩一柄银鞘长剑,知她练过武功,便称呼道:“敢问侠女是谁,要带我们去哪里?”

    “闭嘴。老实待着,一切听我的安排,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白衫女子头也不回的放狠话道,继续划着船桨。

    宁汐从男人怀里伸了伸脑袋:“姐姐,你好凶啊,你看你,浑身穿得白白的,头发带子也是白白的,像个出家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怎么比强盗还凶。”

    白衫女子没搭理他们,快速划桨上岸。

    萧景然看这白衫女子暂时没有杀他们的意思,姑且搂着宁汐等待,等到岸上谈判也不迟。

    岸上埋伏有他的暗卫,为了跟宁汐两个人清净游湖,没叫他们跟着。

    船片刻钟划到岸边,白衫女子率先跳上实地,她转身的刹那,宁汐惊艳得屏住呼吸。

    对方一身白衫不染尘埃,五官灵秀如山尖白雪,清冷而纯净。用超凡脱俗、出尘绝艳四个字形容也不为过。

    但她瞥向萧景然和她搂抱时产生的嫌恶目光,宁汐敏感的察觉到了。

    她顿时觉得这位姐姐不是那么的美丽了,轻轻掐萧景然:“诶,她好像很讨厌我们俩卿卿我我,是不是你招惹的桃花儿。”

    萧景然正欲挡在宁汐身前,白衫女子比他更快,一手抓向宁汐的领子,将她提到身边。

    萧景然火了:“姑娘,我从未见过你,我们之间到底有何仇怨?”

    白衫女子拿长剑横在宁汐脖子面前:“少废话,跟我走一趟,办件事情,办完了就放你们走。”

    不多时,三人前后脚进了一间扬州最有名的青楼,红韶馆。

    白衫女子把两人带进一间房,告知来意:“你们不是很喜欢扮知微道人跟阿桑吗,今天我让你们俩再扮一次,不过不是你侬我侬,而是演师父和阿桑的决裂。”

    萧景然微讶,同宁汐对视了一眼,揣测道:“姑娘,难道就是阿桑?”

    “不错。”

    我的乖乖,宁汐头目眩晕,她曾经扮演的阿桑,竟然跟真的阿桑大相径庭。

    阿桑坦然承认了身份,恨恨道:“就因为你们两个,在扬州诚胡乱散播我和师父有首尾的消息,害得一传十、十传百,如今所有人都以为我跟我师父,有不正当的关系。”

    宁汐理亏的噎了噎:“不好意思呀阿桑姑娘,我们不是故意的,是为了骗富商方行洲,配合传言做的戏。”

    看来传言不可尽信,所言非虚。

    萧景然明白了对方的来意,痛快道:“此事是我们不对,玷污了阿桑姑娘和知微道人的清誉,我们愿意赎罪,听从你的安排。”

    阿桑点头:“这里是青楼,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你们在这里准备准备,我去园子里准备一间露天雅间,到时你们按我说的做。”

    眼看白衫女子合上一半的门,宁汐跟萧景然悄悄咬耳朵:“她跟她师父真的没什么吗,为什么那么在意谣言。而且撇清关系,非演决裂干嘛。”

    啪,快合上的门陡然打开,阿桑冷睨了宁汐一眼。

    宁汐轻咳:“今天的月亮不错。”

    等步伐声真的走远了,萧景然嗤笑捏她脸:“还没入夜,哪来的月亮。”

    另一头,阿桑沉重的步下楼梯,去找鸨儿沟通,挑选一个园子最中央的雅间,让周边所有人成为这场决裂戏的观众。

    不多时,戏台子准备好了。

    阿桑失魂落魄的回房,在门口理了理情绪,推门进入。

    萧景然道:“阿桑姑娘,我们还是不演了。”

    阿桑说不上来是如释重负还是什么,依着应该愤怒的本能,拔出佩剑,剑指他们:“你们想反悔。”

    宁汐摊手:“可是有个更厉害的人威胁我们,不能按你说的演。”

    “谁。”阿桑警惕的扫了眼屋子。

    霎时,一道仙风玉骨、模样近三十的白袍身影自内室越步而出,衣裾飘飘,臂揽拂尘,好像书中描写的九天仙人。

    “桑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若执迷于假象,师父大可为你找一个比他们演技好的戏班子,满足你的愿望。”

    来人知微,笑望着阿桑。

    “师、师父,”阿桑倒退半步,别开视线:“不一样,在中原的流言,全因他俩而起,扬州人甚至认定,我们是骗子,他们才是真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宁汐点头附议:“我们愿意尝赎罪过。”

    “两位若真的心存愧疚,便也帮我演一场,”知微施施然落座,懒得替他们想话本,道:“演一场,我跟阿桑互相爱慕的戏,二位是真情真意的夫妻,我就不多作指导,你们看着演吧。”

    “师父!你不要冥顽不化。”阿桑狠狠跺脚。

    这俩师徒,南辕北辙,有毛病吧。宁汐举了个手:“那个,知微前辈,我能问一声为什么吗。阿桑姐姐要我们演决裂,是为了洗去谣言。可、可互相爱慕,是为什么呀。”

    知微:“我跟阿桑前几日大吵了一架,想搞好关系,你知道这个就够了。”

    “哦,那为什么,你们不亲自上场演,顺便可以澄清,你们才是真正的知微道人跟玉女阿桑。你们人都在这呢。”宁汐道。奇奇怪怪的师徒俩。

    知微瞥了一眼阿桑,淡声道:“你认为,桑儿对我咬牙切齿的模样,能跟我相亲相爱起来么。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演不出来。”

    阿桑暗暗咬唇。

    萧景然懒得管其他人的八卦闲事,果断道:“知微道长,此事因我们而起,我们愿意按照你说的办,两清以后,你要答应放了我们。”

    “一言为定。”

    夫妻二人穿上道家白袍,在知微的大方针指导下,步入了园中雅座。

    时隔数月,真的还有许多人认识他们,称他们为知微道长和阿桑姑娘,热络的过来敬酒。

    萧景然飒然席地,眉宇间流淌一抹狂荡不羁,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周围人不想自讨没趣,越少人过来套话打听长生的秘方。

    宁汐侍立在侧,神情凝重。

    水流如柱,萧景然拎起玉壶,往酒樽里倒上一杯满满的晶莹酒液,转递到宁汐面前:“拿着,喂师父喝。”

    宁汐皱眉缩手:“徒儿不会。”

    “真是没用,不会的东西,越来越多了,”萧景然掷下酒杯,嚷道:“找两个会侍候的姑娘来。”

    宁汐凉眼看他,却瞬间垂眸,一语不发。

    须臾,一黄衣一蓝衣两位女子热情扑到萧景然身侧,为他捏肩捶腿。

    萧景然勾唇仰头:“舒服,不如让你俩来当我徒弟好了。”

    宁汐睁圆眼睛,怒急攻心,拔出一柄短匕,失去理智的刺向萧景然。

    “啊”两位女子见了血,尖叫逃散。

    萧景然不偏不倚,挨了一刀尖,直直看向宁汐:“为什么刺我?”

    宁汐泪目:“徒儿不是故意的,但你为什么要说,让她们替代我,我受不了这样的话。”

    宁汐真的要哭了,颤抖的拔出匕首,按知微道长说的,必须见血。

    天呐,演戏这种事别找他们了,还玩真的。宁汐忙抽出干净的细白手绢,按在萧景然出血的腰际。

    萧景然欣然的抚她脸庞,深情凝睇:“傻瓜,不这样,怎么逼得出你的真心话。别闹别扭了好不好,你说忘了我,我心上的痛,比身体上的痛更甚。只要你肯回头,哪怕刺死我,我也心甘情愿。”

    宁汐拥抱住男子:“呜呜呜,师父,徒儿再也不要离开你……”

    二楼雕栏处,一高一矮立着两道白衣身影。知微余角瞥向阿桑,观她神色平缓宁静,没有预料的嫌弃暴躁,倒有几分意外。

    须臾,知微伸臂揽过人儿:“你在羡慕吗,我们也可以这样。”

    腰间一紧,阿桑从憧憬中回神,趔趄后退:“请你自重。”

    是夜,月光普照,蛐蛐蝈蝈在草丛里交织静谧的乐曲,道观的后园栽种各类奇花异卉,花香满园。

    知微持着一个鹅颈浇壶,给花丛浇水,他听见少女徘徊的动静,道:“路,为师已经为你铺好了,黄罗门的人会相信,你我关系重修旧好。你现在不动手杀我,更待何时。”

    阿桑自大树背后走出,哽了哽脖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如今还不是你的对手,等一切水到渠成,我必将手刃你这狗贼,为道教除害。”

    知微轻放下浇壶,微笑走至她面前。

    阿桑屏住呼吸,一再后退,退到退无可退,背就快抵到树干上,一只温厚的大掌垫住了她。

    知微越过少女驼红似霞的脸,在她耳畔轻语:“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放心吧,我的魂儿都丢给你了,不是你的对手,动手吧。”

    阿桑别开脸:“老不要脸。”

    “老?”知微被触到逆鳞,清绝的脸庞生出一丝愤怒的烟火气,掰正她的脸:“二十九,是不年轻了,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你再风言风语,休怪我剑下无情!”阿桑推开他。

    知微双袖大展,毅然等死:“好啊,用你的无情剑,一剑给我个痛快,好过年华老去,互相折磨。”

    阿桑拔出腰剑,手抖的,一寸一寸靠近他的咽喉。

    剑尖离了半寸远,停悬不动,知微眉梢微挑,咽了咽嗓子:“为师的喉结性感吗,看得舍不得了?”

    阿桑翻了个白眼,收剑回鞘。

    她煞有其事打量??好?械闹芪В?溃骸拔也换嵘夏愕钡模?愕牡茏佣ㄈ辉谥芪?穹?茫?乙簧蹦悖??潜阊暗浇杩冢?迳侠唇?仪茏 N也挪簧担?幻?灰幻?!

    话音甫落,对面神仙般的人物掠过来,将她环住,像个痴缠红尘的凡人。

    清冷幽香的气息逼近,吹喷脖颈,阿桑全身血液逆流,失力的忘了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

    唇似有若无的游走在少女玉凉的肌肤上,知微抱着她提醒道:“桑儿,你第一次刺杀我,我确实躲了,希望感化你。后来你不为所动,我便没有躲过。很久以前,你给我倒了杯毒茶,我正要喝,是你自己打翻了茶杯。”

    阿桑努嘴:“那药毒性不厉害,一次毒不死,打草惊蛇。”

    知微:“不久前,你将我骗至郊外,欲叫你师门中人围剿。中途遇上强盗,你丢下我,先去对付强盗,坏了你红莲师父的大计。”

    阿桑:“大道面前,岂能只顾一己私怨。”

    知微:“三个月前,我得了伤寒,我假装昏迷,清楚看到,是你在床边细心照料。”

    阿桑:“……伤寒死不了人。”

    知微啧啧,盯着少女溃不成军的姝色面颊,往上亲了一口:“美言不信、信言不美。你待我好,我知道。自欺欺人不觉得幼稚吗。”

    怦然的悸动冲击着大量的惊慌,阿桑摸自己的脸,呆住:“你、你敢碰我。”

    知微将她翻转过来,清绝出尘的俊脸,做出最无耻的事。

    他不知悔改,反而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朝那张垂涎已久的嫣红朱唇封缄下去,一品芳泽。

    压抑已久的星火,一经碰撞,唯有燎烧殆尽,至死方休。

    在对方不自控的回应下,知微一步步得寸进尺,如久旱逢甘霖,极尽的索取。

    晚风飕飕吹拂,阿桑察到凉意,蓦的一惊,错开男人,揽上肩头滑落的白纱。

    她无力蹲下,埋在膝间呜咽:“不要逼我,一直这么下去不好吗。”

    知微一拳砸在条纹树干上,震得叶片哗哗落下:“桑儿,我也想跟你这样一直下去,只要不叫为难,维持一辈子师徒名分又何妨。但那群变态的老尼姑不会放过你,你不做出决定,她们会逼死你的。”

    “不许你说我师父。”阿桑泪眼??鞯牡伤?

    知微抹开她眼角湿润,逼她做决定:“当我自私一些,不愿做留下来的人。要么,你跟我在一起,和黄罗门断绝关系。要么,立刻杀了我,回去跟你师父交差。无论你做哪种决定,我都支持你。当然了,你选择跟我在一起,我会开心十万倍。”

    “不要脸…”阿桑被逗乐,平静了一会后,道:“你容我考虑一个晚上。”

    “好。”

    知微眸色微深,以迅雷之势,瞧准她粉润唇珠上啄了一口。

    故态复萌。

    阿桑抿唇推阻,害怕男人眼中的炽热之色:“你干什么,不是说好让我考虑一个晚上。”

    “你考虑你的,我亲我的。我要这一夜时间,你身心全都围绕着我,心自然偏向我多些,这叫近水楼台。”知微不似开玩笑道,不规矩的去揉弄她的纤腰。

    阿桑嘤咛一声,拍开他的手:“别胡来。我去房里一个人静静坐着想。”

    万里冰层终于出现了一丝融化的缝隙,虽叫人心痒难耐,却又不敢冒进。

    知微应了她,恋恋不舍目送她回房。

    跟着,他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兴奋得整夜睡不着,念经也念不进去,给花丛浇了一夜的水,差点把花给浇死。

    因精神极度亢奋导致松懈,他也不知,房舍内的小窗什么时候开的,亦不知,里面的人什么时候逃了出去。

    知微走进房里,拾起桌面一封留书,掠过两三行,狠狠拍在桌上。

    当个人情感跟信仰、同门、理念、目的起了冲突,阿桑实在无法做出决定,连夜奔回了黄罗门。

    红莲师太听说爱徒回来了,丢下进行一半的浴佛法会,亟不可待的去见人:“阿桑,你取回了狗贼的首级?快,拿给为师看看。”

    阿桑哭着扑到红莲师太跟前,乞求道:“师父,他对弟子防备很重,弟子杀不了他。求你…派别的师姐妹去做这件事吧。徒儿只想跟在师父身边潜心修行,求您成全。”

    “不中用的东西!为师派你在他身边潜伏多年,再换个人,是轻易的事吗。阿桑,别骗师父,你是不是对狗贼动情了,舍不得杀他?扬州城可传得沸沸扬扬了。”红莲师太一错不错的观察她。

    阿桑摇头:“没、没有。那是当今六皇子殿下跟他的王妃假扮成的我跟知微。六皇子蒙受奇冤,不得不假扮知微,引富商方行洲上钩。他们听信传闻,假扮我和知微…很恩爱。”

    “传闻也空穴才来风,如果你们真的清白,天下为何都那么传。唉,阿桑,为师知道这个任务一开始,就为难你了。但你是要继承为师衣钵的人,将来还要管理整个黄罗门,要懂得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为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三个月内,你若不提知微的狗头来见我,我便将你逐出师门,你跟那狗贼逍遥快活去吧!”红莲师太勃然拂袖道。

    “不要,徒儿受师父的教养,怎能背弃师门,”阿桑咬唇央求:“徒儿跟知微相处以来,发现他,并不像世人所说那样放诞不羁。他颇有博爱之心,常赈济灾民,教化恶人,他是个好”

    “住嘴,那都是表象,他是在争宗教大使的位置,”红莲师太言之凿凿道:“忘了为师跟你说的吗,玄清门乃道教,黄罗门属佛教,两教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但自从先皇颁布下选拔宗教大使,要让一宗成为万民信仰的主宗,玄清门的前一任道长,不顾道义,诓骗了我的大师姐,事后将其杀害,令黄罗门蒙羞。知微是前任道长的徒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此大仇,不可不报,宗教大使,不可不争。”

    红莲师太眼神湛湛道。

    如今几教对手中,竞争力最凶悍的,莫过于玄清门。料理了他们,宗教大使便是黄罗门的了。

    根深蒂固的理念和她自悟的道理发生冲突,阿桑头疼的抱住脑袋:“师父,求你,派别人去杀他。徒儿下不了手。”

    “好徒儿,你舟车劳顿,先歇息再说吧。”红莲师太摸摸她的头,还是不打算放过她。

    她知道,能够潜进玄清门的女弟子有的是,但能让知微那个老狐狸放下戒心,甘愿赴死的,非阿桑不可。

    禅房漏进几点疏星,躺在轻简的房室内,阿桑感到难能可贵的宁静。

    这里没有知微师父精心准备的软枕,没有知微师父细心备好的窝丝糖,也没有知微师父熏的好闻的沉水香。只是一间干净清贫的小屋,感觉却好极了。

    至少她不用一面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娇宠,一面算计谋害他。

    柔白的月光洒在脸上,伴着脑海中不受控浮现的皎皎仙影,她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三年前,她才十七岁,被派到知微身边时,红莲师太怕她年龄小,心性不够坚定,露出马脚,亦或者,真情实意才能打动知微,便没有告诉她计划的始末,只说,要送她去玄清门修行一年。

    阿桑以为黄罗门不要她了,哭得特别厉害。

    天下师父都是严厉的,除了她的红莲师父疼她。阿桑小气的想,等新师父来了,一定不给他好脸色看,不给他机会教训自己,等他嫌烦了把她赶走。

    有个好像师兄一样的青年人敲她房门:“哭什么,有好吃的,来不来吃。不吃被他们抢光了。”

    阿桑擦擦眼泪,随那师兄去。

    玄清门的人跟饿老鬼一样,抢一只肥腻的烧鸡争来争去。

    阿桑呆呆站在一边,插足不进去。

    那位带路的好看师兄去揪下一只鸡腿,递给无助可怜的阿桑:“拿去。”

    阿桑皱眉握了握手,不敢接。

    青年观她模样,不是怕生,而是怕烧鸡的油腻弄脏她娇贵的手呢!青年好笑摇头,不得已,又去寻了一片池中荷叶,包裹得干干净净递给新进门的女弟子。

    阿桑这才眉开眼笑接过,咬着鸡腿儿:“师兄啊,你们道教还能吃肉吗。”

    “这话说的,你不是道教?”青年仰在草坪上啃鸡肋,和女孩儿观赏漫天繁星。

    阿桑一噎,她是以孤女的身份被玄清门收养,红莲师父说,不能透露身份:“现在是,以前不是,以前我是孤儿呀。只是听别人说起,你们道士也是出家人,怎么能喝酒吃肉。”

    “小姑娘,你跟佛教的人很熟?只要佛教的人才忌酒肉,”青年懒懒散散道:“我们啊,自然而为,不去刻意拘束那些。”

    阿桑吐了吐舌,怕露馅,不敢再说了。

    “看你胆小的,还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给你买。”青年道。

    “真的吗,我想吃窝丝糖,我从来不敢痛痛快快吃零嘴。”阿桑激动地摇晃他。

    红莲师父不让她吃,说身为掌门继承人,不许吃乱七八糟的杂粮,从小要注意自身仪行。

    青年视线下移,落到女孩儿白嫩的小手上,又看向她白润好看的脸蛋,心跳莫名快了几下:“看你这小娃养得白白胖胖的,不像穷人家的孩子,连窝丝糖都吃不起?”

    阿桑纠结垂眸,不懂得撒谎。

    看她娇娇怯怯的样,他不为难她了,友好的拍拍小姑娘的肩:“行,为师答应你。”

    “为师?”阿桑愣住:“你、你是我师父知微。”

    知微吃鸡后叼着一根麦秆剔牙,没点师尊样子,点头道:“对啊,小徒弟,看你是个女孩家,入我道教做什么,不如送你去绣楼,习得门女工手艺也是不错的。跟我们一帮老爷们整天念念念念经,会无聊死的。”

    阿桑震惊中回过神,想起红莲师父的嘱托,那些怄气离开的想法只是想想罢了,还是得留下的。

    何况,这个师父没她想的那么糟糕。

    阿桑头摇成拨浪鼓,两只爪子轻轻揪着知微的衣袖:“师父,你不要赶我走,我会听话的。有师父在,一点儿都不无聊。”

    余角莫名的又被那双柔荑牵引,她轻微用力扯住他的白袍广袖,像牵住他某一根连通心脏的神经。

    知微呼吸微微一凛:“哦。”

    后来,在温情的破灭前,还有一段不该的孽缘,亦或是,人为允许放纵的。

    花灯节那天,入夜阿桑想去河边放花灯,走到一半,却被师父拉进一个就近的寺庙里。

    “师父,我做的兔子灯好不好看。”阿桑提起一盏亲手扎的卧兔灯,向他献宝。

    知微呼吸急促:“好看。”

    阿桑没察觉不对劲,嚷嚷要出去:“那快走啊,师兄们都在河边等我。”

    知微怒了,一把将她抵在墙上:“桑儿,他们对你图谋不轨,别跟他们走得太近,从今天起,不许跟他们玩在一起。”

    阿桑莫名其妙,见这架势,开玩笑道:“师父,你才像图谋不轨呢。”

    “你说对了。”

    知微咽嗓,俯首,贴上她水灵灵的粉唇,怕她还不明白,轻咬了一下,让她知道这是真的。

    阿桑呆呆的:“师父。”

    知微化作一个害臊的毛头小子,佯装痞痞的威胁道:“怎样啊,不是你嫁我,就是我娶你,选一个吧。”

    这怎么选,都是他占便宜。

    阿桑的心扑腾跳,她想起红莲师太说的,一切都要听知微师父的话,不能违背。

    所以知微师父向她示爱,虽然离经叛道,她也不能拒绝吧。

    自我煽动着,阿桑娇娇俏俏的搂上男人的脖子,学着他那样,亲近蹭他:“阿桑听师父的……”

    那一晚,寺庙闹出了很大动静,道长和玉女的传闻就此传扬。

    因而可见,传闻也不尽然是假的。

    美好的日子如烟花绚烂跟短暂,阿桑决定死心塌地的跟了师父没几天,红莲师太就将她召回,告诉她全盘计划,如今时机成熟,可以杀了知微。

    美梦逐渐演变成噩梦,阿桑惊醒,满头是汗。

    在小屋子里待了一个月,终究逃不过,红莲师太传见她。

    阿桑行到庵堂,跪下央求:“师父,徒儿还是下不了决心,求你,别为难我。”

    红莲师太眼底划过一抹洞悉的冷意,捻动佛珠道:“阿弥陀佛,阿桑,师父绝不会勉强你。不过,你必须回玄清门一趟,到时该如何,全由得你自己。”

    踏上回玄清门的路,阿桑好像如坠云雾当中。她能够,做主自己的人生了?

    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情,阿桑回到玄清门,首先听到一则晴天霹雳的消息。

    知微身边有了个新的女弟子,住在她的住处,而且布置的比原先更为华丽舒适,知微每天都让新的女弟子服侍起居。

    道观里议论纷纭,新女弟子将代替阿桑,成为知微的新宠。

    阿桑抱着凉透的臂膀,在扎刺的花丛里一直躲着,这个角度对上知微居室的小窗,能看清里面情况。

    知微参加法会回来,果然像众人所说那样,身边跟了个年轻漂亮的女弟子。

    她亲眼看着,女弟子为他宽衣,喂他喝羹汤,吹熄灯以后,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半夜时分,一柄寒凉的利剑悬在头顶,良久。

    等到知微不耐烦,出声:“还不下手砍?”

    阿桑一惊,握紧刀柄:“忘恩负义的狗贼,拿命来。”

    刹那,有淡淡的血腥味飘出,可她的手根本没有动……是他自己碰了上来!阿桑心惊肉跳丢开利剑,找出火折子,点燃灯盏。

    男人脖子上出现一条血痕,如不是她撤手得快,兴许就没命了。

    知微摸摸脖子上渗出的血,遗憾的舔了下:“一刀结果我多好,怎么又犹豫了。我背叛了你,我喜欢上别的女子,你不生气吗。”

    闻言,阿桑脸上浮上痛和纠结之色。

    这时一个女子却推门闯了进来:“阿桑姐姐!求你不要伤害师尊,我是他的亲侄女,我们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我是他用来引你杀他的。”

    知微又是遗憾的叹了声:“小侄女,你又来捣乱了,桑儿说不定已经心动,要杀了我呢。你先出去吧。”

    阿桑混乱的摇头:“为什么要骗我杀你。”

    “我说过,我是个自私的人,不想当留下的那个,活在自责愧疚当中,”知微另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短匕,对准自己的左胸膛:“阿桑,其实我可以自己了断的,只是,心中一直存有一丝希冀。但我不想再忍受,你随时离去,让我无止境等待的痛苦了。”

    “你不要乱来!”阿桑怕了这个疯子。

    知微将匕首拿远了些:“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当我的女人,或者,杀了我。”

    阿桑痛苦摇头:“师太逼我,你也逼我,你不是最疼我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她抱头痛摇。

    却见知微又把匕首靠近了些,无赖模样道:“对,我就是在逼你,快一点哦,不然这把刀立刻刺进我的心脏,我不开玩笑的。”

    “……”撒娇也不管用了。

    阿桑投降的丢下武器,视死如归的闭眼:“我听你的,随你怎么样吧。”

    守得云开见月明,知微眼瞳粲然一亮,过去牵她的手,为她层层宽衣,吹熄灯盏。

    “小桑儿,别这副赴死的表情,这种事是快乐的。”

    帘幕重深花帐闭。罗带轻分,睫若蹁跹翼。雨降乳莺狂吓泣,舒歇抚面温柔意。

    似梦九重仙岛记。承露嘤鸣,不做千秋帝。顷若白驹穿缝隙,嗟嗔夜短长江逆。(蝶恋花意识流,最后一句翻译,嗟叹夜短,恨不得长江逆流,时光倒转。其它的,应该看得懂的emmm)

    一夜暴风骤雨、细雨缠绵过后,清晨,知微餍足无比的伸臂揽人,却捞到一个空。

    他转醒,看着满床荒唐狼藉,嗅向旁边的空位的幽幽香气,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

    知微找到一根带香气的青丝,呵笑:“小桑儿,你都是我的人了,以后要听为师、哦不,要听为夫的话,再玩离奇失踪、舍身就义这一套,也要问我答不答应。”

    阿桑忍着满身酸痛,回了黄罗门。

    她跪下,向红莲师太道出一切:“师父,徒儿已经是知微的女人了,我不能杀他。你要杀他,就先杀了徒儿吧。”

    红莲师太气个仰倒:“什么,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畜生,居然委身那贼人!这样不自爱不贞洁的,怎配传承为师的衣钵!”

    家丑不欲外扬,红莲师太当即命人准备火刑,准备偷偷处置了这逆徒。

    火堆熊熊燃起,阿桑被绑在十字桩上,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如此,忠义便可两全了。

    黑烟刚冒起星缕,后门外突起一阵骚动,跟着,百来个道士破门而入,闯了进来。

    执法的尼姑们吓得作鸟兽散。

    知微大步流星过来,愤怒的抛开火堆,用匕首割开阿桑身上的绳子,一言不发的扛起人就走。

    到了一处清澈流淌的河边,他才放一路挣扎的人儿下来,捧溪水给她擦脸上的黑灰。

    阿桑躲开:“人已经给你了,还不够?”

    “当然不够,我要的是这一生一世。小桑儿,你想背着我去死,看为夫回去如何惩罚你。”

    称呼突然变了,阿桑别扭的歪了歪头:“呃,师父,求你成全我吧,只有这样,我忠义才能两全,既不会对不起师父,也不会对不起你。”

    男人依旧霸道如斯,邪气兮兮道:“小桑儿,我能花一晚上的时间哄你委身侍我,还愁余生的时间不能消除你的罪恶感?那怎么配当你的男人。”

    这男人嘴里吐出的话没一句正经的!

    阿桑瞪向他,却意外被他眼中的明朗坚定给震慑住了。

    也许,不,是很有可能,有朝一日,他会给她所有想要的,扫除所有不想要的。此刻,他头顶好像罩有光环,比文殊菩萨观音菩萨地藏王菩萨加起来都要让她膜拜信赖。或许,可以试着完全依靠他。

    阿桑平下心境,枕在他肩上休憩:“我累了,交给你了。”

    知微握住她的手心:“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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